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苏听罗滨说起其侄儿罗浩,不由想起与王国钢见面之时,王国钢曾经提到的夺剑之事,心中也想会会这个同门,问清个中缘由,又是同去江阳,于是便答应下来。于是两人结伴而行,先随罗滨去客栈取了包裹,然后徒步朝江阳方向走去。 路上,罗滨听小苏细说了李铭坤惨死过程,不由扼腕叹息,大骂王国钢卑鄙龌龊,以后定要用其人头祭拜好友。说话间,不知不觉已到达江阳地界。入城后,小苏不由感叹江阳繁华,不愧为蜀中要地:一条青石铺设的街道宽约两丈有余,由西向东不断延伸,一眼望不到头,两边分布着茶楼、酒肆、作坊、当铺、旅店;周遭的空地上一字排开撑着不少大伞,下面的小商贩张罗着各色营生;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往来不绝,信步闲游的、挑担赶路的、驾车运货的,五行八作应有尽有。此刻已是申时时分,太阳从初春厚厚的云层下探出些许,柔和的阳光淡淡普洒在芸芸众生肩头,为这些终日为生计忙碌的人送去一丝暖意。 行不多远便见到一座气派宅院,院外粉墙高耸围护,院内上方依稀可见飞檐斗拱,茂林修竹,也不知庭院深有几许,气派的大门正上方悬有匾额,上书“罗府”两个泥金大字。 罗滨对苏震说道:“就是这里了。”上前拿起门环,轻轻扣了几下。不多时,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一条缝隙,有人问道:“谁呀?”随即一个老家奴探身而出,打量着门前二人。“你是二老爷?”老奴忽然惊喜地叫道:“老爷和夫人说这几天二老爷可能要回来,老奴还不信。二老爷近年还好吧,想死老奴了。走走,我带您去见老爷。”说完领着二人进入院内。院内更是气派不凡,迎面就是一堵高大影壁,粉刷的光可鉴人,绕过影壁,便是三进三出数座楼宇,楼宇堂前栽着一棵老松,树身苍劲奇秀,遒若飞龙。穿堂而过,又见一优雅小苑,园中到处是巨大的假山奇石,峥嵘挺拔,气势雄浑。假山下一条有碎石漫成的小径逶迤曲折,似可通幽。园中房屋上都悬挂着大红灯笼,预示着主人家近日将有喜事。 老奴领二人来到厅中坐下,吩咐其他下人看茶后,对罗滨道:“二老爷稍坐,我这就去请大老爷出来。” 二人刚坐下不久,一位身着绫罗长袍,面貌深肖罗滨的老者便匆匆赶来,见到罗滨便一把拉住其双手,泪如雨下:“二弟,十年来,你音信了无,若非此次你侄儿大婚,你断然也不会回家。大哥知道你在忙大事,但总不能连家也不回了吧?”突然发现小苏还坐在一旁,自知有些失态,忙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说道:“这位朋友是?”罗滨赶紧回道:“这位苏少侠是小弟在途中结识的朋友,也是青城派门下,和浩儿师出同门。对了,怎么不见浩儿呢?快叫他出来一叙啊。”罗滨大哥说道:“休要提这小畜生,去年年末我见他年满十八,早该成家立业,便与他说了一门亲事,是城中王老爷家的千金,选好了良辰吉日,就定在大后天,谁知他却看不上人家,逃婚而去,幸好离得不远,前几日在纳溪县中找到,接回家中后,我和他母亲苦劝多日,方才回心转意,同意与王小姐成婚。” 罗滨不由笑道:“难道是这王小姐样貌粗陋,浩儿不看不上?”“那倒不是,人家王小姐书香门第,品貌出众,深悉女工,在江阳城里是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多少人盼着和她家结亲。我也不清楚浩儿为什么会拒绝这门亲事。”正说话间,一名少年从厅外走了进来,苏震抬眼望去,正是一个多月前在酒楼吟诗嘲讽义父被教训的少年,心下立即明白:原来罗浩竟是此人。 罗浩进得厅来,立刻向罗滨行跪拜大礼,罗滨连忙扶起。罗浩起身后,抱拳向苏震略一躬身:“小可罗浩,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苏震忙回礼:“在下苏震”。罗滨哈哈大笑:“你们同门兄弟,居然搞得如此生分了。”罗浩微微一惊:“不知师兄拜在那位先辈门下?”苏震此刻也不好隐瞒,只得答道:“家师名讳魏离。”“原来是我师伯门下,那就是我师兄了。”说话间眼角余光已瞥到了小苏腰间照胆,讶异道:“我依稀记得十年前曾见师伯将此剑佩在腰间,视如珍宝,平常连看也不行,不料今日竟将此剑赠予师兄,可见师兄确是我师伯爱徒。师伯他老人家不知在哪座名山隐居,近来可好?”苏震忙道:“我拜入家师门下较晚,罗兄才应该是我师兄。”随后将罗浩所问一一作答。交谈中得知,罗浩年岁长苏震数月,苏震暂时权以师兄称之。 罗滨弟兄见两人聊得投机,也不打搅,只说:“你师兄弟好好叙叙,偏厅已备下饭菜。”转身离开。二人畅谈些师门中的趣事,十分投缘,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用完晚膳,罗浩对家里招呼一声:“我领师弟到城中逛逛,去去便回”。也不管家里人是否同意,和苏震出门而去。 在城区转了许久,已渐到城郊,苏震突然想到佩剑一事,假装不经意间突然发问“我们习武之人剑不离身,不知师兄为何未曾佩戴。”罗浩稍作迟疑,正欲作答,忽然看见一轮皓月高悬头顶,说道:“师弟,如此月色,且将俗事放下,不若我二人竞竞脚力如何。”指着远处远山“此山距此约有十里,看我们谁先到达。”说罢不等苏震开口,已运气提升,双脚在地上轻轻一点,已跃出丈余,回头向苏震招呼“师弟快来,我们比试比试。”苏震摇头苦笑,只得纵身跟了上去。 只见二人你追我赶,顷刻间便已奔出三里有余。苏震此时身负义父所传内功,更兼有白虎之力,轻功高出罗浩岂止一丝半点,但他不欲显露,只是随在其身后,亦步亦趋。罗浩师傅乃青城掌门断虹子,轻功极高,又对罗浩很是喜爱,一身本领倾囊相授,罗浩本就天赋甚佳,聪慧过人,可算是青城派中年青一辈里的佼佼者。此番比试,原以为能轻松获胜,怎么竟甩不开苏震,不由心下暗暗惊异,加快脚步向前奔去。 等到得山下,罗浩已是浑身汗水,气喘吁吁,小苏虽跟在其后,却是气定神闲,优哉游哉。罗浩将气息调匀,眼中满是敬佩:“师弟的内力、轻功如此高明,实为我辈中的翘楚。”苏震连忙道:“师兄谬赞,小弟侥幸而已。”正说话间,突听山腰传来一阵宛转悠扬的笛声,寻声望去,一名女子身着白衣正站在月光下吹笛,笛声清亮悠远,明澈入水,叫人心神一宁,尘俗尽洗。曲调却犹如万壑松涛,优雅动听,令人如饮醇酒,如沐春风。二人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又听女子轻声吟唱到:“星海星空昨夜尘,梦里梦外可寻痕?情深情浅终属份,缘来缘去不由人。”嗓音清脆柔和,宛如天籁,沁人心脾。小苏待女子唱完,不由想起家人离别之事,接着高声诵到“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白衣女子听了,也不回头,长叹一声:“小女子寻思我这曲调、歌词之中并无思乡之情,不知何处令公子动了秋风莼鲈之情,实是罪过。”言辞中略有责备之意。原来古人常将心事寓于乐器之中,向人倾诉,有高山流水,寻觅知音之意。小苏不知,只觉得此曲惹动心中思念父母之情,随口说出,令女子不快。此时罗浩长声吟出:“冰雪佳人貌最奇,常将玉笛向人吹。曲中无限花心动,独许东君第一枝。”女子心念一动,抬眼望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