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禾与南山到的时候场面正酣,慕容白这一桌包括他自己酒量都不错,潇潇男色当头,小脸绯红地对他举杯,周易防她如防贼,硬是在大佬们中间为自己加个位子,把慕容白隔绝身后,也把杯子一举,没好气地道:“别骚扰我家公子,有本事冲我来!” 潇潇脸上绯红速度消散,对他毫无兴趣地翻个白眼,辫梢被人轻轻一拽,她一扭身,东彩虹道:“有客人。” 谢嘉禾云青素服,对众人微一颔首,转向慕容白:“很热闹。” 慕容白笑着拉他坐下。 南山解去斗篷,星光月华映入双眸,绮颜丽色,见之难忘。她对慕容白福了一福,柔声道:“三公子。”第一次见颜玫瑰,乍然之下一个恍惚,随后回神,莞尔示意,转向东彩虹,绽开一个温存婉约的笑:“东公子。” 东彩虹往一边让让,加了把椅子,让她坐在自己和潇潇之间。南山望向少女,心中警铃大作,神情微动:“这位妹妹好生面善,我们是不是见过?” 少女仰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我但愿有这种运气!姐姐你是否定过人家?话说我上有两个哥哥,都是英俊潇洒尚未婚娶……” 南山看了眼周易:“这是你哥哥?” 潇潇满脸娇羞地瞥了周易一眼。 周易:“……” 南山醒悟,抿唇一笑:“郎才女貌,两位很登对。” 周易:“……” 好好一条单身狗眨眼多了个老婆,本来是桩美事,但如果多的这个老婆是你好好吃饭却骤然吃了口屎那样的存在?这样的美事你要不要? 单身周仗着做戏,抬手就往小鸟依人状靠过来的潇潇脑门上弹个脆蹦,似嗔似怒:“没骨头一样,坐好!”对南山腼腆一笑,一副甭管未婚已婚男人骤见美人又惊又喜心起波澜却强行按捺的蠢相,耳轮泛红拱了拱手:“贱荆无状,姑娘见笑了。” 跟着老大出生入死,配个戏而已,谁不会似的! 众大佬:“……” 猝不及防的潇潇:“……” 她捂着脑门瞪着眼珠子,凌乱加懵逼,生动诠释了什么叫“一辈子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旁边侍候的阿雪一个倒转身,抬手捂嘴,麻溜沏茶布菜去了。 南山不知傅麟身份,亦不知周易是傅麟手下,眼见他与慕容白同桌共饮,信以为真,往潇潇鬓间一望,弯唇笑道:“伉俪和鸣,当真令人称羡,重宝加持,锦上添花。” 说到珠玉翡翠,南山眼光之利,堪与京城大当铺的掌柜比肩,或许更胜一筹,毕竟她身份特殊,来往非富即贵,甚至包括当今圣上。所以一眼看出对方耳上祖母绿绝非凡品,多为宫中妃嫔所属。 潇潇摸摸宝石,公主心爱之物,能不贵重吗?连扮粗使丫头都舍不得摘掉,也不怕露了馅。 傅麟给谢嘉禾斟一杯酒,各自微一颔首,仰头饮下。 东彩虹将一盘杏仁酪移到南山面前:“尝尝这个,厨房好手艺。” 南山目中流波,无限温柔喜悦:“谢东公子。”一边举箸取了块珍宝卷夹入对方碗碟之中。 周易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满心八卦,潇潇甜蜜蜜地抓了只酥炸肉怼在他嘴上:“哥哥,吃!” 起一身鸡皮疙瘩还被糊了一嘴油的周易:“……” 问:配戏到底有没有时限?他能不能提前退场? 被无意提点了的南山:“……” 她毅然决然地捞起袖子,露出五根削葱指和一截玉腕。 东彩虹出入京城基本只为慕容白,后者离京之后,他恐怕极少涉足京师,自己留在此地有何趣味?而况舞阳楼本在慕容白照护之下,即便还有谢嘉禾,锦衣卫统领铁血冷心,亦非长久之计。 易寻千价宝,难得有情郎,东彩虹重信重义,两人既然相熟,又有何芳秀光环加持,她不信他会抛下自己不管。 几双眼都看向那只手,霜雪肤色,腕上悬着的玉镯碧色清透,柔弱美丽,相得益彰。 潇潇戏谑之色渐淡,她一直觉得浣花苑的心机小师妹颇可爱,那点子心机不够人憎,只够让人会心一笑。 而南山…… 众目睽睽之下颜玫瑰一把揽过东彩虹肩膀,漫不经心贴了贴对方侧颊,狎昵强硬,压迫感十足,两条小辫子自相贴的脸颊间晃晃悠悠:“我倦了,回去歇息罢。” 众人面色绽开罅隙。 南山霍然起身,震惊指着二人:“你……你们……” 她惨白着一张脸见红衣男子轻佻地抬起东彩虹下巴啃了一口,后者眉心起皱,似笑非笑面带无奈地要说什么,被轻描淡写地捂住嘴。 南山浑身都僵硬了。 同样浑身僵硬的其他人:“……” 东彩虹:“……” 我这个当事人完全没有戏份是吧? 南山掩面而走。 换成任何一人她都不信东彩虹是个断袖,然而颜玫瑰气势颜值太过逆天,别说掰弯男人,掰弯神仙她都信! 前面说过,凤求凰的小册子流毒极广,南山纵然身属艺妓,身在舞阳楼,也不是没看过,可怎么说呢?作画者自然没见过颜玫瑰本尊,图画里的颜玫瑰美则美矣,是温吞和顺、不带攻击性的、伶人似的美貌。然而本尊气场太强,如图穷匕见,剑刃刀锋,凛凛寒光,让人不起遐思,只生敬畏。 守大门的小厮是个人精,遥见南山疾步奔来,犹自介怀对方拉着谢嘉禾做幌子,心存芥蒂,不愿此人跟自家三爷亲近,见状正中下怀,立马打开大门,貌甚殷切:“姑娘走好!”哗啦一声关闭大门,心满意足换班吃酒去了。 南山:“……” 她缓缓转身,放下手来,仰脸凝望两只狰狞兽环,瞳色深深,幽思难辨。 凉风起,月半弯,天幕镶嵌无数星子,衬着灯笼篝火人狗喧哗,好似天上倒坠入人间。 架子上半只羊烤得正好,外焦里嫩,油花滋滋地响,勾起人一腔食欲。安亭有心卖弄,运指如飞,刷刷片着肉片,每一片都厚薄均匀,大小相似,伙夫杨大啧啧赞叹:“小子有潜力,莫不是以后要抢我的饭碗?” 娄金端坐在杨大脚边,两只眼随着安亭的动作起起落落,口水滴答。阿雪蹲下来,捂住两只渴望的狗眼:“你不能多吃,饿了这许久,肠胃经受不住。” 娄金抽着鼻子躲开她的手,起身哒哒哒走到杨大另一侧坐下,顺便往草地上打滚的潇潇身上舔了两口。有赖仆人素日勤勉,草丛茂密干净,后者爬起来时衣裳并无脏污灰渍,仅多些褶皱。 阿雪斜过眼去:“发生了什么?癫狂成这样!” 潇潇脑袋在屈起的膝盖上咚地一捶,侧过头来,露出笑到扭曲的脸,颤悠悠地道:“小阿雪,你错过了一场好戏!” 阿雪这两日饱受荼毒,敏感多疑,由稳重渐转暴躁,条件反射地鼓起脸颊,凶巴巴地道:“小什么小!我才不小!比你有更大发展空间!”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潇潇:“……” 聚拢过来要享用烤全羊的众人:“……” 安亭执刀的手羊癫疯似的抖了抖,刀子吧唧掉进火堆。 周易满脸写着“果然如此”,痛苦捂眼:“老大你看这老鼠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