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打工皇帝48
大年初一到初三,连着放了三天假。 小丰堡特意请了放映队,没让他们进到里面来,只让在进堡的入口那里搭建了场地,给大家伙热热闹闹放了几场电影。 不少小孩第一次拿了零用钱,人手一把糖球,蹲在人群最前面看电影。 宋歌也在看。 不过他是站在人群后面看。 他上次在大丰堡的时候看过一次电影,人太多,还因为香粉过敏了,只看了一小半就去打针。这次他看了一场完整的,人群不时随着剧情发出一阵阵哄笑声,空气里都是快活的,宋歌站在后面更多的时候是看这场人声鼎沸的热闹劲儿。 他看得很满足。 伏明泉在一旁陪着他,趁着夜色,偷偷跟他牵手。 宋歌看他一眼,轻轻晃了一下手,没甩开,就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伏明泉一直注意他的表情,见他笑着说话,心里也轻飘飘的,低声回道:“想牵着。” “你想你的,碰我干什么?” “我只想和你牵着。” …… 有人过来,宋歌略用了一点力气,依旧没能甩开,只能匆匆拽了一把,连同伏明泉的手臂一同藏在身后。 来的是伏二哥,他像是找了宋歌一阵,给他带了一袋苹果。 伏二哥道:“老爹听说你爱吃这个,让人给买了一些,小宋师傅你敞开吃,家里还有几十斤!” 宋歌笑着跟他道谢,接过那袋苹果,还没打开就闻到独属于苹果的香气。 等伏二哥走了,宋歌转身去看伏明泉,问道:“你跟老爹说的?” 伏明泉点头道:“提了一次。” 宋歌又看向他们牵着的手:“还不松开?小心让你哥哥们瞧见笑话你。” 伏明泉看着他,淡声道:“我不怕。” 宋歌挠了他手心一下,对方这才依依不舍松开,不过很快又伸手接过了那袋苹果,很自觉帮忙提着。 电影散场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大家搬着板凳,陆陆续续回去的时候还在讨论剧情,宋歌和伏明泉跟在人群里,也在小声交谈,不过谈话的内容和电影无关。 伏明泉还在邀请宋歌留下,宋歌逗他道:“你昨天不是喝醉了?” 伏明泉道:“我只是喝醉,不是失忆。” “记得多少?” “……我都记得。” 宋歌心想,他觉得也是如此,如果伏明泉不是有心想示弱,他恐怕永远也瞧不见对方失态的样子。 过了一会,伏明泉又问:“屠焱对你不好,你在那边过的也不开心,为什么不留下?”他对屠焱,自始至终很在意,之前还能克制,但是昨天借着酒意吐露了心声,语气里就带了略有些一争高下的锋利。 宋歌不好多讲,只能跟他提了省城里做生意的事:“屠焱还有一桩生意在谈,但是我觉得他一个人也未必能做成,算是想分一杯羹吧。” 伏明泉道:“我知道屠焱在做一些小买卖。” 宋歌道:“比起你,他做的确实是小买卖,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安排,留在省城,至少有一个目标和方向。”梁小蕊这位姑娘的气运值实在高得厉害,连宋歌都心动不已,屠焱留在省城总归能得到一些好处。 伏明泉看他一眼,淡声道:“你撒谎,屠焱才没有这份远见和本事,是你在帮他。” 宋歌笑道:“你倒是很会夸人,没想到你对我评价这么高,哎,你老实说,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我好的?” 伏明泉没吭声。 宋歌就逗他:“是去红星农场那会?还是更早……哦,我知道了,该不会是我让你罚站读书的时候,你没看书,光忙着看我了?” 伏明泉耳廓微红,小声说:“没有。”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不会撒谎,一说假话就脸红,眼神也乱飘,不敢正眼看过一遍。” 一直把老实人逗得面红耳赤,这才放过。 * 另一边,省城。 屠焱这次没有回去,带了几个人留在省城,他通过梁小蕊,和瓷器厂的方厂长搭上关系,弄到一批瑕疵的瓷器,有瓷盘、瓷杯,大件的瓷瓶也有。 方厂长手头有一批要出口的瓷器,都是很高规格的品质,特意邀请了工艺美院的梁教授操刀绘图,现在梁教授刚做了心脏手术,一时不好再劳累,只能由梁小蕊顶上。 方厂长也试图找过其他工艺美术大师,但是在瓷器上绘图和别的不同,一来油料光滑,二来素胚会吃掉颜色,一遍遍的精确上色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学成的,必须是绘画大师,而且还得和瓷器常年打交道,满足这样要求的目前也只有梁家父女二人。 梁小蕊虽然努力,但出口品质要求高,还是有一些烧制的时候不太满意,被剔出来的微瑕品。 这些也到不了要销毁的程度,只是达不到方厂长的要求罢了。 屠焱几次努力,终于把这些弄到了自己手里,价格低,又比市面上售卖的普遍要精美,屠焱带着人去周边售卖得非常好,很快就积累了一笔资金。 等他们忙完,年已经过了。 屠焱在小旅馆里累得躺倒,他眼皮子有些犯困,嗓子也哑:“老四,你从包里拿些钱,去找个地方,让大家伙庆祝下。” 屠四拿了包过来,让屠焱自己拿钱。 屠焱不满道:“你拿就是了,包给我干什么?” 屠四道:“我可不敢管钱了,老丢。” 屠焱:“……” 屠焱点了几张钞票,递给屠四,让他看着安排。这次赚了不少,屠焱心里得意,对身边的兄弟并不小气。 他交代给屠四干活,自己趁着空闲,眯了一会。 睡了一小觉起找到地方了,屠焱就拿了棉大衣,觉上其他人跟着屠四一块出去,等到了之后,才发现是一处公共澡堂。 屠焱拧眉:“老四,你怎么找了一处澡堂?” 屠四老实道:“焱哥,现在过年,街上商店关门,国营饭店也没开,我都问过了要到初五才营业。这澡堂还是我跟人家认识,好说歹说让进来的,不是这一片的人都不让进!” 周围有人听见,好奇道:“四哥,你还认识这里的人啊?” 屠四得意道:“之前跟小宋去卖.春联,澡堂烧锅炉的老头买了好几副,我给他送了几张‘福’字,他就认识我了。” 那人还夸了一句,很快就被一旁的小六用胳膊给了一下,使眼色不让他说。 那人就不敢说话了。 屠四倒是不在乎,站在那夸宋歌夸得理直气壮:“等回去了,我得跟小宋说说,他可是帮了不少忙。” 屠焱这一路也瞧见了,确实没什么店开着,好歹澡堂也能泡个热水澡,就跟着进去了。 守门的老头瞧见屠四,点了人数,给了他们牌号,收了钱又叮嘱道:“一个人5分钱,大家伙都一样,最多一小时啊。” 屠四答应一声。 一进去,就是一片湿热白气扑面而来,在寒冷干燥的冬季也颇为让人心动。 屠焱奔波多日,也很想泡一会,解解乏。 一伙人嘻嘻哈哈,脱了冬天的厚衣裳去泡澡,这会没什么人,他们就挑了一个最大的池子,一进热水池子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真舒坦啊~!” “还得是四哥,我早就想来试试泡澡的滋味了!” “哎,要是咱们大丰堡也有这么一个热水池子就好了,大冬天泡一下,可太享受了。” …… 屠四就在那夸宋歌,其他人跟着夸,但也有的人去看屠焱脸色,说一半又不敢说了,声音稀稀拉拉慢慢安静下去。 屠焱闭着眼睛,没吭声。 正泡着,忽然就听到有吹哨子的声响,不大,但是很规律,仔细听是“121”的声响。 然后就瞧见一个白大褂医生,一边吹哨一边领着一队蓝白条病服的人进来。 和其他病人不同,这些人看起来身体还算健康,没什么外伤,就是眼神呆滞,全员手拉手,大多数年纪是中年,还有一两个年轻的。那俩年轻人走在最前面,嘴里跟着小声喊“121——”,俩人猛一看跟正常人一样,就是脸上胡子刮得特干净,连眉毛都剃了半截。 白大褂医生带的人多,什么,热水池子够大,他们就占了另外一边让这些病号脱了衣服,手拉手排队泡澡。 屠焱这边的人都惊了,有人眼尖,瞧见扔在地上的病号服上印着“凤城精神卫生中心”的字样,更是下得腾地一下站起来,连声结巴道:“卧槽、卧槽!是精神病院的——” 屠焱脸都黑了。 屠四也半站起身,磕巴道:“这,这病不传染吧?” “应该不会?”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太确定了。 对面的白大褂医生没下有些不高兴道:“他们只是情绪、思维和意志行为的精神障碍,不具有传染性。” 这么一说,身份更加明确。 池子对角一排人,手牵手直勾勾看着前面,盯着他们看。 屠焱站起身,水珠顺着胸肌、腹肌往下流,他拿毛巾随意遮了一下,黑着脸就走,路过屠四身边的时候骂了一句:“做事不过脑子啊?挑的什么破地儿!” 屠四也挺委屈,起来跟着走,后面几个人也不敢泡了,纷纷跟上,他们不敢惹屠四,只在心里嘀咕。 屠焱在隔间冲了好一会,出来之后又在木长椅上拿毛巾敷脸,心烦气躁。 他想宋歌了。 其他人也是,他们都想宋歌了。 如果宋歌这个军师还在,一定会安排的好好的,不会像之前几天那样连轴转到最后一点体力都榨干,也不会有任何经济损失,赚的钱只多不少,安排的井井有条,绝对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乌龙事故出现。 而此刻,远在小丰堡的宋歌,正在陪着余跬步聊天。 余老头手里摆弄着一台收音机,他修理的差不多了,只是信号不大好,声音断断续续,好一会才调出一个台,里面放的是一段杨家将。 宋歌好奇,看他修的时候多问了几句。 余跬步道:“你还想学修理这个?” 宋歌道:“还行,您讲的清楚,看着不太难。” 余跬步也来了几分兴致,不过是对宋歌本人,他上下打量了宋歌,问道:“你真的学什么都这么快?” 宋歌想了想,诚实道:“也不一定,得看教的人学问怎么样,教的人厉害,我就学的快。” “一遍就能学会?” “对。” 余跬步哈哈笑起来,他这会儿倒是瞧着宋歌顺眼一点了,他不喜欢蠢人,就喜欢聪明一些的,哪怕脾气古怪一点的也行,宋歌有点合他胃口。 一老一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谈起的事情,也和之前不同。 余跬步记仇,一直到现在才把宋歌用竹筐搬他下山的事揭过,不过他心里放下之后,也就把宋歌当了自己人,跟他说的话也都是心里想的。 小丰堡能接触外界信息的,除了收音机,就是报纸,他们聊的最多的就是报纸上的新闻。 谈起报纸,免不了说起一些政策变动。 宋歌道:“我看报纸上说,从今年2月之后,开始包产到户,允许各地继续缩小生产单位的规模,除了这些,城里的变化更大,很多政策都放开了……” 余跬步道:“怎么,心思动了?” 宋歌道:“我只是看到了一些机会。” “看到机会的不止你一个人。”余跬步以为他是在乡下住得不习惯,吃不了苦,耐心安抚道:“这一点你得跟明泉学学,他虽然比你小两岁,但性子比你稳得多。” 宋歌摇头道:“我不是为了自己,余老师,我是真的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他语气认真,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慢慢道:“我从报纸上读到将来要抓建设和发展,这和以前不一样了,环境稳定,自然就能催生出更多机遇。” 之前大家日子紧巴巴,是为了战时做准备,但是现在不同,要开始发展经济,让人们过上好日子,自然规则变得灵活,可以多做一些事,更好地发挥自己的力量。 余跬步看他一眼,倒是难得没反驳。 余跬步也是看出这点,才敢踩着边缘,在小丰堡弄出这样一家小铸造厂。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和宋歌的想法一致,只是宋歌明显不满足于这里。 余跬步沉思片刻,问他:“你想去省城?” 宋歌道:“省城或者洛州,都可以,余老师您年前刚从洛州回来,那边的工厂怎么样?” “国营厂子,自然效益很好。” “这边铸造厂已经上了正轨,我留下的意义不大,打算过几天出去看看,您要是不放心,派个学生盯着我也行。”宋歌笑眯眯道,“哦对了,我还得跟您请个假,回大丰堡一趟开个介绍信,我户口落那边了。” 余跬步啧了一声:“你这算盘打得响亮,我就一个学生,你明说得了!” 宋歌道:“您舍得吗?” 余跬步想了想,道:“也行吧,你们年轻人总归是想出去看看的,去外面也好,就是你这户口……算了,这事儿你别管,我想个法子帮你弄过来。” …… 两个人低声交谈,伏明泉走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一碗酸辣汤,这几天余跬步被小丰堡接连宴请没少喝酒,没什么胃口,只喜欢喝这样一碗醒酒汤。 伏明泉看到宋歌的时候,眼睛明显亮了下,低声问:“你要不要尝尝?” 宋歌道:“好。” 伏明泉就高高兴兴又去盛汤了。 余跬步看他一眼,不满道:“你这小滑头,自己坐着,使唤别人。” 宋歌叹道:“盛情难却啊。” 伏明泉又端来一碗酸辣汤,递给宋歌的时候,还问他味道行不行,合不合口味,可以再调一下。 余跬步都看得心里泛酸,咳了好几声,故意打断道:“小宋一会就走了。” 伏明泉吃惊:“你要走了?去哪?” 宋歌笑着道:“回趟大丰堡,拿点东西。” 伏明泉看着他,似是不解,但是到了嘴边的话也没说,只闷葫芦似的站在一旁不吭声。 宋歌就爱逗他,也不说,只慢悠悠喝酸辣汤。 还是余跬步看不下去,嗤笑道:“行了,你也别逗他了,我这个学生,学什么一点就透,可就是心思太透彻了,想什么都恨不得写在脸上,你没瞧出来?他舍不得你走。” 宋歌抬眼去看,和伏明泉视线对上,对方没移开。 余跬步道:“明泉难得交上一个朋友,你呀,以后对他好点,可别欺负老实人。” 宋歌道:“怎么会。” 余跬步心想,怎么不会,当着我的面就没少欺负,今天早上就差把饭喂嘴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初一到初三,连着放了三天假。 小丰堡特意请了放映队,没让他们进到里面来,只让在进堡的入口那里搭建了场地,给大家伙热热闹闹放了几场电影。 不少小孩第一次拿了零用钱,人手一把糖球,蹲在人群最前面看电影。 宋歌也在看。 不过他是站在人群后面看。 他上次在大丰堡的时候看过一次电影,人太多,还因为香粉过敏了,只看了一小半就去打针。这次他看了一场完整的,人群不时随着剧情发出一阵阵哄笑声,空气里都是快活的,宋歌站在后面更多的时候是看这场人声鼎沸的热闹劲儿。 他看得很满足。 伏明泉在一旁陪着他,趁着夜色,偷偷跟他牵手。 宋歌看他一眼,轻轻晃了一下手,没甩开,就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伏明泉一直注意他的表情,见他笑着说话,心里也轻飘飘的,低声回道:“想牵着。” “你想你的,碰我干什么?” “我只想和你牵着。” …… 有人过来,宋歌略用了一点力气,依旧没能甩开,只能匆匆拽了一把,连同伏明泉的手臂一同藏在身后。 来的是伏二哥,他像是找了宋歌一阵,给他带了一袋苹果。 伏二哥道:“老爹听说你爱吃这个,让人给买了一些,小宋师傅你敞开吃,家里还有几十斤!” 宋歌笑着跟他道谢,接过那袋苹果,还没打开就闻到独属于苹果的香气。 等伏二哥走了,宋歌转身去看伏明泉,问道:“你跟老爹说的?” 伏明泉点头道:“提了一次。” 宋歌又看向他们牵着的手:“还不松开?小心让你哥哥们瞧见笑话你。” 伏明泉看着他,淡声道:“我不怕。” 宋歌挠了他手心一下,对方这才依依不舍松开,不过很快又伸手接过了那袋苹果,很自觉帮忙提着。 电影散场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大家搬着板凳,陆陆续续回去的时候还在讨论剧情,宋歌和伏明泉跟在人群里,也在小声交谈,不过谈话的内容和电影无关。 伏明泉还在邀请宋歌留下,宋歌逗他道:“你昨天不是喝醉了?” 伏明泉道:“我只是喝醉,不是失忆。” “记得多少?” “……我都记得。” 宋歌心想,他觉得也是如此,如果伏明泉不是有心想示弱,他恐怕永远也瞧不见对方失态的样子。 过了一会,伏明泉又问:“屠焱对你不好,你在那边过的也不开心,为什么不留下?”他对屠焱,自始至终很在意,之前还能克制,但是昨天借着酒意吐露了心声,语气里就带了略有些一争高下的锋利。 宋歌不好多讲,只能跟他提了省城里做生意的事:“屠焱还有一桩生意在谈,但是我觉得他一个人也未必能做成,算是想分一杯羹吧。” 伏明泉道:“我知道屠焱在做一些小买卖。” 宋歌道:“比起你,他做的确实是小买卖,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安排,留在省城,至少有一个目标和方向。”梁小蕊这位姑娘的气运值实在高得厉害,连宋歌都心动不已,屠焱留在省城总归能得到一些好处。 伏明泉看他一眼,淡声道:“你撒谎,屠焱才没有这份远见和本事,是你在帮他。” 宋歌笑道:“你倒是很会夸人,没想到你对我评价这么高,哎,你老实说,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我好的?” 伏明泉没吭声。 宋歌就逗他:“是去红星农场那会?还是更早……哦,我知道了,该不会是我让你罚站读书的时候,你没看书,光忙着看我了?” 伏明泉耳廓微红,小声说:“没有。”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不会撒谎,一说假话就脸红,眼神也乱飘,不敢正眼看过一遍。” 一直把老实人逗得面红耳赤,这才放过。 * 另一边,省城。 屠焱这次没有回去,带了几个人留在省城,他通过梁小蕊,和瓷器厂的方厂长搭上关系,弄到一批瑕疵的瓷器,有瓷盘、瓷杯,大件的瓷瓶也有。 方厂长手头有一批要出口的瓷器,都是很高规格的品质,特意邀请了工艺美院的梁教授操刀绘图,现在梁教授刚做了心脏手术,一时不好再劳累,只能由梁小蕊顶上。 方厂长也试图找过其他工艺美术大师,但是在瓷器上绘图和别的不同,一来油料光滑,二来素胚会吃掉颜色,一遍遍的精确上色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学成的,必须是绘画大师,而且还得和瓷器常年打交道,满足这样要求的目前也只有梁家父女二人。 梁小蕊虽然努力,但出口品质要求高,还是有一些烧制的时候不太满意,被剔出来的微瑕品。 这些也到不了要销毁的程度,只是达不到方厂长的要求罢了。 屠焱几次努力,终于把这些弄到了自己手里,价格低,又比市面上售卖的普遍要精美,屠焱带着人去周边售卖得非常好,很快就积累了一笔资金。 等他们忙完,年已经过了。 屠焱在小旅馆里累得躺倒,他眼皮子有些犯困,嗓子也哑:“老四,你从包里拿些钱,去找个地方,让大家伙庆祝下。” 屠四拿了包过来,让屠焱自己拿钱。 屠焱不满道:“你拿就是了,包给我干什么?” 屠四道:“我可不敢管钱了,老丢。” 屠焱:“……” 屠焱点了几张钞票,递给屠四,让他看着安排。这次赚了不少,屠焱心里得意,对身边的兄弟并不小气。 他交代给屠四干活,自己趁着空闲,眯了一会。 睡了一小觉起找到地方了,屠焱就拿了棉大衣,觉上其他人跟着屠四一块出去,等到了之后,才发现是一处公共澡堂。 屠焱拧眉:“老四,你怎么找了一处澡堂?” 屠四老实道:“焱哥,现在过年,街上商店关门,国营饭店也没开,我都问过了要到初五才营业。这澡堂还是我跟人家认识,好说歹说让进来的,不是这一片的人都不让进!” 周围有人听见,好奇道:“四哥,你还认识这里的人啊?” 屠四得意道:“之前跟小宋去卖.春联,澡堂烧锅炉的老头买了好几副,我给他送了几张‘福’字,他就认识我了。” 那人还夸了一句,很快就被一旁的小六用胳膊给了一下,使眼色不让他说。 那人就不敢说话了。 屠四倒是不在乎,站在那夸宋歌夸得理直气壮:“等回去了,我得跟小宋说说,他可是帮了不少忙。” 屠焱这一路也瞧见了,确实没什么店开着,好歹澡堂也能泡个热水澡,就跟着进去了。 守门的老头瞧见屠四,点了人数,给了他们牌号,收了钱又叮嘱道:“一个人5分钱,大家伙都一样,最多一小时啊。” 屠四答应一声。 一进去,就是一片湿热白气扑面而来,在寒冷干燥的冬季也颇为让人心动。 屠焱奔波多日,也很想泡一会,解解乏。 一伙人嘻嘻哈哈,脱了冬天的厚衣裳去泡澡,这会没什么人,他们就挑了一个最大的池子,一进热水池子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真舒坦啊~!” “还得是四哥,我早就想来试试泡澡的滋味了!” “哎,要是咱们大丰堡也有这么一个热水池子就好了,大冬天泡一下,可太享受了。” …… 屠四就在那夸宋歌,其他人跟着夸,但也有的人去看屠焱脸色,说一半又不敢说了,声音稀稀拉拉慢慢安静下去。 屠焱闭着眼睛,没吭声。 正泡着,忽然就听到有吹哨子的声响,不大,但是很规律,仔细听是“121”的声响。 然后就瞧见一个白大褂医生,一边吹哨一边领着一队蓝白条病服的人进来。 和其他病人不同,这些人看起来身体还算健康,没什么外伤,就是眼神呆滞,全员手拉手,大多数年纪是中年,还有一两个年轻的。那俩年轻人走在最前面,嘴里跟着小声喊“121——”,俩人猛一看跟正常人一样,就是脸上胡子刮得特干净,连眉毛都剃了半截。 白大褂医生带的人多,什么,热水池子够大,他们就占了另外一边让这些病号脱了衣服,手拉手排队泡澡。 屠焱这边的人都惊了,有人眼尖,瞧见扔在地上的病号服上印着“凤城精神卫生中心”的字样,更是下得腾地一下站起来,连声结巴道:“卧槽、卧槽!是精神病院的——” 屠焱脸都黑了。 屠四也半站起身,磕巴道:“这,这病不传染吧?” “应该不会?”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太确定了。 对面的白大褂医生没下有些不高兴道:“他们只是情绪、思维和意志行为的精神障碍,不具有传染性。” 这么一说,身份更加明确。 池子对角一排人,手牵手直勾勾看着前面,盯着他们看。 屠焱站起身,水珠顺着胸肌、腹肌往下流,他拿毛巾随意遮了一下,黑着脸就走,路过屠四身边的时候骂了一句:“做事不过脑子啊?挑的什么破地儿!” 屠四也挺委屈,起来跟着走,后面几个人也不敢泡了,纷纷跟上,他们不敢惹屠四,只在心里嘀咕。 屠焱在隔间冲了好一会,出来之后又在木长椅上拿毛巾敷脸,心烦气躁。 他想宋歌了。 其他人也是,他们都想宋歌了。 如果宋歌这个军师还在,一定会安排的好好的,不会像之前几天那样连轴转到最后一点体力都榨干,也不会有任何经济损失,赚的钱只多不少,安排的井井有条,绝对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乌龙事故出现。 而此刻,远在小丰堡的宋歌,正在陪着余跬步聊天。 余老头手里摆弄着一台收音机,他修理的差不多了,只是信号不大好,声音断断续续,好一会才调出一个台,里面放的是一段杨家将。 宋歌好奇,看他修的时候多问了几句。 余跬步道:“你还想学修理这个?” 宋歌道:“还行,您讲的清楚,看着不太难。” 余跬步也来了几分兴致,不过是对宋歌本人,他上下打量了宋歌,问道:“你真的学什么都这么快?” 宋歌想了想,诚实道:“也不一定,得看教的人学问怎么样,教的人厉害,我就学的快。” “一遍就能学会?” “对。” 余跬步哈哈笑起来,他这会儿倒是瞧着宋歌顺眼一点了,他不喜欢蠢人,就喜欢聪明一些的,哪怕脾气古怪一点的也行,宋歌有点合他胃口。 一老一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谈起的事情,也和之前不同。 余跬步记仇,一直到现在才把宋歌用竹筐搬他下山的事揭过,不过他心里放下之后,也就把宋歌当了自己人,跟他说的话也都是心里想的。 小丰堡能接触外界信息的,除了收音机,就是报纸,他们聊的最多的就是报纸上的新闻。 谈起报纸,免不了说起一些政策变动。 宋歌道:“我看报纸上说,从今年2月之后,开始包产到户,允许各地继续缩小生产单位的规模,除了这些,城里的变化更大,很多政策都放开了……” 余跬步道:“怎么,心思动了?” 宋歌道:“我只是看到了一些机会。” “看到机会的不止你一个人。”余跬步以为他是在乡下住得不习惯,吃不了苦,耐心安抚道:“这一点你得跟明泉学学,他虽然比你小两岁,但性子比你稳得多。” 宋歌摇头道:“我不是为了自己,余老师,我是真的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他语气认真,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慢慢道:“我从报纸上读到将来要抓建设和发展,这和以前不一样了,环境稳定,自然就能催生出更多机遇。” 之前大家日子紧巴巴,是为了战时做准备,但是现在不同,要开始发展经济,让人们过上好日子,自然规则变得灵活,可以多做一些事,更好地发挥自己的力量。 余跬步看他一眼,倒是难得没反驳。 余跬步也是看出这点,才敢踩着边缘,在小丰堡弄出这样一家小铸造厂。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和宋歌的想法一致,只是宋歌明显不满足于这里。 余跬步沉思片刻,问他:“你想去省城?” 宋歌道:“省城或者洛州,都可以,余老师您年前刚从洛州回来,那边的工厂怎么样?” “国营厂子,自然效益很好。” “这边铸造厂已经上了正轨,我留下的意义不大,打算过几天出去看看,您要是不放心,派个学生盯着我也行。”宋歌笑眯眯道,“哦对了,我还得跟您请个假,回大丰堡一趟开个介绍信,我户口落那边了。” 余跬步啧了一声:“你这算盘打得响亮,我就一个学生,你明说得了!” 宋歌道:“您舍得吗?” 余跬步想了想,道:“也行吧,你们年轻人总归是想出去看看的,去外面也好,就是你这户口……算了,这事儿你别管,我想个法子帮你弄过来。” …… 两个人低声交谈,伏明泉走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一碗酸辣汤,这几天余跬步被小丰堡接连宴请没少喝酒,没什么胃口,只喜欢喝这样一碗醒酒汤。 伏明泉看到宋歌的时候,眼睛明显亮了下,低声问:“你要不要尝尝?” 宋歌道:“好。” 伏明泉就高高兴兴又去盛汤了。 余跬步看他一眼,不满道:“你这小滑头,自己坐着,使唤别人。” 宋歌叹道:“盛情难却啊。” 伏明泉又端来一碗酸辣汤,递给宋歌的时候,还问他味道行不行,合不合口味,可以再调一下。 余跬步都看得心里泛酸,咳了好几声,故意打断道:“小宋一会就走了。” 伏明泉吃惊:“你要走了?去哪?” 宋歌笑着道:“回趟大丰堡,拿点东西。” 伏明泉看着他,似是不解,但是到了嘴边的话也没说,只闷葫芦似的站在一旁不吭声。 宋歌就爱逗他,也不说,只慢悠悠喝酸辣汤。 还是余跬步看不下去,嗤笑道:“行了,你也别逗他了,我这个学生,学什么一点就透,可就是心思太透彻了,想什么都恨不得写在脸上,你没瞧出来?他舍不得你走。” 宋歌抬眼去看,和伏明泉视线对上,对方没移开。 余跬步道:“明泉难得交上一个朋友,你呀,以后对他好点,可别欺负老实人。” 宋歌道:“怎么会。” 余跬步心想,怎么不会,当着我的面就没少欺负,今天早上就差把饭喂嘴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