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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节 劝君更尽一杯

仙都 陈猿 19520 2024-12-14 14:07
   对普通男女而言,最初的一段日子是“磨合期”,同处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最容易有感情,也最容易有摩擦。德国哲学家叔本华说过一个寓言:  “在一个寒冷的冬日,为了避免冻僵,一群豪猪相拥在一起取暖,但它们很快就被彼此的硬刺扎痛了,这样,它们被迫分开。但为了取暖,它们的身体又再度靠近,身上的硬刺又再次把它们扎痛了。这些豪猪就被这两种痛苦反复折磨,直到它们终于找到一段恰好能够容忍对方的距离为止。所以,由于人的内在空虚和单调而产生出来的社交需要把人们赶到了一块,但各人许多令人厌恶的素质和无法让人容忍的缺点又把人们分开了,人们最后找到的、可以让大家在一起而又能相互容忍的适中距离就是礼貌周到和文雅规矩。”  但这个预言并不适合周吉和余瑶,他们之间的距离毫无疑问太过接近,远远小于普通恋人,但是从一开始他们就配合得很好,身上的“刺”对彼此来说像羽毛一样柔软,或者说,他们就像两块彼此咬合的拼图,无须接受磨合的委屈。  他们亲密无间,又相敬如宾,周吉劈柴、煮饭、沏茶,余瑶打扫、洗刷、弹琵琶,暴风雪昼夜不停,二人无所事事,有大把的时间可供消磨。周吉重新拾起旧时的爱好,点根蜡烛,磨墨提笔抄他的《黄庭经》,余瑶则安安静静在一旁折纸玩,她的手很巧,会折很多复杂的动物,据她说折纸是一种低强度的训练,可以保持手指和手腕的灵活性,又不会磨损关节。  咸货腊货火腿吃多了,难免口渴,他们差不多一天到晚都喝茶,砖茶喝得最多,周吉专门找了个铫子,烧开水撬几片砖茶丢进去煮,不加盐,比白开水多些滋味。除此之外,他每天下午都会沏一壶天都茶跟余瑶对饮,不多不少三开,从浓喝到淡,调养身体,祛病延年。余瑶再也没有“宫寒”过,渐渐也不大怕冷了,穿着羊绒衫在外屋待个刻把钟,手脚和暖,不会冻得瑟瑟发抖。  余瑶已经从最初的冲击中走了出来,没留下什么后患,有一天夜深人静,窗外风雪呼啸,周吉沏了一开仙云茶,问她要不要喝。余瑶内心挣扎了一小会,很快下定决心,接过茶杯端到唇边,她的面容倒映在茶汤里,微微颤动,面容显得有点陌生。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发色很深,眉毛较寻常女子的浓密,鼻梁挺直,双眸黑白分明,璀璨如星,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太过坚强了一些,缺少女子的温柔,就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不需要呵护和怜惜。  余瑶仰脖把仙云茶一饮而尽。  仙云茶唤醒前世的记忆,那些模糊的影像就像沾满尘埃的屏风,被一只手轻轻抹去,她记起了镇海关,瘴叶林,地龙暴起伤人,她像一片叶,一滴泪,跌落腐叶之海。她没有惊恐,反而感到莫名的轻松,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终于可以歇息了——永远地安歇了!  但她没有死成,在鬼门关兜了一圈,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元隆十七年,铁额人突塞部、契丁部、韦鹘部、高延陀部相约奔袭镇海关,他们撞上了高延陀部的精锐,大祭司祈骨和整整三百骑重甲骑兵。他们合力重创祈骨,杀出重围,在铁额人的草原上信马游走,看天,看云,看草,渴了,喝溪水,饿了,吃野味,从日出走到日落,沐浴在月光和星光下。  她忍不住向他吐露身世。  ……  这一次的冲击不像第一次那么强烈,余瑶没有记起很多,她放下茶杯,抬眸凝望着周吉,没头没脑问了句:“你是他吗?”  周吉屈起右手食指点了点脑门,“曾经是他。”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至少不完全是。跨过奈何桥,登上望乡台,喝了孟婆汤,孤魂野鬼转世投胎,成为人间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等到婴儿长大成人,即使回想起前世种种,她仍是今生的人,只是多了一段前世的记忆而已。  余瑶接受了周吉的看法,但人毕竟不是机器,能全然隔绝精神的影响,她与周吉之间又多了几分暧昧和默契,谁都没有挑明,但彼此都心中有数。铁额人的骑兵越来越近,斥候的利箭蜂拥而至,生死一线,她听到对方在耳边低语,赤裸裸表白欲望,“我想要你!”  她不止转了一世,隔了许多世,她已经不像当初那么羞恼,余瑶开始考虑她和周吉的继续走下去的可能,但她心中有一根刺,他们之间隔了一个秦贞,他的小师妹秦贞。然而她没有料到的是,就在不久之后,理智,矜持,骄傲,这些刻入身心的东西,就像干柴遇到烈火,一下子烧了个干净。  周吉的字脱胎自锺繇,别具一格,余瑶虽然不懂书法,也知道他写得很好。折纸折累了,她会帮周吉整理下宣纸,磨磨墨什么的,《黄庭经》本来就晦涩难懂,再加上繁体字,又没标点,连一成都看不懂,索然无味,没什么参与感。周吉察觉到这点,就改写诗,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余瑶耳熟能详,偶然有不认识的繁体字,猜也猜得出来。她有了兴致,陪在周吉身旁看他写字,乐此不疲。  这天晚上吃腊肉白菜盖浇饭,第一次煮腊味很成功,开辟了新天地。周吉觉得应该庆祝一下,从竹柜里拿出一瓶響21年威士忌,两只江户切子万华镜星芒杯,倒了半杯请余瑶尝尝。琥珀色的酒液散发出复杂的香气,带有烟熏、香草和水果的气息,口感丝滑,像樱桃,像葡萄,混有一丝蜂蜜和焦糖的甜,余味悠长。  余瑶觉得酒有点烈,看了看瓶子上的标签,43度算是高度了,她知道自己的酒量,不敢多喝。周吉也没有多劝,跟她碰了碰杯,一饮而尽,酒液沿着食道流入胃里,腾起一团暖意。秦贞远在胡杨渡市,关山重重,风雪茫茫,他忽然能够理解古人的心境,劝君更尽一杯,与尔同销万古。  对普通男女而言,最初的一段日子是“磨合期”,同处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最容易有感情,也最容易有摩擦。德国哲学家叔本华说过一个寓言:  “在一个寒冷的冬日,为了避免冻僵,一群豪猪相拥在一起取暖,但它们很快就被彼此的硬刺扎痛了,这样,它们被迫分开。但为了取暖,它们的身体又再度靠近,身上的硬刺又再次把它们扎痛了。这些豪猪就被这两种痛苦反复折磨,直到它们终于找到一段恰好能够容忍对方的距离为止。所以,由于人的内在空虚和单调而产生出来的社交需要把人们赶到了一块,但各人许多令人厌恶的素质和无法让人容忍的缺点又把人们分开了,人们最后找到的、可以让大家在一起而又能相互容忍的适中距离就是礼貌周到和文雅规矩。”  但这个预言并不适合周吉和余瑶,他们之间的距离毫无疑问太过接近,远远小于普通恋人,但是从一开始他们就配合得很好,身上的“刺”对彼此来说像羽毛一样柔软,或者说,他们就像两块彼此咬合的拼图,无须接受磨合的委屈。  他们亲密无间,又相敬如宾,周吉劈柴、煮饭、沏茶,余瑶打扫、洗刷、弹琵琶,暴风雪昼夜不停,二人无所事事,有大把的时间可供消磨。周吉重新拾起旧时的爱好,点根蜡烛,磨墨提笔抄他的《黄庭经》,余瑶则安安静静在一旁折纸玩,她的手很巧,会折很多复杂的动物,据她说折纸是一种低强度的训练,可以保持手指和手腕的灵活性,又不会磨损关节。  咸货腊货火腿吃多了,难免口渴,他们差不多一天到晚都喝茶,砖茶喝得最多,周吉专门找了个铫子,烧开水撬几片砖茶丢进去煮,不加盐,比白开水多些滋味。除此之外,他每天下午都会沏一壶天都茶跟余瑶对饮,不多不少三开,从浓喝到淡,调养身体,祛病延年。余瑶再也没有“宫寒”过,渐渐也不大怕冷了,穿着羊绒衫在外屋待个刻把钟,手脚和暖,不会冻得瑟瑟发抖。  余瑶已经从最初的冲击中走了出来,没留下什么后患,有一天夜深人静,窗外风雪呼啸,周吉沏了一开仙云茶,问她要不要喝。余瑶内心挣扎了一小会,很快下定决心,接过茶杯端到唇边,她的面容倒映在茶汤里,微微颤动,面容显得有点陌生。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发色很深,眉毛较寻常女子的浓密,鼻梁挺直,双眸黑白分明,璀璨如星,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太过坚强了一些,缺少女子的温柔,就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不需要呵护和怜惜。  余瑶仰脖把仙云茶一饮而尽。  仙云茶唤醒前世的记忆,那些模糊的影像就像沾满尘埃的屏风,被一只手轻轻抹去,她记起了镇海关,瘴叶林,地龙暴起伤人,她像一片叶,一滴泪,跌落腐叶之海。她没有惊恐,反而感到莫名的轻松,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终于可以歇息了——永远地安歇了!  但她没有死成,在鬼门关兜了一圈,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元隆十七年,铁额人突塞部、契丁部、韦鹘部、高延陀部相约奔袭镇海关,他们撞上了高延陀部的精锐,大祭司祈骨和整整三百骑重甲骑兵。他们合力重创祈骨,杀出重围,在铁额人的草原上信马游走,看天,看云,看草,渴了,喝溪水,饿了,吃野味,从日出走到日落,沐浴在月光和星光下。  她忍不住向他吐露身世。  ……  这一次的冲击不像第一次那么强烈,余瑶没有记起很多,她放下茶杯,抬眸凝望着周吉,没头没脑问了句:“你是他吗?”  周吉屈起右手食指点了点脑门,“曾经是他。”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至少不完全是。跨过奈何桥,登上望乡台,喝了孟婆汤,孤魂野鬼转世投胎,成为人间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等到婴儿长大成人,即使回想起前世种种,她仍是今生的人,只是多了一段前世的记忆而已。  余瑶接受了周吉的看法,但人毕竟不是机器,能全然隔绝精神的影响,她与周吉之间又多了几分暧昧和默契,谁都没有挑明,但彼此都心中有数。铁额人的骑兵越来越近,斥候的利箭蜂拥而至,生死一线,她听到对方在耳边低语,赤裸裸表白欲望,“我想要你!”  她不止转了一世,隔了许多世,她已经不像当初那么羞恼,余瑶开始考虑她和周吉的继续走下去的可能,但她心中有一根刺,他们之间隔了一个秦贞,他的小师妹秦贞。然而她没有料到的是,就在不久之后,理智,矜持,骄傲,这些刻入身心的东西,就像干柴遇到烈火,一下子烧了个干净。  周吉的字脱胎自锺繇,别具一格,余瑶虽然不懂书法,也知道他写得很好。折纸折累了,她会帮周吉整理下宣纸,磨磨墨什么的,《黄庭经》本来就晦涩难懂,再加上繁体字,又没标点,连一成都看不懂,索然无味,没什么参与感。周吉察觉到这点,就改写诗,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余瑶耳熟能详,偶然有不认识的繁体字,猜也猜得出来。她有了兴致,陪在周吉身旁看他写字,乐此不疲。  这天晚上吃腊肉白菜盖浇饭,第一次煮腊味很成功,开辟了新天地。周吉觉得应该庆祝一下,从竹柜里拿出一瓶響21年威士忌,两只江户切子万华镜星芒杯,倒了半杯请余瑶尝尝。琥珀色的酒液散发出复杂的香气,带有烟熏、香草和水果的气息,口感丝滑,像樱桃,像葡萄,混有一丝蜂蜜和焦糖的甜,余味悠长。  余瑶觉得酒有点烈,看了看瓶子上的标签,43度算是高度了,她知道自己的酒量,不敢多喝。周吉也没有多劝,跟她碰了碰杯,一饮而尽,酒液沿着食道流入胃里,腾起一团暖意。秦贞远在胡杨渡市,关山重重,风雪茫茫,他忽然能够理解古人的心境,劝君更尽一杯,与尔同销万古。  对普通男女而言,最初的一段日子是“磨合期”,同处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最容易有感情,也最容易有摩擦。德国哲学家叔本华说过一个寓言:  “在一个寒冷的冬日,为了避免冻僵,一群豪猪相拥在一起取暖,但它们很快就被彼此的硬刺扎痛了,这样,它们被迫分开。但为了取暖,它们的身体又再度靠近,身上的硬刺又再次把它们扎痛了。这些豪猪就被这两种痛苦反复折磨,直到它们终于找到一段恰好能够容忍对方的距离为止。所以,由于人的内在空虚和单调而产生出来的社交需要把人们赶到了一块,但各人许多令人厌恶的素质和无法让人容忍的缺点又把人们分开了,人们最后找到的、可以让大家在一起而又能相互容忍的适中距离就是礼貌周到和文雅规矩。”  但这个预言并不适合周吉和余瑶,他们之间的距离毫无疑问太过接近,远远小于普通恋人,但是从一开始他们就配合得很好,身上的“刺”对彼此来说像羽毛一样柔软,或者说,他们就像两块彼此咬合的拼图,无须接受磨合的委屈。  他们亲密无间,又相敬如宾,周吉劈柴、煮饭、沏茶,余瑶打扫、洗刷、弹琵琶,暴风雪昼夜不停,二人无所事事,有大把的时间可供消磨。周吉重新拾起旧时的爱好,点根蜡烛,磨墨提笔抄他的《黄庭经》,余瑶则安安静静在一旁折纸玩,她的手很巧,会折很多复杂的动物,据她说折纸是一种低强度的训练,可以保持手指和手腕的灵活性,又不会磨损关节。  咸货腊货火腿吃多了,难免口渴,他们差不多一天到晚都喝茶,砖茶喝得最多,周吉专门找了个铫子,烧开水撬几片砖茶丢进去煮,不加盐,比白开水多些滋味。除此之外,他每天下午都会沏一壶天都茶跟余瑶对饮,不多不少三开,从浓喝到淡,调养身体,祛病延年。余瑶再也没有“宫寒”过,渐渐也不大怕冷了,穿着羊绒衫在外屋待个刻把钟,手脚和暖,不会冻得瑟瑟发抖。  余瑶已经从最初的冲击中走了出来,没留下什么后患,有一天夜深人静,窗外风雪呼啸,周吉沏了一开仙云茶,问她要不要喝。余瑶内心挣扎了一小会,很快下定决心,接过茶杯端到唇边,她的面容倒映在茶汤里,微微颤动,面容显得有点陌生。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发色很深,眉毛较寻常女子的浓密,鼻梁挺直,双眸黑白分明,璀璨如星,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太过坚强了一些,缺少女子的温柔,就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不需要呵护和怜惜。  余瑶仰脖把仙云茶一饮而尽。  仙云茶唤醒前世的记忆,那些模糊的影像就像沾满尘埃的屏风,被一只手轻轻抹去,她记起了镇海关,瘴叶林,地龙暴起伤人,她像一片叶,一滴泪,跌落腐叶之海。她没有惊恐,反而感到莫名的轻松,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终于可以歇息了——永远地安歇了!  但她没有死成,在鬼门关兜了一圈,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元隆十七年,铁额人突塞部、契丁部、韦鹘部、高延陀部相约奔袭镇海关,他们撞上了高延陀部的精锐,大祭司祈骨和整整三百骑重甲骑兵。他们合力重创祈骨,杀出重围,在铁额人的草原上信马游走,看天,看云,看草,渴了,喝溪水,饿了,吃野味,从日出走到日落,沐浴在月光和星光下。  她忍不住向他吐露身世。  ……  这一次的冲击不像第一次那么强烈,余瑶没有记起很多,她放下茶杯,抬眸凝望着周吉,没头没脑问了句:“你是他吗?”  周吉屈起右手食指点了点脑门,“曾经是他。”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至少不完全是。跨过奈何桥,登上望乡台,喝了孟婆汤,孤魂野鬼转世投胎,成为人间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等到婴儿长大成人,即使回想起前世种种,她仍是今生的人,只是多了一段前世的记忆而已。  余瑶接受了周吉的看法,但人毕竟不是机器,能全然隔绝精神的影响,她与周吉之间又多了几分暧昧和默契,谁都没有挑明,但彼此都心中有数。铁额人的骑兵越来越近,斥候的利箭蜂拥而至,生死一线,她听到对方在耳边低语,赤裸裸表白欲望,“我想要你!”  她不止转了一世,隔了许多世,她已经不像当初那么羞恼,余瑶开始考虑她和周吉的继续走下去的可能,但她心中有一根刺,他们之间隔了一个秦贞,他的小师妹秦贞。然而她没有料到的是,就在不久之后,理智,矜持,骄傲,这些刻入身心的东西,就像干柴遇到烈火,一下子烧了个干净。  周吉的字脱胎自锺繇,别具一格,余瑶虽然不懂书法,也知道他写得很好。折纸折累了,她会帮周吉整理下宣纸,磨磨墨什么的,《黄庭经》本来就晦涩难懂,再加上繁体字,又没标点,连一成都看不懂,索然无味,没什么参与感。周吉察觉到这点,就改写诗,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余瑶耳熟能详,偶然有不认识的繁体字,猜也猜得出来。她有了兴致,陪在周吉身旁看他写字,乐此不疲。  这天晚上吃腊肉白菜盖浇饭,第一次煮腊味很成功,开辟了新天地。周吉觉得应该庆祝一下,从竹柜里拿出一瓶響21年威士忌,两只江户切子万华镜星芒杯,倒了半杯请余瑶尝尝。琥珀色的酒液散发出复杂的香气,带有烟熏、香草和水果的气息,口感丝滑,像樱桃,像葡萄,混有一丝蜂蜜和焦糖的甜,余味悠长。  余瑶觉得酒有点烈,看了看瓶子上的标签,43度算是高度了,她知道自己的酒量,不敢多喝。周吉也没有多劝,跟她碰了碰杯,一饮而尽,酒液沿着食道流入胃里,腾起一团暖意。秦贞远在胡杨渡市,关山重重,风雪茫茫,他忽然能够理解古人的心境,劝君更尽一杯,与尔同销万古。  对普通男女而言,最初的一段日子是“磨合期”,同处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最容易有感情,也最容易有摩擦。德国哲学家叔本华说过一个寓言:  “在一个寒冷的冬日,为了避免冻僵,一群豪猪相拥在一起取暖,但它们很快就被彼此的硬刺扎痛了,这样,它们被迫分开。但为了取暖,它们的身体又再度靠近,身上的硬刺又再次把它们扎痛了。这些豪猪就被这两种痛苦反复折磨,直到它们终于找到一段恰好能够容忍对方的距离为止。所以,由于人的内在空虚和单调而产生出来的社交需要把人们赶到了一块,但各人许多令人厌恶的素质和无法让人容忍的缺点又把人们分开了,人们最后找到的、可以让大家在一起而又能相互容忍的适中距离就是礼貌周到和文雅规矩。”  但这个预言并不适合周吉和余瑶,他们之间的距离毫无疑问太过接近,远远小于普通恋人,但是从一开始他们就配合得很好,身上的“刺”对彼此来说像羽毛一样柔软,或者说,他们就像两块彼此咬合的拼图,无须接受磨合的委屈。  他们亲密无间,又相敬如宾,周吉劈柴、煮饭、沏茶,余瑶打扫、洗刷、弹琵琶,暴风雪昼夜不停,二人无所事事,有大把的时间可供消磨。周吉重新拾起旧时的爱好,点根蜡烛,磨墨提笔抄他的《黄庭经》,余瑶则安安静静在一旁折纸玩,她的手很巧,会折很多复杂的动物,据她说折纸是一种低强度的训练,可以保持手指和手腕的灵活性,又不会磨损关节。  咸货腊货火腿吃多了,难免口渴,他们差不多一天到晚都喝茶,砖茶喝得最多,周吉专门找了个铫子,烧开水撬几片砖茶丢进去煮,不加盐,比白开水多些滋味。除此之外,他每天下午都会沏一壶天都茶跟余瑶对饮,不多不少三开,从浓喝到淡,调养身体,祛病延年。余瑶再也没有“宫寒”过,渐渐也不大怕冷了,穿着羊绒衫在外屋待个刻把钟,手脚和暖,不会冻得瑟瑟发抖。  余瑶已经从最初的冲击中走了出来,没留下什么后患,有一天夜深人静,窗外风雪呼啸,周吉沏了一开仙云茶,问她要不要喝。余瑶内心挣扎了一小会,很快下定决心,接过茶杯端到唇边,她的面容倒映在茶汤里,微微颤动,面容显得有点陌生。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发色很深,眉毛较寻常女子的浓密,鼻梁挺直,双眸黑白分明,璀璨如星,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太过坚强了一些,缺少女子的温柔,就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不需要呵护和怜惜。  余瑶仰脖把仙云茶一饮而尽。  仙云茶唤醒前世的记忆,那些模糊的影像就像沾满尘埃的屏风,被一只手轻轻抹去,她记起了镇海关,瘴叶林,地龙暴起伤人,她像一片叶,一滴泪,跌落腐叶之海。她没有惊恐,反而感到莫名的轻松,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终于可以歇息了——永远地安歇了!  但她没有死成,在鬼门关兜了一圈,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元隆十七年,铁额人突塞部、契丁部、韦鹘部、高延陀部相约奔袭镇海关,他们撞上了高延陀部的精锐,大祭司祈骨和整整三百骑重甲骑兵。他们合力重创祈骨,杀出重围,在铁额人的草原上信马游走,看天,看云,看草,渴了,喝溪水,饿了,吃野味,从日出走到日落,沐浴在月光和星光下。  她忍不住向他吐露身世。  ……  这一次的冲击不像第一次那么强烈,余瑶没有记起很多,她放下茶杯,抬眸凝望着周吉,没头没脑问了句:“你是他吗?”  周吉屈起右手食指点了点脑门,“曾经是他。”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至少不完全是。跨过奈何桥,登上望乡台,喝了孟婆汤,孤魂野鬼转世投胎,成为人间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等到婴儿长大成人,即使回想起前世种种,她仍是今生的人,只是多了一段前世的记忆而已。  余瑶接受了周吉的看法,但人毕竟不是机器,能全然隔绝精神的影响,她与周吉之间又多了几分暧昧和默契,谁都没有挑明,但彼此都心中有数。铁额人的骑兵越来越近,斥候的利箭蜂拥而至,生死一线,她听到对方在耳边低语,赤裸裸表白欲望,“我想要你!”  她不止转了一世,隔了许多世,她已经不像当初那么羞恼,余瑶开始考虑她和周吉的继续走下去的可能,但她心中有一根刺,他们之间隔了一个秦贞,他的小师妹秦贞。然而她没有料到的是,就在不久之后,理智,矜持,骄傲,这些刻入身心的东西,就像干柴遇到烈火,一下子烧了个干净。  周吉的字脱胎自锺繇,别具一格,余瑶虽然不懂书法,也知道他写得很好。折纸折累了,她会帮周吉整理下宣纸,磨磨墨什么的,《黄庭经》本来就晦涩难懂,再加上繁体字,又没标点,连一成都看不懂,索然无味,没什么参与感。周吉察觉到这点,就改写诗,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余瑶耳熟能详,偶然有不认识的繁体字,猜也猜得出来。她有了兴致,陪在周吉身旁看他写字,乐此不疲。  这天晚上吃腊肉白菜盖浇饭,第一次煮腊味很成功,开辟了新天地。周吉觉得应该庆祝一下,从竹柜里拿出一瓶響21年威士忌,两只江户切子万华镜星芒杯,倒了半杯请余瑶尝尝。琥珀色的酒液散发出复杂的香气,带有烟熏、香草和水果的气息,口感丝滑,像樱桃,像葡萄,混有一丝蜂蜜和焦糖的甜,余味悠长。  余瑶觉得酒有点烈,看了看瓶子上的标签,43度算是高度了,她知道自己的酒量,不敢多喝。周吉也没有多劝,跟她碰了碰杯,一饮而尽,酒液沿着食道流入胃里,腾起一团暖意。秦贞远在胡杨渡市,关山重重,风雪茫茫,他忽然能够理解古人的心境,劝君更尽一杯,与尔同销万古。  对普通男女而言,最初的一段日子是“磨合期”,同处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最容易有感情,也最容易有摩擦。德国哲学家叔本华说过一个寓言:  “在一个寒冷的冬日,为了避免冻僵,一群豪猪相拥在一起取暖,但它们很快就被彼此的硬刺扎痛了,这样,它们被迫分开。但为了取暖,它们的身体又再度靠近,身上的硬刺又再次把它们扎痛了。这些豪猪就被这两种痛苦反复折磨,直到它们终于找到一段恰好能够容忍对方的距离为止。所以,由于人的内在空虚和单调而产生出来的社交需要把人们赶到了一块,但各人许多令人厌恶的素质和无法让人容忍的缺点又把人们分开了,人们最后找到的、可以让大家在一起而又能相互容忍的适中距离就是礼貌周到和文雅规矩。”  但这个预言并不适合周吉和余瑶,他们之间的距离毫无疑问太过接近,远远小于普通恋人,但是从一开始他们就配合得很好,身上的“刺”对彼此来说像羽毛一样柔软,或者说,他们就像两块彼此咬合的拼图,无须接受磨合的委屈。  他们亲密无间,又相敬如宾,周吉劈柴、煮饭、沏茶,余瑶打扫、洗刷、弹琵琶,暴风雪昼夜不停,二人无所事事,有大把的时间可供消磨。周吉重新拾起旧时的爱好,点根蜡烛,磨墨提笔抄他的《黄庭经》,余瑶则安安静静在一旁折纸玩,她的手很巧,会折很多复杂的动物,据她说折纸是一种低强度的训练,可以保持手指和手腕的灵活性,又不会磨损关节。  咸货腊货火腿吃多了,难免口渴,他们差不多一天到晚都喝茶,砖茶喝得最多,周吉专门找了个铫子,烧开水撬几片砖茶丢进去煮,不加盐,比白开水多些滋味。除此之外,他每天下午都会沏一壶天都茶跟余瑶对饮,不多不少三开,从浓喝到淡,调养身体,祛病延年。余瑶再也没有“宫寒”过,渐渐也不大怕冷了,穿着羊绒衫在外屋待个刻把钟,手脚和暖,不会冻得瑟瑟发抖。  余瑶已经从最初的冲击中走了出来,没留下什么后患,有一天夜深人静,窗外风雪呼啸,周吉沏了一开仙云茶,问她要不要喝。余瑶内心挣扎了一小会,很快下定决心,接过茶杯端到唇边,她的面容倒映在茶汤里,微微颤动,面容显得有点陌生。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发色很深,眉毛较寻常女子的浓密,鼻梁挺直,双眸黑白分明,璀璨如星,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太过坚强了一些,缺少女子的温柔,就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不需要呵护和怜惜。  余瑶仰脖把仙云茶一饮而尽。  仙云茶唤醒前世的记忆,那些模糊的影像就像沾满尘埃的屏风,被一只手轻轻抹去,她记起了镇海关,瘴叶林,地龙暴起伤人,她像一片叶,一滴泪,跌落腐叶之海。她没有惊恐,反而感到莫名的轻松,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终于可以歇息了——永远地安歇了!  但她没有死成,在鬼门关兜了一圈,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元隆十七年,铁额人突塞部、契丁部、韦鹘部、高延陀部相约奔袭镇海关,他们撞上了高延陀部的精锐,大祭司祈骨和整整三百骑重甲骑兵。他们合力重创祈骨,杀出重围,在铁额人的草原上信马游走,看天,看云,看草,渴了,喝溪水,饿了,吃野味,从日出走到日落,沐浴在月光和星光下。  她忍不住向他吐露身世。  ……  这一次的冲击不像第一次那么强烈,余瑶没有记起很多,她放下茶杯,抬眸凝望着周吉,没头没脑问了句:“你是他吗?”  周吉屈起右手食指点了点脑门,“曾经是他。”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至少不完全是。跨过奈何桥,登上望乡台,喝了孟婆汤,孤魂野鬼转世投胎,成为人间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等到婴儿长大成人,即使回想起前世种种,她仍是今生的人,只是多了一段前世的记忆而已。  余瑶接受了周吉的看法,但人毕竟不是机器,能全然隔绝精神的影响,她与周吉之间又多了几分暧昧和默契,谁都没有挑明,但彼此都心中有数。铁额人的骑兵越来越近,斥候的利箭蜂拥而至,生死一线,她听到对方在耳边低语,赤裸裸表白欲望,“我想要你!”  她不止转了一世,隔了许多世,她已经不像当初那么羞恼,余瑶开始考虑她和周吉的继续走下去的可能,但她心中有一根刺,他们之间隔了一个秦贞,他的小师妹秦贞。然而她没有料到的是,就在不久之后,理智,矜持,骄傲,这些刻入身心的东西,就像干柴遇到烈火,一下子烧了个干净。  周吉的字脱胎自锺繇,别具一格,余瑶虽然不懂书法,也知道他写得很好。折纸折累了,她会帮周吉整理下宣纸,磨磨墨什么的,《黄庭经》本来就晦涩难懂,再加上繁体字,又没标点,连一成都看不懂,索然无味,没什么参与感。周吉察觉到这点,就改写诗,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余瑶耳熟能详,偶然有不认识的繁体字,猜也猜得出来。她有了兴致,陪在周吉身旁看他写字,乐此不疲。  这天晚上吃腊肉白菜盖浇饭,第一次煮腊味很成功,开辟了新天地。周吉觉得应该庆祝一下,从竹柜里拿出一瓶響21年威士忌,两只江户切子万华镜星芒杯,倒了半杯请余瑶尝尝。琥珀色的酒液散发出复杂的香气,带有烟熏、香草和水果的气息,口感丝滑,像樱桃,像葡萄,混有一丝蜂蜜和焦糖的甜,余味悠长。  余瑶觉得酒有点烈,看了看瓶子上的标签,43度算是高度了,她知道自己的酒量,不敢多喝。周吉也没有多劝,跟她碰了碰杯,一饮而尽,酒液沿着食道流入胃里,腾起一团暖意。秦贞远在胡杨渡市,关山重重,风雪茫茫,他忽然能够理解古人的心境,劝君更尽一杯,与尔同销万古。  对普通男女而言,最初的一段日子是“磨合期”,同处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最容易有感情,也最容易有摩擦。德国哲学家叔本华说过一个寓言:  “在一个寒冷的冬日,为了避免冻僵,一群豪猪相拥在一起取暖,但它们很快就被彼此的硬刺扎痛了,这样,它们被迫分开。但为了取暖,它们的身体又再度靠近,身上的硬刺又再次把它们扎痛了。这些豪猪就被这两种痛苦反复折磨,直到它们终于找到一段恰好能够容忍对方的距离为止。所以,由于人的内在空虚和单调而产生出来的社交需要把人们赶到了一块,但各人许多令人厌恶的素质和无法让人容忍的缺点又把人们分开了,人们最后找到的、可以让大家在一起而又能相互容忍的适中距离就是礼貌周到和文雅规矩。”  但这个预言并不适合周吉和余瑶,他们之间的距离毫无疑问太过接近,远远小于普通恋人,但是从一开始他们就配合得很好,身上的“刺”对彼此来说像羽毛一样柔软,或者说,他们就像两块彼此咬合的拼图,无须接受磨合的委屈。  他们亲密无间,又相敬如宾,周吉劈柴、煮饭、沏茶,余瑶打扫、洗刷、弹琵琶,暴风雪昼夜不停,二人无所事事,有大把的时间可供消磨。周吉重新拾起旧时的爱好,点根蜡烛,磨墨提笔抄他的《黄庭经》,余瑶则安安静静在一旁折纸玩,她的手很巧,会折很多复杂的动物,据她说折纸是一种低强度的训练,可以保持手指和手腕的灵活性,又不会磨损关节。  咸货腊货火腿吃多了,难免口渴,他们差不多一天到晚都喝茶,砖茶喝得最多,周吉专门找了个铫子,烧开水撬几片砖茶丢进去煮,不加盐,比白开水多些滋味。除此之外,他每天下午都会沏一壶天都茶跟余瑶对饮,不多不少三开,从浓喝到淡,调养身体,祛病延年。余瑶再也没有“宫寒”过,渐渐也不大怕冷了,穿着羊绒衫在外屋待个刻把钟,手脚和暖,不会冻得瑟瑟发抖。  余瑶已经从最初的冲击中走了出来,没留下什么后患,有一天夜深人静,窗外风雪呼啸,周吉沏了一开仙云茶,问她要不要喝。余瑶内心挣扎了一小会,很快下定决心,接过茶杯端到唇边,她的面容倒映在茶汤里,微微颤动,面容显得有点陌生。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发色很深,眉毛较寻常女子的浓密,鼻梁挺直,双眸黑白分明,璀璨如星,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太过坚强了一些,缺少女子的温柔,就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不需要呵护和怜惜。  余瑶仰脖把仙云茶一饮而尽。  仙云茶唤醒前世的记忆,那些模糊的影像就像沾满尘埃的屏风,被一只手轻轻抹去,她记起了镇海关,瘴叶林,地龙暴起伤人,她像一片叶,一滴泪,跌落腐叶之海。她没有惊恐,反而感到莫名的轻松,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终于可以歇息了——永远地安歇了!  但她没有死成,在鬼门关兜了一圈,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元隆十七年,铁额人突塞部、契丁部、韦鹘部、高延陀部相约奔袭镇海关,他们撞上了高延陀部的精锐,大祭司祈骨和整整三百骑重甲骑兵。他们合力重创祈骨,杀出重围,在铁额人的草原上信马游走,看天,看云,看草,渴了,喝溪水,饿了,吃野味,从日出走到日落,沐浴在月光和星光下。  她忍不住向他吐露身世。  ……  这一次的冲击不像第一次那么强烈,余瑶没有记起很多,她放下茶杯,抬眸凝望着周吉,没头没脑问了句:“你是他吗?”  周吉屈起右手食指点了点脑门,“曾经是他。”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至少不完全是。跨过奈何桥,登上望乡台,喝了孟婆汤,孤魂野鬼转世投胎,成为人间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等到婴儿长大成人,即使回想起前世种种,她仍是今生的人,只是多了一段前世的记忆而已。  余瑶接受了周吉的看法,但人毕竟不是机器,能全然隔绝精神的影响,她与周吉之间又多了几分暧昧和默契,谁都没有挑明,但彼此都心中有数。铁额人的骑兵越来越近,斥候的利箭蜂拥而至,生死一线,她听到对方在耳边低语,赤裸裸表白欲望,“我想要你!”  她不止转了一世,隔了许多世,她已经不像当初那么羞恼,余瑶开始考虑她和周吉的继续走下去的可能,但她心中有一根刺,他们之间隔了一个秦贞,他的小师妹秦贞。然而她没有料到的是,就在不久之后,理智,矜持,骄傲,这些刻入身心的东西,就像干柴遇到烈火,一下子烧了个干净。  周吉的字脱胎自锺繇,别具一格,余瑶虽然不懂书法,也知道他写得很好。折纸折累了,她会帮周吉整理下宣纸,磨磨墨什么的,《黄庭经》本来就晦涩难懂,再加上繁体字,又没标点,连一成都看不懂,索然无味,没什么参与感。周吉察觉到这点,就改写诗,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余瑶耳熟能详,偶然有不认识的繁体字,猜也猜得出来。她有了兴致,陪在周吉身旁看他写字,乐此不疲。  这天晚上吃腊肉白菜盖浇饭,第一次煮腊味很成功,开辟了新天地。周吉觉得应该庆祝一下,从竹柜里拿出一瓶響21年威士忌,两只江户切子万华镜星芒杯,倒了半杯请余瑶尝尝。琥珀色的酒液散发出复杂的香气,带有烟熏、香草和水果的气息,口感丝滑,像樱桃,像葡萄,混有一丝蜂蜜和焦糖的甜,余味悠长。  余瑶觉得酒有点烈,看了看瓶子上的标签,43度算是高度了,她知道自己的酒量,不敢多喝。周吉也没有多劝,跟她碰了碰杯,一饮而尽,酒液沿着食道流入胃里,腾起一团暖意。秦贞远在胡杨渡市,关山重重,风雪茫茫,他忽然能够理解古人的心境,劝君更尽一杯,与尔同销万古。  对普通男女而言,最初的一段日子是“磨合期”,同处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最容易有感情,也最容易有摩擦。德国哲学家叔本华说过一个寓言:  “在一个寒冷的冬日,为了避免冻僵,一群豪猪相拥在一起取暖,但它们很快就被彼此的硬刺扎痛了,这样,它们被迫分开。但为了取暖,它们的身体又再度靠近,身上的硬刺又再次把它们扎痛了。这些豪猪就被这两种痛苦反复折磨,直到它们终于找到一段恰好能够容忍对方的距离为止。所以,由于人的内在空虚和单调而产生出来的社交需要把人们赶到了一块,但各人许多令人厌恶的素质和无法让人容忍的缺点又把人们分开了,人们最后找到的、可以让大家在一起而又能相互容忍的适中距离就是礼貌周到和文雅规矩。”  但这个预言并不适合周吉和余瑶,他们之间的距离毫无疑问太过接近,远远小于普通恋人,但是从一开始他们就配合得很好,身上的“刺”对彼此来说像羽毛一样柔软,或者说,他们就像两块彼此咬合的拼图,无须接受磨合的委屈。  他们亲密无间,又相敬如宾,周吉劈柴、煮饭、沏茶,余瑶打扫、洗刷、弹琵琶,暴风雪昼夜不停,二人无所事事,有大把的时间可供消磨。周吉重新拾起旧时的爱好,点根蜡烛,磨墨提笔抄他的《黄庭经》,余瑶则安安静静在一旁折纸玩,她的手很巧,会折很多复杂的动物,据她说折纸是一种低强度的训练,可以保持手指和手腕的灵活性,又不会磨损关节。  咸货腊货火腿吃多了,难免口渴,他们差不多一天到晚都喝茶,砖茶喝得最多,周吉专门找了个铫子,烧开水撬几片砖茶丢进去煮,不加盐,比白开水多些滋味。除此之外,他每天下午都会沏一壶天都茶跟余瑶对饮,不多不少三开,从浓喝到淡,调养身体,祛病延年。余瑶再也没有“宫寒”过,渐渐也不大怕冷了,穿着羊绒衫在外屋待个刻把钟,手脚和暖,不会冻得瑟瑟发抖。  余瑶已经从最初的冲击中走了出来,没留下什么后患,有一天夜深人静,窗外风雪呼啸,周吉沏了一开仙云茶,问她要不要喝。余瑶内心挣扎了一小会,很快下定决心,接过茶杯端到唇边,她的面容倒映在茶汤里,微微颤动,面容显得有点陌生。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发色很深,眉毛较寻常女子的浓密,鼻梁挺直,双眸黑白分明,璀璨如星,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太过坚强了一些,缺少女子的温柔,就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不需要呵护和怜惜。  余瑶仰脖把仙云茶一饮而尽。  仙云茶唤醒前世的记忆,那些模糊的影像就像沾满尘埃的屏风,被一只手轻轻抹去,她记起了镇海关,瘴叶林,地龙暴起伤人,她像一片叶,一滴泪,跌落腐叶之海。她没有惊恐,反而感到莫名的轻松,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终于可以歇息了——永远地安歇了!  但她没有死成,在鬼门关兜了一圈,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元隆十七年,铁额人突塞部、契丁部、韦鹘部、高延陀部相约奔袭镇海关,他们撞上了高延陀部的精锐,大祭司祈骨和整整三百骑重甲骑兵。他们合力重创祈骨,杀出重围,在铁额人的草原上信马游走,看天,看云,看草,渴了,喝溪水,饿了,吃野味,从日出走到日落,沐浴在月光和星光下。  她忍不住向他吐露身世。  ……  这一次的冲击不像第一次那么强烈,余瑶没有记起很多,她放下茶杯,抬眸凝望着周吉,没头没脑问了句:“你是他吗?”  周吉屈起右手食指点了点脑门,“曾经是他。”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至少不完全是。跨过奈何桥,登上望乡台,喝了孟婆汤,孤魂野鬼转世投胎,成为人间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等到婴儿长大成人,即使回想起前世种种,她仍是今生的人,只是多了一段前世的记忆而已。  余瑶接受了周吉的看法,但人毕竟不是机器,能全然隔绝精神的影响,她与周吉之间又多了几分暧昧和默契,谁都没有挑明,但彼此都心中有数。铁额人的骑兵越来越近,斥候的利箭蜂拥而至,生死一线,她听到对方在耳边低语,赤裸裸表白欲望,“我想要你!”  她不止转了一世,隔了许多世,她已经不像当初那么羞恼,余瑶开始考虑她和周吉的继续走下去的可能,但她心中有一根刺,他们之间隔了一个秦贞,他的小师妹秦贞。然而她没有料到的是,就在不久之后,理智,矜持,骄傲,这些刻入身心的东西,就像干柴遇到烈火,一下子烧了个干净。  周吉的字脱胎自锺繇,别具一格,余瑶虽然不懂书法,也知道他写得很好。折纸折累了,她会帮周吉整理下宣纸,磨磨墨什么的,《黄庭经》本来就晦涩难懂,再加上繁体字,又没标点,连一成都看不懂,索然无味,没什么参与感。周吉察觉到这点,就改写诗,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余瑶耳熟能详,偶然有不认识的繁体字,猜也猜得出来。她有了兴致,陪在周吉身旁看他写字,乐此不疲。  这天晚上吃腊肉白菜盖浇饭,第一次煮腊味很成功,开辟了新天地。周吉觉得应该庆祝一下,从竹柜里拿出一瓶響21年威士忌,两只江户切子万华镜星芒杯,倒了半杯请余瑶尝尝。琥珀色的酒液散发出复杂的香气,带有烟熏、香草和水果的气息,口感丝滑,像樱桃,像葡萄,混有一丝蜂蜜和焦糖的甜,余味悠长。  余瑶觉得酒有点烈,看了看瓶子上的标签,43度算是高度了,她知道自己的酒量,不敢多喝。周吉也没有多劝,跟她碰了碰杯,一饮而尽,酒液沿着食道流入胃里,腾起一团暖意。秦贞远在胡杨渡市,关山重重,风雪茫茫,他忽然能够理解古人的心境,劝君更尽一杯,与尔同销万古。  对普通男女而言,最初的一段日子是“磨合期”,同处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最容易有感情,也最容易有摩擦。德国哲学家叔本华说过一个寓言:  “在一个寒冷的冬日,为了避免冻僵,一群豪猪相拥在一起取暖,但它们很快就被彼此的硬刺扎痛了,这样,它们被迫分开。但为了取暖,它们的身体又再度靠近,身上的硬刺又再次把它们扎痛了。这些豪猪就被这两种痛苦反复折磨,直到它们终于找到一段恰好能够容忍对方的距离为止。所以,由于人的内在空虚和单调而产生出来的社交需要把人们赶到了一块,但各人许多令人厌恶的素质和无法让人容忍的缺点又把人们分开了,人们最后找到的、可以让大家在一起而又能相互容忍的适中距离就是礼貌周到和文雅规矩。”  但这个预言并不适合周吉和余瑶,他们之间的距离毫无疑问太过接近,远远小于普通恋人,但是从一开始他们就配合得很好,身上的“刺”对彼此来说像羽毛一样柔软,或者说,他们就像两块彼此咬合的拼图,无须接受磨合的委屈。  他们亲密无间,又相敬如宾,周吉劈柴、煮饭、沏茶,余瑶打扫、洗刷、弹琵琶,暴风雪昼夜不停,二人无所事事,有大把的时间可供消磨。周吉重新拾起旧时的爱好,点根蜡烛,磨墨提笔抄他的《黄庭经》,余瑶则安安静静在一旁折纸玩,她的手很巧,会折很多复杂的动物,据她说折纸是一种低强度的训练,可以保持手指和手腕的灵活性,又不会磨损关节。  咸货腊货火腿吃多了,难免口渴,他们差不多一天到晚都喝茶,砖茶喝得最多,周吉专门找了个铫子,烧开水撬几片砖茶丢进去煮,不加盐,比白开水多些滋味。除此之外,他每天下午都会沏一壶天都茶跟余瑶对饮,不多不少三开,从浓喝到淡,调养身体,祛病延年。余瑶再也没有“宫寒”过,渐渐也不大怕冷了,穿着羊绒衫在外屋待个刻把钟,手脚和暖,不会冻得瑟瑟发抖。  余瑶已经从最初的冲击中走了出来,没留下什么后患,有一天夜深人静,窗外风雪呼啸,周吉沏了一开仙云茶,问她要不要喝。余瑶内心挣扎了一小会,很快下定决心,接过茶杯端到唇边,她的面容倒映在茶汤里,微微颤动,面容显得有点陌生。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发色很深,眉毛较寻常女子的浓密,鼻梁挺直,双眸黑白分明,璀璨如星,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太过坚强了一些,缺少女子的温柔,就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不需要呵护和怜惜。  余瑶仰脖把仙云茶一饮而尽。  仙云茶唤醒前世的记忆,那些模糊的影像就像沾满尘埃的屏风,被一只手轻轻抹去,她记起了镇海关,瘴叶林,地龙暴起伤人,她像一片叶,一滴泪,跌落腐叶之海。她没有惊恐,反而感到莫名的轻松,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终于可以歇息了——永远地安歇了!  但她没有死成,在鬼门关兜了一圈,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元隆十七年,铁额人突塞部、契丁部、韦鹘部、高延陀部相约奔袭镇海关,他们撞上了高延陀部的精锐,大祭司祈骨和整整三百骑重甲骑兵。他们合力重创祈骨,杀出重围,在铁额人的草原上信马游走,看天,看云,看草,渴了,喝溪水,饿了,吃野味,从日出走到日落,沐浴在月光和星光下。  她忍不住向他吐露身世。  ……  这一次的冲击不像第一次那么强烈,余瑶没有记起很多,她放下茶杯,抬眸凝望着周吉,没头没脑问了句:“你是他吗?”  周吉屈起右手食指点了点脑门,“曾经是他。”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至少不完全是。跨过奈何桥,登上望乡台,喝了孟婆汤,孤魂野鬼转世投胎,成为人间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等到婴儿长大成人,即使回想起前世种种,她仍是今生的人,只是多了一段前世的记忆而已。  余瑶接受了周吉的看法,但人毕竟不是机器,能全然隔绝精神的影响,她与周吉之间又多了几分暧昧和默契,谁都没有挑明,但彼此都心中有数。铁额人的骑兵越来越近,斥候的利箭蜂拥而至,生死一线,她听到对方在耳边低语,赤裸裸表白欲望,“我想要你!”  她不止转了一世,隔了许多世,她已经不像当初那么羞恼,余瑶开始考虑她和周吉的继续走下去的可能,但她心中有一根刺,他们之间隔了一个秦贞,他的小师妹秦贞。然而她没有料到的是,就在不久之后,理智,矜持,骄傲,这些刻入身心的东西,就像干柴遇到烈火,一下子烧了个干净。  周吉的字脱胎自锺繇,别具一格,余瑶虽然不懂书法,也知道他写得很好。折纸折累了,她会帮周吉整理下宣纸,磨磨墨什么的,《黄庭经》本来就晦涩难懂,再加上繁体字,又没标点,连一成都看不懂,索然无味,没什么参与感。周吉察觉到这点,就改写诗,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余瑶耳熟能详,偶然有不认识的繁体字,猜也猜得出来。她有了兴致,陪在周吉身旁看他写字,乐此不疲。  这天晚上吃腊肉白菜盖浇饭,第一次煮腊味很成功,开辟了新天地。周吉觉得应该庆祝一下,从竹柜里拿出一瓶響21年威士忌,两只江户切子万华镜星芒杯,倒了半杯请余瑶尝尝。琥珀色的酒液散发出复杂的香气,带有烟熏、香草和水果的气息,口感丝滑,像樱桃,像葡萄,混有一丝蜂蜜和焦糖的甜,余味悠长。  余瑶觉得酒有点烈,看了看瓶子上的标签,43度算是高度了,她知道自己的酒量,不敢多喝。周吉也没有多劝,跟她碰了碰杯,一饮而尽,酒液沿着食道流入胃里,腾起一团暖意。秦贞远在胡杨渡市,关山重重,风雪茫茫,他忽然能够理解古人的心境,劝君更尽一杯,与尔同销万古。  对普通男女而言,最初的一段日子是“磨合期”,同处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最容易有感情,也最容易有摩擦。德国哲学家叔本华说过一个寓言:  “在一个寒冷的冬日,为了避免冻僵,一群豪猪相拥在一起取暖,但它们很快就被彼此的硬刺扎痛了,这样,它们被迫分开。但为了取暖,它们的身体又再度靠近,身上的硬刺又再次把它们扎痛了。这些豪猪就被这两种痛苦反复折磨,直到它们终于找到一段恰好能够容忍对方的距离为止。所以,由于人的内在空虚和单调而产生出来的社交需要把人们赶到了一块,但各人许多令人厌恶的素质和无法让人容忍的缺点又把人们分开了,人们最后找到的、可以让大家在一起而又能相互容忍的适中距离就是礼貌周到和文雅规矩。”  但这个预言并不适合周吉和余瑶,他们之间的距离毫无疑问太过接近,远远小于普通恋人,但是从一开始他们就配合得很好,身上的“刺”对彼此来说像羽毛一样柔软,或者说,他们就像两块彼此咬合的拼图,无须接受磨合的委屈。  他们亲密无间,又相敬如宾,周吉劈柴、煮饭、沏茶,余瑶打扫、洗刷、弹琵琶,暴风雪昼夜不停,二人无所事事,有大把的时间可供消磨。周吉重新拾起旧时的爱好,点根蜡烛,磨墨提笔抄他的《黄庭经》,余瑶则安安静静在一旁折纸玩,她的手很巧,会折很多复杂的动物,据她说折纸是一种低强度的训练,可以保持手指和手腕的灵活性,又不会磨损关节。  咸货腊货火腿吃多了,难免口渴,他们差不多一天到晚都喝茶,砖茶喝得最多,周吉专门找了个铫子,烧开水撬几片砖茶丢进去煮,不加盐,比白开水多些滋味。除此之外,他每天下午都会沏一壶天都茶跟余瑶对饮,不多不少三开,从浓喝到淡,调养身体,祛病延年。余瑶再也没有“宫寒”过,渐渐也不大怕冷了,穿着羊绒衫在外屋待个刻把钟,手脚和暖,不会冻得瑟瑟发抖。  余瑶已经从最初的冲击中走了出来,没留下什么后患,有一天夜深人静,窗外风雪呼啸,周吉沏了一开仙云茶,问她要不要喝。余瑶内心挣扎了一小会,很快下定决心,接过茶杯端到唇边,她的面容倒映在茶汤里,微微颤动,面容显得有点陌生。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发色很深,眉毛较寻常女子的浓密,鼻梁挺直,双眸黑白分明,璀璨如星,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太过坚强了一些,缺少女子的温柔,就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不需要呵护和怜惜。  余瑶仰脖把仙云茶一饮而尽。  仙云茶唤醒前世的记忆,那些模糊的影像就像沾满尘埃的屏风,被一只手轻轻抹去,她记起了镇海关,瘴叶林,地龙暴起伤人,她像一片叶,一滴泪,跌落腐叶之海。她没有惊恐,反而感到莫名的轻松,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终于可以歇息了——永远地安歇了!  但她没有死成,在鬼门关兜了一圈,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元隆十七年,铁额人突塞部、契丁部、韦鹘部、高延陀部相约奔袭镇海关,他们撞上了高延陀部的精锐,大祭司祈骨和整整三百骑重甲骑兵。他们合力重创祈骨,杀出重围,在铁额人的草原上信马游走,看天,看云,看草,渴了,喝溪水,饿了,吃野味,从日出走到日落,沐浴在月光和星光下。  她忍不住向他吐露身世。  ……  这一次的冲击不像第一次那么强烈,余瑶没有记起很多,她放下茶杯,抬眸凝望着周吉,没头没脑问了句:“你是他吗?”  周吉屈起右手食指点了点脑门,“曾经是他。”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至少不完全是。跨过奈何桥,登上望乡台,喝了孟婆汤,孤魂野鬼转世投胎,成为人间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等到婴儿长大成人,即使回想起前世种种,她仍是今生的人,只是多了一段前世的记忆而已。  余瑶接受了周吉的看法,但人毕竟不是机器,能全然隔绝精神的影响,她与周吉之间又多了几分暧昧和默契,谁都没有挑明,但彼此都心中有数。铁额人的骑兵越来越近,斥候的利箭蜂拥而至,生死一线,她听到对方在耳边低语,赤裸裸表白欲望,“我想要你!”  她不止转了一世,隔了许多世,她已经不像当初那么羞恼,余瑶开始考虑她和周吉的继续走下去的可能,但她心中有一根刺,他们之间隔了一个秦贞,他的小师妹秦贞。然而她没有料到的是,就在不久之后,理智,矜持,骄傲,这些刻入身心的东西,就像干柴遇到烈火,一下子烧了个干净。  周吉的字脱胎自锺繇,别具一格,余瑶虽然不懂书法,也知道他写得很好。折纸折累了,她会帮周吉整理下宣纸,磨磨墨什么的,《黄庭经》本来就晦涩难懂,再加上繁体字,又没标点,连一成都看不懂,索然无味,没什么参与感。周吉察觉到这点,就改写诗,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余瑶耳熟能详,偶然有不认识的繁体字,猜也猜得出来。她有了兴致,陪在周吉身旁看他写字,乐此不疲。  这天晚上吃腊肉白菜盖浇饭,第一次煮腊味很成功,开辟了新天地。周吉觉得应该庆祝一下,从竹柜里拿出一瓶響21年威士忌,两只江户切子万华镜星芒杯,倒了半杯请余瑶尝尝。琥珀色的酒液散发出复杂的香气,带有烟熏、香草和水果的气息,口感丝滑,像樱桃,像葡萄,混有一丝蜂蜜和焦糖的甜,余味悠长。  余瑶觉得酒有点烈,看了看瓶子上的标签,43度算是高度了,她知道自己的酒量,不敢多喝。周吉也没有多劝,跟她碰了碰杯,一饮而尽,酒液沿着食道流入胃里,腾起一团暖意。秦贞远在胡杨渡市,关山重重,风雪茫茫,他忽然能够理解古人的心境,劝君更尽一杯,与尔同销万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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