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从招待所出来，惊出一身汗。马姐和刘玉秀眼睛依然红肿着，可是，表情早已经由同情、悲伤换成了愤愤不平。　　 刘玉秀恨恨地说：“跟咱们要十八万！这个马后炮，他咋不进十八层地狱呢？干这么缺德的营生。”　　 马姐懊悔地说：“你说咱们俩傻不傻？陪着流了那么多眼泪，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挺老实本分的一家人，咋还办能出这样的事儿来呢？”　　 程实利说：“得赶紧跟领导汇报，事情紧急。你没听他们说第一条嘛，这条最棘手，不出殡，尸体冷冻起来。弄不好，这就是那个马后炮出的主意，以此来要挟咱们公司答应他们的全部条件。”　　 “他们还想要挟咱们？太没数了吗？咱们有律师，就跟他们打官司，不能让坏人得逞。”李舷说。　　 济恒说：“不过，看着这家人确实挺可怜，胡大海是他们家的顶梁柱，他没了，一家人可咋过呢？你们不知道，在农村，地里的活儿全凭男劳力干呢。”　　 李舷说：“你别同情心泛滥啦！咱们的善良也金贵得很，李给那些善良的人，不能随便施舍。”　　 济恒说：“咱们还是先打听一下这个马后炮的来路吧，看看他是什么人？为啥会成为胡大海家的代理人呢？是不是他们专门干这事儿？看起来他跟胡家人也不是太熟悉。”　　 程实利说：“嗯！你和李舷负责打听一下。我和秦科长赶紧回公司汇报。”　　 济恒和李舷一筹莫展，李舷说：“这去哪打听呢？咋就凭空掉下来一个马后炮呢？他跟这事儿有啥关系？”　　 济恒想了想说：“如果他们不认识，那就说明这个马后炮是为了钱才干这事儿，他咋知道胡家出事了呢？一定是他们有人在医院守着，遇到谁家出事儿了，他们就主动找到人家，跟人家谈。”　　 李舷说：“有道理！肯定是这么回事儿。咱们就去医院附近的小店打听一下，准能问出来。”　　 他们来到医院北面的街上，李舷见到一个鲜花店，就想进去，济恒一把拉住他：“我想起一个地方，咱们去那儿问，准能弄明白，别一家一家问了，太耽误时间。”　　 李舷说：“啥地方？”济恒说：“你跟着我走就行。”他们沿着街道往东走，走到一个丧葬用品店，济恒指了指，李舷疑惑地一挑眉毛：“这里？”　　 济恒说：“就是这里，咱们去问问。”两人走进店里。店主是一位中年妇女，见他们进门，并不像其他商店一样，热情招呼客户，她只抬头看了一眼他们，便忙着往本子上记东西。　　 济恒看着上面摆着各种纸扎，有车、马、轿子，竟然还有汽车和电视机。他不禁暗笑，这里真是与时俱进啊，连电视机都“生产”出来啦。　　 他扭头找李舷，一个东西碰到他的额头，他往后挪了一下，一双鸡蛋一样大的眼睛，正好对着他的脸，济恒吓得一哆嗦，“哎哟”一声后退两步。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只纸扎的牛，个头跟真牛一样大。　　 李舷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笑起来，店主也忍不住大笑。李舷跟店主打听马后炮，店主说：“他可是这里的名人，估计这条街上没有不认识他的。他开了一个啥公司，专门帮出事儿的家属要赔偿，然后再分成。他可有手段啦，挣了好多钱呢。你们家里有事？”　　 济恒忙摇头说：“不，我们家里没事儿！我们是替别人问问，一般要给他多少分成呢？”　　 “这哪儿有准儿啊？两家商量呗！看要回来多少钱？你要是联系他，我这儿有他的传呼机号。”店主说着递给他们一张卡片。　　 济恒接过来一看，是一张名片，上面有名字、传呼机号。他问：“他啥难事都能办成？都用啥手段呢？”　　 店主说：“都是些旁门左道，还能有啥手段？到单位打条幅、号丧、送花圈，就是无理取闹，死缠烂打呗。”　　 李舷说：“啥？就这些手段？那单位不理他不就行了吗？”　　 店主说：“单位领导都怕事儿，再有报纸、电视台的人一去，领导脸上挂不住，也有的怕影响公司的生意，息事宁人吧，就答应他们的条件了。”　　 两人走出小店。　　 李舷说：“看来他专门做这事，这可不好对付啦！”　　 济恒说：“咱们赶紧回去跟程科长汇报吧。”　　 “这就奇怪啦！他做这事儿合法吗？跟咱们公司要十八万，咱们公司现在亏损着呢，还十八万呢？估计八万都拿不出来。胡队长也跑不了，应该让胡队长也拿一部分吧？”李舷说。　　 济恒说：“咱们公司有法务科，他们懂法律，让他们商量一下，看看该咋办吧？”　　 李舷说：“你说司杰他们科？哈！你可别指望着他们，他们能干啥？我看他们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一群酒囊饭袋。”　　 济恒笑：“人家是专业人士，你只看见人家喝茶聊天，云淡风轻；没看见人家起早贪黑，闻鸡起舞。要我说，你这纯粹是偏见。我和司杰一个宿舍，我算是知道他们平时都干啥了，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书。当然，他还谈恋爱呢。你看看他的瓶子底一样的近视镜就知道了。咱们是跑工地，跑断了腿，他们是看条文，看坏了眼。这真是隔行如隔山，一家不知一家难啊！”　　 李舷说：“没看出来啊！你和司杰关系还挺铁呢，我就说他一句，你这一百句在这儿等着我呢。”　　 两人回到公司，程科长正在开会，济恒叫他出来，跟他汇报了情况。　　 程科长说：“庄总一会儿召集相关科室开会，研究这事儿，你们先回家休息。”　　 李舷说：“他们这么狮子大张口，这不是明着敲诈吗？咱们就不理他们，看他们能出啥幺蛾子？咱们公司这么多人，还怕他们不成？我就不信了，一个马后炮的公司，能有啥了不起？”　　 程科长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估计这个马后炮就是一个地痞。你们也别在这儿磨牙啦！赶紧回去休息，明天还说不定有啥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