“少主,是个发高烧的小孩子。” “小孩子?” 姜煋步子迈开,靴子踏在雪地,俯身看向雪dòng里冻得嘴唇发紫的小孩。 小孩有双水润润的眼睛,烧得人事不知,看起来很呆,眼珠转动又透着难掩的灵气。 这是薛泠与姜煋的初见。 初见,姜煋动了恻隐之心,小心翼翼抱她入怀,指尖拂去凝在对方眉间的霜雪,她笑:“不哭了。” “薛伯伯,咱们回去罢。” “是,主子。” 姜煋抱着孩子上山。 女孩随守山人姓薛,而名是姜煋赐的。 她叩问上苍,得了一个‘泠’字,从此女孩有了好听的名字——薛泠。 太阳可能降落在人怀中? 倘问薛泠,薛泠的回答是:能。 姜煋从雪dòng里将她抱起来用内力温暖的那一刻,太阳已经陷落在她的怀抱。 可惜的是,太阳是要普照众生的,凡人不可私有。 晃眼又是一年冬天。 道山细雪靡靡。 “阿姐,尝尝嘛,阿泠亲手为你做的,好阿姐,尝尝嘛,求你了……” 七八岁的女孩摇晃另一白袍少女的衣袖,惹来一道清新脱俗的白眼:“我在悟道,不想吃你的梅花糕。” 薛泠端着新鲜出炉的糕点,切切地想哄她尝两口。 送都送到嘴边了那人还不张嘴,她垮了小脸:“哼,悟道悟道,你脑瓜壳子里除了悟道还有什么? “你放我一人在这雪山,既不理我,当初为何要把我带回山上? “不如让我死了,尸身被秃鹫吃去,被乌鸦叼去,被豺láng毁去,也好过我在你身边,你却不吃我的梅花糕!” “……” 她牙尖嘴利,一块梅花糕而已,不尝就不尝,狠起心肠连自己都咒上了。 姜煋担心她任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自招恶果,总算睁开眼,俏脸冷着,歪头呸呸两声,斥道:“胡言!谁准你这么说话的?” “我怎么就胡言了?” 薛泠巴不得和她多说两句话,很快委屈地红了眼:“你不理我,可不就是教我生不如死?” 姜煋瞥她,不懂她哪来的这么多幽怨,嘴里振振有词念着薛泠听不懂的经文。 语毕,她长吁抚胸:“好了,童言无忌,上苍不与你计较了。” 计较不计较的薛泠不在乎,她只在乎阿姐何时能卸下这一身的道门大师姐的威严。 冷冰冰的,明明不是多冷清的人,非要活成牛鼻子老道。 薛泠七八岁,但她相信就是再过十年八年她也不会对那晦涩玄妙的道法产生半点兴趣。 她小觑着姜煋,想撬开她的脑瓜壳子把自个装进去。 气到心口不住起伏,她西子捧心状,“哎呀”一声赖在姜煋怀里,软绵绵地装可怜博同情,小嘴一张,嘤嘤道:“浑身没劲儿,要阿姐抱抱才能起来!” 信你的邪! 姜煋面容淡然,不理她,十五岁就有了往后清心寡欲不为所动的几分端倪。 薛泠愈挫愈勇,非要让她抱抱不可,双手圈着阿姐脖子,不住撒娇:“阿姐?阿姐?好阿姐,你再不抱我,我就要跌下去了。” 她说一字摇晃姜煋一下。 被她晃得头晕,姜煋面不改色搂住她的小腰。 得偿所愿,抬眼又望见阿姐渐渐带笑的眉眼,她甜甜问道:“阿姐,你喜不喜欢阿泠呀?” 小孩子话多,姜煋意味不明地哼了声。 没成想薛泠一味缠着她,猫儿似地东蹭蹭西蹭蹭,最后没了办法,姜煋无奈:“再不老实你就从我怀里出去。” 这哪能行? 天地之大难道还有比阿姐怀里更好的去处么? 薛泠不肯,止了不停闲的小动作,乖乖伏着:“阿姐,我听你的话,你不要赶我……” 她时而娇蛮伶牙俐齿,时而温顺惹人心怜,一日日丰富了姜煋的见闻,让她恍然——哦,原来世间竟还有这般的小姑娘。 小姑娘及笄那年,她送了薛泠一把木梳,一支木簪,一身算不得华美的衣裙。 往往年年如此。 修道之人道心持稳,不以装饰为美,她能想起送礼,薛泠就是开心的。 十五岁的薛泠便拥有与道山上所有人都不同的媚态风流。 少女初长成,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是极为艳丽的风采。 若姜煋是捧净雪,薛泠就是那一把能将她燃起来的不灭之火。 苏戒是姜煋的二师妹,年轻的苏戒很看不惯薛泠妖妖娆娆的样子,尤其在得知她十六岁那年前往【道楼】选了一本失传的媚功作为本命心法。 媚功,啧,也不知修成了是要勾.引谁。 苏戒嗤之以鼻,拍拍衣袖去寻三师妹。 道山之上,苏戒与棠九把酒言欢,谢四躲在屋里抱着猫儿睡大觉,薛泠扭着水蛇腰前往上善楼,玉手推开那扇门,姜煋一袭白衣阖目在蒲团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