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杞透过暗格的空隙,在看到木棍打在母亲的腿上时,他几乎控制不住地就要冲出去。 可他听到了母亲的哀求:“求你。” 悲伤绝望的声音,让文杞动弹不得。 他看着萧贵妃踩着母亲得意地笑:“现在才知道求饶?晚了!你倒是聪明,送你那孽种和杜家人一起跑了。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等把你那孽种追回来,我要在你面前,亲自剥了他的皮。” 她恨这母子俩,恨到了极点。 可魏文杞知道,母亲求的不是她,是自己。如果自己现在出去了,才是真的在诛母亲的心。 他死死咬着牙,直到嘴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混杂着眼泪的苦涩。 那是魏文杞此生都不会忘记的画面,母亲柔弱的身躯在血泊中奄奄一息,恶人们嚣张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怜悯。 没能保护母亲的痛苦,从那时起就始终萦绕在小小孩子的心中。 甚至在夜里从噩梦中惊醒时,魏文杞总会问自己,那时候的母亲该有多疼? 就像是知道父皇要立其他人为后时,她该有多绝望? 他们明明都做到了,做到了活下去的约定。被酷刑折磨的母亲、在暗格里不吃不喝的自己,都等到了归来的父皇。 可为什么,一家人永远幸福快乐的结局,却没有降临。 父皇会做噩梦吗?应该不会吧?因为目睹了的人,只有自己。 记住了仇恨的人,只有自己。 “太子殿下,到了。” 下人的声音,将魏文杞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止住了对方要高声通报的动作,自己走进去。 屋里的炉上正烧着茶,桌上摆着精致的点心,靠窗而坐的两个女人脸上俱是笑意吟吟。 “嫂子我跟你说,就我哥那……” 她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停住了,因为看到了门边的魏文杞,愣了一下后才赶紧起身:“参见太子殿下。” 魏文杞知道她是谁,所以马上说了免礼,视线却更多地落在母亲身上。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母亲这样真心的笑容了,但真正让他意外的,是母亲的目光看过来时,并没有掩藏笑意,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带上以往的疏离。 她依旧笑着,像小时候那样,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 魏文杞忍着鼻子那猝不及防的酸涩。 *** 梁璎这几日一直想见文杞,可真见着了,却发现其实也做不出什么特别的事情。 她只是邀请文杞一起坐下,怕喝了茶水夜里睡不好,便给他倒了杯白水。 “怎么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梁璎用手语问他。 魏文杞笑了笑:“只是刚巧路过。” 这倒是引起了清芷的惊叹:“太子殿下居然也懂手语呢?” 梁璎也是往他那里看了一眼,她是去年,才同意见魏文杞的,时隔三年第一次见面,当时却因为梁璎不能说话、文杞不敢多言,枯坐了许久。 文杞离开时,在看到梁璎对下人们用的都是手语,眼里若有所思。 今年再见面,就已经懂了。 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梁璎知道他定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孩子对母亲的爱毫无保留,没有因为长时间的分离而疏远,没有因为她的冷漠而泄气。 明明那时候,还只是一个不懂事孩子而已。 梁璎突然就觉着,自己顾虑那么多,确实是多余的。 她将桌上的点心往魏文杞那边推了推:“我亲手做的,你尝一尝。可能比不得之前买回来的糕点。” 魏文杞却是眼睛一亮,已经上手去拿了,咬了一口才回:“哪里会比不上?我觉着比那好吃多了。” 清芷在一边直笑:“我一个人说她还不信哩,现在好了,你看,太子殿下也这么说。” 梁璎笑笑。 明明是飘雪的冬季,她却感觉到了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 她好像在这一刻,才真正地与自己的孩子和解。 *** 这次魏文杞离开之时,梁璎坚持送他。 他们在出府的路上却正好碰到了回府的周淮林。 周淮林之前都是有意避开文杞,但这次因为没有提前得到消息,才会这么猝不及防地相遇。 但他面色不变,弯腰行了简单的礼:“参见太子殿下。” 魏文杞点点头,早在知道母亲嫁给他以后,他就偷偷看过这个男人了,一开始,还因为他的面相凶恶为母亲担心。 可结果是连父皇都灰溜溜地把派过去的人撤回来了。 他于是知道了那凶相或许只是表象,就像父皇,总是那般温柔,却反而伤害母亲最深。 “太子殿下这是要离开了吗?” “嗯,”魏文杞应了,“周刺史就不必相送了。” 周淮林没有坚持,站去一边让开道路。 梁璎路过他时以眼神示意让他先进屋,自己送太子离开,周淮林看懂了,微微点头。 简单却默契的交流很快就进行完毕,将他们动作尽收眼底的魏文杞默默收回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