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流年原本打算意思意思就行了,装模作样走个过场这事就过去了,毕竟他的目标从来不是那个位置。 也清楚百里家的处境,当个无冕之王可以,当王不行。如果百里家当王,里面会有人不答应。 即便是百里氏也不好撕破脸,而百里家之所以能有今天,所倚仗的同样是百里氏。 如今他已经和磾水灵撕破,这条倚仗便算断了。中禅天回不去,司幽进不了,就连欲海天他们也出不去。 如此情形下,百里家要存活就必须另辟蹊径。 弦不樾、少真无一布了这么大一个局,为了不也是扫除三家,避免三家独大以便实现王庭集权。 庙堂之事,他不想插手。 但要百里家俯首认命,那是万万不能。 更不可能与菰晚风争个你死我活,好让躺着的人渔翁得利。 所以,他原打算随便应付一下就干脆认输。菰晚风想要那个位置,那就拱他上去。 有人愿意冲在前面,自己没道理不成全。可儿子后来的话,让他不得不回转心思。 菰晚风如今玩的就是一手阳谋,勇王是,他们是。动与不动,后面都有后招。区别只在,是风轻云淡的过度过去还是腥风血雨背负莫须有。 是暴露已知的,还是暴露未知的。 说白了,就是菰晚风哪个都要。 既想端掉已知,更想防患于然,将一切变数扼杀在摇篮。 如此一来,事情就不一样了。 百里家可以不争王位,但不可能坐以待毙。 遂面对玉面判官的咄咄逼人、步步紧逼,他忽的悍然出手,掌风之猛烈,拳风之劲,实属不多见。 他在两者之间切换自如,使得是行云流水,处处杀机。 而玉面判官一杆玉笔,笔走龙蛇,上点乾坤、下走黄泉。 恍恍惚惚,身影如幻。 宛如一个黄泉客,端的索命人。 一时半会,竟也战的不分胜负。 眼看久取不下,玉面判官提笔疾点百里流年要害,趁其闪避接连进招,而这些都被一一化解后,便一招抵住对方逼杀。 笑不及眼底的道:“听闻百里家主有一把好剑,怎的不带出让在下见一见? 听说我主能得大宝,还多亏他舍生忘死出城。 否则,哪有如今的天赐良机。” 他的话很轻,但不可谓不杀人诛心。 的确,没有帘恨舍命出城就没有后面的一切。 百里流年霎时目色骤冷,起先,他是想借疾疫让菰晚风吃些苦头。虽说此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他自信百里家和监察天司顶得住。 而菰晚风若无解救之法,必然难逃身败名裂,从此不能翻身。 却不料这厮被逼急了,竟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冒牌货做文章,自己坐上宝德殿。 心下杀机乍现,觑准时机。 无边掌风,劲荡八方。 一掌得手,再发三掌。 眼见得对方要逃,刹那身行到了其身后。 道:“你该死。” 说罢,电光火石间锁住对方咽喉。 玉面判官见此情况,既没有慌乱也没失态,不挣不扎由得他锁喉。 垂眸打量道:“百里家主,杀了在下,您可要想清楚? 凡事,都要有代价。” “呵,代价?” 凭你,还动不了百里家的根基。 我杀你,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也配和我提代价? “家主不信?” 百里流年掐着他,缓缓用力,将人提起,一边替起拍打肩膀上灰尘,一边轻声细语的说着:“阁下觉是得菰家主会替你讨回公道? 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姓菰的屁都不敢放? 玉面判官垂眸低笑,忽的捻指轻勾,刹那百里流年背后杀机来袭。 然他面上不露分毫,仍旧与之信信道:“信,当然信。 只是,百里家主确定要付这价钱? 虽然高了点,可也是要给的。” 不会说,因你而特别。 倏然,足下一沉。 荡荡杀机,逼向百里乐人。 百里家主,我到要看你先保谁? 与此同时,百里乐人察觉不对。 脚下瞬起勾住一枚石子疾射,疾行疾退之间真元灌满双臂,堪堪将地底窜出来的危机挡下。 可不过片刻,便被击碎。 哗啦一声,剑气直指要害。 而他这边避无可避,那边老子的危险也到了身后。 大喊:“小心。” 百里流年冷冷凑杀,抬手一捏,袭向儿子的剑气当即崩散与无形。 转眸一瞬,已是与其掉了身行。 乍见玉面判官周身金光冲天而起,愣是将这连排杀机悉数挡下。 两两相逼,一个不肯放人,一个不肯罢手。便是方寸之间,亦是生死擂台。 玉面判官不及其功底精深,然则笔随心动,心随意走,招来往复,颇有奥妙。 一击不成,再生毒计。 随后扬手一纳,道道剑气,剑剑齐发。 唰的化作剑阵,将两人困在中心。 道:“近日心得,还请家主指教。” 说罢,眸光倏沉。 一剑动,一剑动。 一剑动杀百里,一剑动了也是杀百里。 不疾不徐的解释道:“这是套子母剑阵,挡了子则母杀敌。 杀了我,就只好请少主与在下同行。” 左右,在下不亏。 百里流年环顾阵外,知他所言不需。一时恨不得将碎尸万段,但若以为如此便可为所欲为? 是不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 玉面判官趁他失神,抬手格挡,呲溜挣脱。不想百里流年早有提防,甫脱虎口再落虎掌。 一式托袍让位,暂脱生死。 随即,玉笔点落星三千。 再点,誓无生。 诚然如此,子母剑阵伤不了百里流年。但百里流年愈强,那么剑阵外的母剑杀伤力才越强。 眨眼的功夫,阵外就少了数百人。 再这样下去,不用打,自己的人就都给杀完了。 使得百里怒极而笑道:“不愧判官笔,果然有些门道。” “不敢不敢,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就不知,在下的用意家主可还满意?”不够,咱们还可以再尽力。 说罢,一身风中立。 “将百里家看的如此畏死,会是阁下最大的损失。” 话音未落,百里家的家丁有如神助。突然之间变得神勇无比,不但耐打耐揍,且修为突然就拔高了好几倍。 转眼就将形式逆转,个个修为与监察天司不分上下。 这让两人带过来的人越打越心惊,越往后越肉跳。 一灯残面色陡然沉到底,出招愈发犀利狠绝。怎奈邱北长今日就是魂被勾走了,不是失误就是失手。 这绝不是其该有的实力,道:“邱北长,是爷们儿就跟我打一场,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别要死不活,穷耗时间。” 邱北长有心救人,但无力分身。 继续游走道:“咱们如此不也是手底下见真章?暗首今日若能把邱某耗死,也足见得功底深厚,胜我邱某人一等。” “卑鄙。” “不不不,这怎么能叫卑鄙? 有谁规定被人欺上门就得拼命?拼命的事自有拼命的人去做。 咱们不拼命,何苦夺了别人的风头。 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暗首不也如此。倘若一开始就分生死,邱某又何必枉作小人?” 用这,不入流的法子? “无耻。” 一灯残懒与分辨,当下禅杖疾如风,劲如雷。 开山震天吼,扫地龙翻身。 明明是个粗重的东西,却在他的手上仿佛活了一般。 邱北长一柄利剑,穿墙破石。 沿着北巷打到南街,又从南街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摧枯拉朽的打回跟前。 可即便如此,其防守依旧牢不可破。 这让一灯残不免上火,示意众人给他往死里杀,不杀疯,不达成目的,今儿谁都不用走。 众人会意,当下各显神通。 尽管百里府的家丁修为突然翻倍。但对上不再留手的众人,显然已经不够看。 不得已,邱北长也只有让监察天司给他放开打。 只要一灯残不下场,就是打上三天三夜他们也奉陪。 玉面判官将这一幕悉数纳入眼底,堪堪避过一脚,转眼拳风扑面。一个侧身翻转,玉笔疾走如蛇,以极其刁钻额角度穿过腋下点向其脖颈处。 而百里流年刚要提防,就见阵外母剑对着百里乐人降杀。 他这将将过了数十招,那边儿子身上也挂了数十处彩。 再添这一剑,基本就可以送走了。 登时改换招式,生生的受了一记。 就在笔入皮肉的刹那,肌骨受痛。忽的弯腰后撤,再度锁住其咽喉。 强大的力道,使剑阵瞬间崩塌。 而他,则顺势将之逼至战圈中心。 迫使众人退避三舍,就怕他暴起伤人。 虎目寒煞煞的环顾众人,随后转向判官本人,睇着还在缠斗的一灯残,道:“告诉姓菰的,这一仗百里家率监察天司甘愿认输。往后与少真一般,奉他为主。” 说罢,闷哼着拔除脖间的玉笔。 一松手,反手噗嗤将玉笔插入对方的脖颈。不待朱红飞溅,又扣着人前襟,补了老掌。 道:“这是回礼,望菰天主好生笑纳。” 语毕,掌风一震。 顿见其如弹丸疾射,宛如断线的风筝坠下。 巧不巧,落在一灯残与邱北长之间。 一灯残眼疾手快,当即虚晃一招,撇开邱北长纠缠。 立时,腾身救人。 “如何?” 玉面判官踉跄站定,一股温热便从口鼻大量涌出。 一开口,血呕的更凶。 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 捂着心口,抬眸看向百里流年。 笑道:“死不了,这是百里家主恭贺我主的大礼。 便是舍了命,今日也得担下不是。” 又道:“这份大礼,在下一定带到。” 而后侧眸,通知大伙撤兵。 一灯残目色沉沉,事已至此,似乎也不是坏的结局。 遂叫停众人,扶着判官同百里流年颔首,道:“告辞!” 说罢,飞身上马。 带着浩浩荡荡一行人离开,留下一地血腥与烟尘。 此时,天色刚好蒙蒙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