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麟和颜玫瑰天色黑透时候终于到京回府,与随行扈从一律长氅兜帽裹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四周窥伺。慕容白甚至来不及与颜玫瑰叙旧,让阿雪带他歇息,掉头和傅麟议事去了。 阿雪盯着厨房做了几样精致小点心,挑挑拣拣选了番邦进贡的乌梅沏茶——这种茶水酸甜香醇,锦墨曾极口称赞。见暂时没什么事情要忙,便找来半袋葵花籽和一只雪白小碟,兴冲冲地给大美人剥瓜子。 于是东彩虹沉睡一天神完气足伸着懒腰到得厅堂,就见那人红衣乌发,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线净白侧脸,纵然端坐也觉身姿挺秀,正左手拈着一块点心慢慢咀嚼,小丫头阿雪花枝招展,满脸放光,边剥壳边叽叽喳喳,仰慕之情溢于其表。 阿雪望过来,笑意盈盈,举起嫩葱似的五指挥了挥,唱歌似的道:“东公子醒啦!和颜公子一起用些糕点呀!” 颜玫瑰转过头来,宛如一幅画卷徐徐展开,秾艳隽永,令人怦然心动。饶是东彩虹对相貌并不感冒,也不禁有些动容。首先想到的是,这人必定能力强悍,否则但凡弱了那么一点点,也护不住这等绝色。 美人若无强大家世或背景,孤零零辗转红尘,下场往往比寻常人更为凄惨。你只要想想,和氏璧如果不是死物是个活人,怕是早被剥皮拆骨。 东彩虹走到近前,才发现案上除了点心茶水,还放着笔砚,宣纸一侧墨痕宛然,栩栩如生勾勒一只黑漆漆的鸟,额生羽簇,黄眼圈黑瞳孔眼珠晶亮,极富神韵。 阿雪嘻嘻笑道:“这只乌鸦倒画的好!” 她自幼长在慕容府,珍稀鸟兽见得多了,还真不认识八哥,以为画上这个就是乌鸦的一种。 东彩虹垂了眼,扬起一边眉梢。 他还记得那个如影随形的少年,对着樽中美酒犹犹如对着梦中女郎,不知从哪里招来一只漆黑八哥,嘀咕着“你也来尝尝”,捏着喙尖往酒里一蘸,那鸟被逼呛了一口,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愤怒地照他脸扇了一翅膀,哇哇叫着飞走了。 是的没错,分明是八哥,却叫得像乌鸦。 八哥极伶俐,学人说话是一把好手,少年养的鸟看着就不是个蠢货,十有八九自学成才,掌握了另外一种鸟语。 颜玫瑰若有所思地一瞥,顺手操起笔,在纸上寥寥勾勒一个人形,面目模糊,着重突出了一双杏眼和腮上酒窝。 东彩虹挠了挠下巴:“你也认识?” 那少年永远游离在人群边缘,总是一副恹恹欲睡状,从不往他跟前凑,偶尔对视便无声一笑,左脸颊旋出一个大姑娘小媳妇都少见的梨涡,仿佛稚童似的天真未凿。 颜玫瑰修长手指微顿,刷刷几笔,在旁边再添了个极简单的背影,墨色长剑乌黑披风,标识宛然。 东彩虹原本面上带笑,见状目光一沉,眉头微拧,“岳白岳?这个人是……简行?” 那少年莫名的很对他脾性,然而行迹诡谲,来去无踪。他跟严阁音有点交情,曾经暗示丐去查查对方底细,结果却一无所获。 又一个十三杀吗? 东彩虹一声长叹,怅然若失。 “正道衰落,反派人才济济啊!” 颜玫瑰撂了笔墨,托着半边脸,含笑撩起眼皮,从头到脚明晃晃顶着四个大字:招蜂引蝶。然而一旦笑容一敛眼光一沉,春色如酒陡变冰天雪地,同样明晃晃四个大字:别来烦我! 后一种神情脸色莫名熟悉。 东彩虹狠狠掐了把万千少女仰慕的脸蛋,在阿雪一脸见鬼似的惊恐目光中呵呵一笑:“难怪你总不肯来见小白,原来是分身乏术,怕被扒了马甲!一人双角,你好大的本事!” —— —— —— 傅麟跟着慕容白来到厅堂,一路走一路侧身道:“那位南山姑娘还需安置妥当,三爷既与谢嘉禾有交情,不如就托他照看着,否则守着魏家那小子早晚出事……”一抬头,凝肃面容难得呆滞,沉沉黑眸射出难以置信的光。 东彩虹显然刚刚起床,尚未梳洗,随随便便一件靛色长衫,正两肘顶在颜玫瑰脊梁,揪着颜玫瑰的头发一板一眼地编小辫,三四根小辫子零散杂乱初具雏形,阿雪装模作样地围观,小声嘟哝着“这样不好吧”,却殷勤地在他伸手的时候递上一根花头绳。苦主则不骄不躁自顾饮茶,时不时被扯动头皮往后一仰,杯中茶水没溅出半分。 这副图画太过魔幻,傅麟默默拾捡自己落地的眼珠子。颜玫瑰此人,虽然出身不明,通身气度却不寻常,在慕容府的矜贵程度更甚于金枝玉叶的锦墨公主,上自慕容白下到烧饭阿嬷都无一不宠着惯着,是个二十层被子下放颗豌豆都睡不着觉的主,会忍气吞声地坐在那儿让人扎小辫? 阿雪一时忘形,忽见自家三爷来了,心虚气短,立即蹬蹬蹬几步跑开,花头绳攥在掌心,假装自己是根柱子。 安亭在慕容白后头对她挤眉弄眼:好玩吗?傻了吧? 东彩虹意犹未尽地放下扎第五根小辫子的手,敦实沉重的太师椅在他手上轻快转了半圈,对慕容白睒了睒眼,天生微挑的唇角笑意融融:“君美甚,类长恭。” 高长恭为北齐文襄帝高澄第四子,史载说他“风调开爽,器彩韶澈”,“才武而面美”,常覆以面甲,邙山之战一举成名,兰陵王入阵曲因此而来。 颜玫瑰的脸实在太占便宜,普天之下独一份。艳而不媚,飒飒如霜。轻袍窄袖,绯色布料裹着的两条长腿踩地,线条劲瘦。当年他秦淮抚琴,之所以能唬过大众,也是因为坐姿较易蒙混过关。否则身高腿长,气势凌厉,跟柔美窈窕的姑娘们天壤之别,哪能如此满天过海? 话说回来,就这一头黑长直左右脸颊各垂着两根毛茸茸小辫子的奇葩造型,居然别有一番风流不羁的意味,美人果然是哪怕剃光头披破布都难掩其光华。 途经的仆婢明里暗里地窥视颜玫瑰的小辫子,心里尖叫面上平静,勉强绷住一脸姨母笑。 太可爱了有没有?九天之上的神袛一旦吧唧落入凡人间卖起萌来,加倍的杀伤力,着实让人招架不住啊! 傅麟抑制住抽搐的嘴角,顶着颜玫瑰凉凉的眼连饮三盏茶水,才勉强按下胸腔鼓动。 慕容白对东彩虹竖起拇指:“兄弟威武!” 偏过头,对颜玫瑰一点下巴,不瘟不火地道,“说吧,你被他拿住了什么把柄?” —— —— —— 银杏叶如团扇,撑开一树浓荫,蝉声聒噪,长长短短地嘶鸣。 楠竹桌椅轻巧结实,椅子上放着草藤编织的圆形垫子,氤氲着天然木质清香。乌梅茶凉透再饮,炎热季节清新爽口。甜瓜蜜枣,三二小食,簇拥着一坛陈酿花雕,厚而浓醇,酒香悠远。 安亭见慕容白眼色,会意取来长勺漏斗,将东彩虹的碧绿葫芦装满,葫芦腰的红绳青玉坠子微晃,颇有意趣。 阿雪眼珠滴溜溜转动,出主意道:“三爷不是有一只大葫芦,不如送给公子盛酒?” 安亭哼道:“你懂什么!东公子这么英俊潇洒,佩一只小葫芦诨称酒色兼收,是气质是风范;大葫芦狼夯笨重,背在身上佝偻着腰背,岂不成了大马猴?” 东彩虹横了一眼:“恁个瓜娃子真会说话,别再说了,跪安吧!” 安亭腆脸讪笑,鞠躬作揖,求放过。 傅麟沉吟:“所以宫寒露就是颜玫瑰?伊蓝刃一直在你手里?” 宫寒露剑气纵横,颜玫瑰一笑倾城,俱是一等一的人物。如果说二者有什么共性,那就是都长得好,名声大,但一冷一暖风格迥异,因此任谁也没有多想。所谓灯下黑者,概莫如是。 傅麟也不是没有起过疑心,据说宫寒露与东彩虹私交极好,东彩虹则与三爷交情匪浅,偏偏数年来宫寒露与三爷全无交集,的确哪里有些不对。然而慕容府处于漩涡中心,围绕这一亩三分地生出无数是非,他分不出心思旁顾,又觉不出什么威胁,就没来得及深究。 倒也没什么要紧。宫寒露也好,颜玫瑰也罢,总归是三爷搁在心头的那个人。 阿雪行至慕容白身侧:“公子爷,公主到了。” 临逢大军出征,锦墨上午还能随意走动,下午就被禁锢宫中,好在慕容白留下的暗卫给力,又贿赂了监视的宦官,总算能乔装入府。 五公主素衣细绵,鸦青发挽成堕马髻,厚涂脂粉扮成粗使丫头。见到慕容白,上前牵了他衣袖,眼波潋潋,再看不见其他。 都是熟人,颜玫瑰倒了盏乌梅茶递过去,锦墨这才发现他两颊小辫,忍俊不住,笑着打趣。 众人默契,谁也不提慕容白一去,锦墨又当如何。她身为公主,天潢贵胄,然而身心不得自由,做不了自己的主。说白了,倘若北蛮乌勒格势大,朝廷威慑打压不住,老皇帝送她和亲都不是没有可能。 周易大步而来,凑在傅麟身边小声说了几句,傅麟眉心一锁:“又来?” 东彩虹跟颜玫瑰勾肩搭背,顺手老妈子样地给他打蒲扇,见状道:“怎么?” 慕容白失笑摇头,浸湿帕子给锦墨擦脸,对方肤质过于娇嫩,粉扑的太厚,很容易过敏。 锦墨拭尽脂粉,露出艳若桃李的一张素颜,笑问:“是不是小叫花又来了?” 五公主艳冠群芳,不乏色胆包天之徒窥伺天颜。早期宫闱守卫也没有这般严密,某日一个小叫花从天而降骑在宫墙,对着院子里绝代佳人捂着鼻子两眼冒心。 侍卫闻讯而来,奈何小叫花跑的比狗快,他们没逮着一根毛。 更令人无语的是小叫花心有大爱,男女不忌,这头对着锦墨流鼻血,那边又爬上慕容府的屋顶。 彼时傅麟也在,未得授意,冷眼看着对方自檐角的护花铃处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乱蓬蓬的脑袋。 慕容白本不介意,对着他犯花痴的多如过江之鲫,习惯了。 傅麟却心生警惕。花痴不可怕,但花痴进得了宫潜得进府,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也没逮到人。小叫花见到正主点到为止见好就收,流着口水拔脚狂奔,这次更是快如疯狗,估计也晓得傅麟难惹。 小叫花此后又几次进府入宫,只遥遥相望过把眼瘾,随即开溜。 东彩虹目光闪动,似有所觉:“丑八怪?” 锦墨含蓄曰:不美。 破衣烂衫麻子脸,蓬头垢面麻花辫。 麻花辫?她默默再看一眼颜玫瑰,忍住笑,绞着慕容白的袖子。 慕容白无奈,反手牵住她手掌,吩咐:“把人带过来。” 小叫花大概觉得慕容白北上之后归期杳杳,天高地远再不能见,于是难得一次摸进来找人,被遵循傅麟嘱咐、布下陷阱的周易抓个正着。 周易撇嘴:大鱼没捞着,牛刀鸡用,逮了只跳跳虾。 跳跳虾也撇嘴:谢嘉禾那个瘟神盯着,什么鱼那么不开眼? 一路穿过亭台花谢,暗香浮动,小叫花理头发抻衣裳忙活得很。周易牙关紧咬,以免骂骂咧咧口吐芬芳。 怎么着?就你这副尊容还想勾搭我家三爷咋的?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 小叫花意味深长地一笑:你不懂,丑不可怕,总有人瞎! 周易看懂她的潜台词,一个趔趄,差点崴脚。 小叫花今天穿得干净,粗布衣裳没豁口没补丁,头发蓬松松地扎成两条低马尾,左右搭在胸前;黄白脸黑麻子颗颗分明;怯生生羞答答,小眼扑闪搔首弄姿,试图我见犹怜。 乍见圈中顶尖大佬齐聚,小叫花搔首弄姿之态止,小眼圆睁,大惊失色。 周易初以为她受到惊吓,转念想到这是个脸皮厚如城墙的货,再定睛细看,果然,不是惊吓而是惊喜。 他挠着头扫视在座的大佬们,好吧,可以理解,这是一场视觉盛宴。 颜玫瑰眸光透过森森长睫,眉宇凝脂,眼尾含笑,直觉到天赐良机,自己欺瞒兄弟这一页大概率能翻过去了。 东彩虹仿佛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拳住手掌,抵在唇边轻轻一咳。 小叫花偷眼瞧他,扭扭捏捏欲语还休:我来的不是时候? 颜玫瑰不动声色地往旁侧身,迎着她目光莞尔一笑,如春风拂面,一见沉沦: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小叫花歪头斜眼,龇出白牙,露出一副“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蠢相。 东彩虹扶额,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爱演,应该找个时间凑一块飙戏。 他懒懒撑着下巴,屈指敲了敲桌子,“好了,不要班门弄斧。” 颜玫瑰正身端坐,手捧茶盏,照葫芦画瓢地露出一副“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模样。可惜长相太好,怎么扮都不蠢。 东彩虹招呼阿雪,“带她洗脸换件衣裳,你家三爷临别在即,别辣了他的眼。” 阿雪迷茫:啊? 有用吗?感觉怎么折腾都很辣的样子! 片刻之后,阿雪更加迷茫地送出来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容色灿烂,连锦墨都多看两眼。 几步以外捡起下巴的周易经历丑女大翻身,不惊反嗔表情不善。 装疯卖傻乔装伪饰,三番两次偷窥家主,到底有何企图? 美色惑人?笑话!三爷芝兰玉树,公主国色天姿,往来挚友都是颜玫瑰东彩虹这样的顶尖人物,自家老大也是英俊与气场并存,他会被一个来历不明的臭丫头迷花了眼? 傅麟目光揣度,见东彩虹起身拉开一把椅子,勾勾手指示意对方来坐,向周易微微摇手,让他退下。东彩虹貌似疏狂,实则谨细,来人显然是友非敌。 慕容白与颜玫瑰对视,彼此神色复杂,有释然有欣慰。何肖辞左刀右剑声名赫赫,视东彩虹为己出,弥留之际将太白山庄托付于他,谁知东彩虹前脚下山,后脚太白山庄被烧成瓦砾,无一人幸存。 东彩虹磨牙吮血追杀台九,旦夕不能合眼的那段时光,他们至今不忍回顾。 后来慕容白偶遇南山,发现此人与何芳秀颇有几分神似。舞阳楼自此从一个朝不保夕的小小艺苑,一跃为京城顶流。 南山是个聪明人,认得清自己的身份,曾对他表明心愿:“愿为东公子婢,侍奉羹汤。” 为妻为妾,全不敢想。 慕容白没表态。他也觉南山聪明,懂得以退为进,明知道以东彩虹秉性,如果留她在身边,当然不会是什么婢什么妾,将来必定是三书六礼,凤冠霞帔的妻。 他装作不知南山的计算。无依无靠身如浮萍似的一个弱女子,能够存活于世的当然没有那么天真。 始终处于人群焦点,总会看穿重重迷障,命中核心。 他怎么回答的?他说:姑娘不如问问彩虹本人?如他有意,白必竭力说于圣上,遣你以良人。 开玩笑,皇帝宠幸过的女人,哪怕只是一夕之欢,说走就走,当今天子尊严何在? 傅麟接过锦囊,冷眼看昔日的偷窥小贼焕然一新,弯眉挑唇,一记歪头杀,无动于衷地将其转交于慕容白。 对傅老大来说,最没用的伎俩就是美人计,皮下三寸皆白骨,六宫粉黛如粪土。 慕容白看看来人又看看锦囊,面有讶色:“给我的?” 藕荷缎地、金银丝绣,锦墨好奇捏了一把,拆开囊口,取出一卷舆图。 北蛮舆图。 山川河流,部落分布,一应俱全。边角红色墨迹圈出小块,注明曰“日切 凌风烈”。 慕容白表情为之一肃:“此图当真?” 边疆贫瘠广阔,荒漠草原沼泽荒林,地势复杂兼虎豹豺狼,官家绘图只有近玉门关的部分较为详细,百里外则一片空白。 对方倾身自盘子里挑了颗彤红大枣咔嚓一口,响声清脆:“日切是个汉人小部落,凌风烈能征善战,悍勇无匹,”对锦墨眨一眨左眼,对慕容白眨一眨右眼,眉来眼去,一碗水端平,“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锦墨转向慕容白,秋波宛转,轻启朱唇,“三哥,外面的女子都这般美丽可爱的吗?” 众人:…… 颜玫瑰与东彩虹相互一望,一模一样地支起长腿,托着下巴围观。 傅麟冷冷地刀了小美人一眼:人见了,东西给了,还不滚? 对方装聋作哑,扬起脖子看天,啃完大枣毫不见外地去抓葵花籽,东彩虹无语,伸手把阿雪给颜玫瑰剥好的瓜子倒出半碟,搁到少女面前。 颜玫瑰目光闪动,眼带戏谑。 慕容白哑然失笑,哄孩子似的揉揉锦墨的头,难掩宠溺:“外面女子与我何干?” 其他人:…… 学会了学会了!白三爷大智! 谁说情话就得长篇大论,句短情长才是精髓! 锦墨心头含蜜,双颊浅绯,不自觉避过众人目光,急忙转移话题,“凌风烈当真好名讳,必是个雄姿英发的年轻郎君。” 举贤的小美人吃完瓜子又去挑枣,头也不抬:“是个女……” 东彩虹迅速地拈起一枚青枣塞到她嘴里,因为速度太快,几乎捅进喉咙。对方险被噎住,弓腰呕出,咳得目中含泪,勃然大怒,照着手腕就是一口。 锦墨慌乱:“住手…不是,住口……” 牙印已成。 鲜明整齐,上下两排八颗,烙印一样有凹有凸,朱笔描画似的,白皙肌肤为底色,竟然诡异的和谐。 东彩虹:…… 颜玫瑰以袖掩面,肩膀可疑地抖了两抖。 锦墨回过神来,啼笑皆非,心知如果不是东彩虹有意纵容,一准崩飞对方门牙,早把什么凌风烈抛到脑后,向女孩招了招手:“你来。” 对方正一脸羞涩地替东彩虹拉下袖子盖住牙印,不好意思面对事主,闻讯颠颠就过去了。 锦墨取下耳上一枚祖母绿,转而扣到女孩耳廓上,退后打量,称赞:“好看。” 对方也不推却,摸摸耳轮,咧嘴一笑:“公主最好看。” 锦墨笑道:“嘴这么甜,难怪彩虹喜欢。想看美人照镜子就好,何必舍近求远?我让人把那个洞掏得再大些,今后如果再来找我你就不用翻墙了,免得那些侍卫吵吵嚷嚷的多事。对了,你叫什么?” 对方眉头一皱,直觉到哪里不对,没来得及:“潇潇。” 锦墨点头,正欲再说些什么,有仆从急步而来,喘了口气:“三爷,角门来人,要公主即刻回宫!” 以为能拖几个时辰,事实仅仅一个时辰而已。 锦墨起身,拉着慕容白的手掌紧了一紧,慢慢放开,红着眼眶强颜欢笑:“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愿三哥此去纵横捭阖,扫尽鞑虏,还我北域太平。” 几人皆起立,慕容白嗓音微哑:“如公主所愿。” 锦墨扬眸,情意拳拳,于酸楚苦涩中漾起温柔一笑:“三哥,此去平安。望荡寇归南,早日凯旋。五儿将洒扫门庭,以待郎君。” 晚风起,桂花落。谁家琵琶声声,寥落冷清,融入苍凉暮色,渐轻渐细,最终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