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好两人谁都没提那晚的约定,但她清楚,从阿池嘴里说出的话,她不会忘。 她静静欣赏纸上的牡丹,眸光不经意落在那只身条纤细的猫儿,又没忍住笑,指尖轻点猫儿鼻尖,轻嗔一声:“顽皮。” 池蘅探过脑袋,故意辩道:“分明是讨喜。” 她眨着一对圆润润的眼睛,惹得清和爱怜地摸她小脸。 沈、池两家的公子不分先后来到望山城,报信的知县大人匆忙走来,打远看着两个‘小祖宗’有说有笑,心生感叹:小祖宗这么一闹,两府婚事怕是板上钉钉。 近前来,他客客气气道:“池三公子,沈姑娘……” 正堂,知县家的下人们毕恭毕敬守在两侧。 沈清宴年十三,在书院读书的大好年纪。与他相比,池二公子池艾,博学多识,文雅出众,是盛京有名的如玉君子。 两人各自奉命而来,沈池两家jiāo好亦有八年光景,沈清宴见了池艾规规矩矩以‘池二哥’称呼,等待的时间相谈甚欢。 “二哥!” 池蘅笑着迈进门,身后跟着一身素雅、面容平静的沈姑娘。 “阿蘅!” 见幼弟无恙,池艾面上笑颜更甚,下意识牵过她手腕诊脉。 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皆因池蘅少时动不动爱受伤。 诊脉几息,温润心软的池二公子脸色不大好,喜气被冲散稍许,太多疑惑堵在喉咙,看着冲他灿笑的弟弟,池艾到底忍耐下来。 他实在想知道,出门半年阿蘅内力为何不增反减,气血亦是不足。 他目光淡淡地瞥向打进门便安安静静的沈姑娘。 对上他的视线,沈清和大方坦然,反而教人无话可说。 年少的沈清宴对长姐一直心存敬畏,见到人二话不说见礼,明明一路想了很多话,话到嘴边,对上长姐清淡的眉眼,竟不敢直言关怀。 他对清和如此,对池蘅又是另一种态度。 两人私奔之事都传到距离盛京千里外的望山城,池三公子也不过比他长一岁却做出拐带阿姐一事,沈清宴根本没给‘他’好脸色,守着清和,唯恐人在他眼皮底下跑了。 和谢折枝心狠手辣比起来,她生的儿子倒无甚心眼,约莫是养得太好,没经过风chuī雨打。 “阿姐,爹爹要我带你回家。” 酝酿良久吐出这句话,原以为会被阿姐驳回,结果清和沉吟须臾,点头应下,他欣喜道:“阿姐,咱们现在就启程?” 池蘅清咳一声,拽着池艾袖子:“二哥,我要回去收拾行李。” “……” 瞧着沈家小子忍得脸都黑了,池艾觉得好笑,他家这个阿弟,哄人的时候那是千好万好,气人的时候小脾气也厉害。 不过他一贯娇纵幼弟,这次也是得知阿蘅消息和大哥抢着来接人,想到回京后阿蘅需面对的局面,他不免心疼,语气轻柔:“好,要二哥帮忙吗?” “不用。”池蘅扬起下巴:“姐姐,不如同去?” “这有什么好同去的?”沈清宴拧眉:“阿姐有何物需要收拾,咱们府里都有……” 清和笑容很浅,睨了小将军一眼:“有幅画需要收拾。” 池蘅心喜:“姐姐,请。” 正儿八经的阿姐待外人比待他还亲,沈清宴心里发苦,阿姐在家中素有积威,记事起他就怕她,可微妙的是,除了怕,还有满满的敬。 幼时不懂,后来懂了,以为阿姐介意阿娘取代‘沈夫人’的位置。 长辈的事他无可奈何,这些年总想弥补,可惜阿姐待他始终不冷不热。 东西收拾好,池蘅背负【挽星】,唐刀衬得她身板瘦长。 “怎么还不进来?” 隔着一道门,声音传出来,池蘅退无可退。 桌上行李已经收拾好,她似是特意等在房中,等小将军来。 “婉婉。” “嗯?” 池蘅看她许久,清眸倏尔璀璨:“姐姐,你看我长高没有?” “我看看。” 沈清和移步在她身前站定,双手搂住小将军的腰。 陡然的靠近,冷香扑鼻,池蘅忍不住轻嗅两下,意识到在做什么,小脸蓦地泛红。 她仰起头,看着清和无限包容的眼睛:“婉婉,我长高没?” 她曾说过长高了再回去,到时候天塌了她来顶着。 小将军言出必践,吃得多,身子也争气,在外半年光景不说比清和高,起码没先前矮。 两人个头隐隐相差无二,清和下颌枕在她没多少肉的肩膀:“嗯,高了。” “那就好。” 分别在即,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之事,甚至回京路上两人也可以结伴同行,但池蘅还是生出不习惯的感觉。 一时无话,她回抱清和绵软的柳腰,低声喟叹:“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