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巳时,一队锣鼓班子声势浩大的打街走过,引来旁人瞧热闹。 “什么事啊,这么喜庆。” “瞧着是向东面儿去的。” “跟上去看看。” 锣鼓班子身后坠了一串长长的尾巴,杜长兰听着声了,招呼其他人:“动作快些。” 崔遥进入学堂唤严秀才,同一时间锣鼓班子靠近,冒着火星的引线瞬间点燃爆竹,噼里啪啦之声冲天而起,连绵不绝。 严秀才步子一顿,眼中分明溢出笑意,却还故作严肃板着脸,眨眼间,锣鼓班子行至学堂前,百姓们争相围观。 杜长兰领着其他几人朝严秀才作揖:“学生原是顽劣,承蒙先生不弃,循循教导,学生方有今日。” 严秀才面色严肃,略略颔首。 众人再揖:“往后学生定当潜心学习,不负先生。” 严秀才矜持欲言,院中忽然而一声异响,刹那间粉白的桃花漫天飞舞,纷纷扬扬洒落严秀才一身。 围观百姓瞠目结舌,何时见过这种场面,也只有话本里描写过才子出游,掷果盈车的壮景。真切瞧见,才惊叹美好。 杜长兰长揖到底,几人异口同声:“先生秉性高洁,满腹经纶,将来必定桃李满天下,春辉洒四方。” 一片花瓣从严秀才眼前落下,模糊他刹那视线,他调整呼吸:“你们……起身。”他负在身后的右手深攥成拳,微微颤动。 去岁此时,他以为杜长兰是在说笑,那小子素来没个正形。没想到…… 严秀才深深吐出一口长气,罕见的称赞自己的学生。百姓们伸长脖子惊道:“我的个天爷,一、二…六,六个童生?!!” 杜长兰他们六人中,成忱落榜,但陆文英之前同甲室其他学生互结的一名学生考上了。 一个学堂,同一时间考上六名童生,顿时在兴平镇造成轰动,一定的量变足以引起质变。更别提里面还有杜长兰这名府案首。 围观者心思活络,看向严秀才的目光一时热切无比。甚至大着胆子上前询问严秀才招生事宜,直到晌午人群散去,严秀才才脱身。 杜长兰笑眯眯立在檐下,见严秀才望过来,主动打招呼。 严秀才哼道:“浮华不实。” 杜长兰嘻嘻笑:“没错,付令沂尽整些花里胡哨,不像我都是出自真心。” 严秀才瞪了杜长兰一眼,眉眼又舒展开来,“你…很好。”他尾音淡了去,转身入书房。 这一幕叫镇上的人津津有味讨论许久。 这重热闹也从兴平镇,吹到了若河县。山间古庙后,一阵清越的笑声传来。 严奉若渐渐止了声,盈白的手落下一子,笃定道:“你先生心里必是欢喜的。” 杜长兰跟着落下一子,“我也觉得是。” 人活一世,总会为点什么。权力,名望,金钱。 杜长兰一来感谢严秀才的宽厚,允许他携子念书,感谢严秀才对他的教导。 二来,杜长兰心里也有自己的私心。 造势。为严秀才造势,也为他们自己造势。 杜长兰他们之前的名声并不算如何正面,虽然后来在改,但始终缺一个广而告之的机会。 “浪子回头金不换”,千百年演不腻的戏码。俗气,但有效。 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清脆悦耳,杜蕴坐在石桌边,双手捧脸。 杜长兰笑问儿子:“你也看了十数回,可是会了?” 杜蕴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伸出两根小手指比划:“会一丢丢,一丢丢。”他重复着,朝杜长兰咧嘴笑。 于是这一局之后,杜长兰让位,将小孩儿拎过来。 杜蕴拱手作揖,可怜巴巴道:“奉若伯伯,手下留情啊。” 严奉若眉眼含笑,低低应了一声,杜长兰勾了勾唇。 两人猜子,杜蕴执黑先行,他确实不如何会下,东一子西一子,严奉若无奈轻笑,暗道杜蕴孩子心性,便让着他。 杜长兰也不以为意,见小孩儿又落下一枚黑子后,他目光定了定,少顷垂眸掩去笑意。 小狐狸崽子。 严奉若落下一枚白子,这次杜蕴迫不及待跟上,他伸出罪恶的小手,“不好意思喔,奉若伯伯。” 小手捻起不知何时被包围的四颗白子,严奉若愣了愣,随后扶额无奈笑道:“是我大意了。” 他以为杜蕴在胡乱下,谁知小孩儿从一开始就在布局了,其实仔细看,“陷阱”十分稚嫩。只是严奉若先入为主的情况下,轻敌以致痛失四颗白子。 奈何两人终究差了十几年,后续严奉若将杜蕴看做正经对手,将小孩儿杀的片甲不留。 杜长兰乐的看戏,顺手端起微凉的茶水呷了一口。 杜蕴垂死挣扎,眼看最后一点生机要被斩断,小孩儿哇哇大叫:“奉若伯伯,饶命啊。” “噗——”杜长兰一口茶水喷了棋面,杜蕴忙拿出小方帕,起身擦拭:“奉若伯伯,我来擦擦喔。”他小手不老实的顺走几颗白子。 杜蕴坐回石凳上,一双大眼睛诚恳的望着严奉若。棋面上,黑子有了突破口,即将逃出生天。 严奉若随意抓着棋盒里的白子,手指白皙纤长,比棋子更加莹润。 他指尖夹子,落在黑子逃生的路上,明摆着要穷追猛打,杜蕴苦苦撑了一盏茶,以失败告终。 他低垂着脑袋,整个人都萎靡了。 忽然他小身子腾空,落入一个温暖怀抱,杜长兰哼道:“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不堪一击。” 杜蕴不好意思的对手指,小声咕哝:“那不是苟延残喘嘛。好死不如赖活着。” 杜长兰: 院里又响起一阵轻笑声,夹杂浅浅的低咳,山风拂来,草木清香里溢出一丝苦涩。 杜长兰眉头轻蹙:“院里有些凉了,我们回屋罢。” 严奉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允了,小童将棋具搬进禅房。 严奉若歉疚道:“盛夏苦闷,累的你们迁就我。” 他唇色咳出一抹浅浅的晕红,病骨支离,似山崖边的一株松柏,清冽咧,摇摇欲坠。 杜长兰问:“可去府城请过大夫?” 严奉若唇瓣轻抿,对上杜长兰父子关切的目光,他叹道:“连郡城的名医亦是请过的。” 那位老先生曾说他命数至此,便是再好的天材地宝养着,也过不去而立。若是心性不宽裕,及冠都难熬。 他笑道:“我这毛病看着吓人,这些年拖拖垮垮,却也是相安无事,你们莫要担忧。” 一旁的小童动了动嘴,最后又闭上,没说什么。 严奉若捻了黑白子猜先,这次他执黑先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9-1220:49:05~2023-09-1321:4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妄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麻烦都给我日万100瓶;少跟我拽12瓶;梨悦10瓶;晚来天欲雪2瓶;暖融融、雪莹、锦鲤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次日巳时,一队锣鼓班子声势浩大的打街走过,引来旁人瞧热闹。 “什么事啊,这么喜庆。” “瞧着是向东面儿去的。” “跟上去看看。” 锣鼓班子身后坠了一串长长的尾巴,杜长兰听着声了,招呼其他人:“动作快些。” 崔遥进入学堂唤严秀才,同一时间锣鼓班子靠近,冒着火星的引线瞬间点燃爆竹,噼里啪啦之声冲天而起,连绵不绝。 严秀才步子一顿,眼中分明溢出笑意,却还故作严肃板着脸,眨眼间,锣鼓班子行至学堂前,百姓们争相围观。 杜长兰领着其他几人朝严秀才作揖:“学生原是顽劣,承蒙先生不弃,循循教导,学生方有今日。” 严秀才面色严肃,略略颔首。 众人再揖:“往后学生定当潜心学习,不负先生。” 严秀才矜持欲言,院中忽然而一声异响,刹那间粉白的桃花漫天飞舞,纷纷扬扬洒落严秀才一身。 围观百姓瞠目结舌,何时见过这种场面,也只有话本里描写过才子出游,掷果盈车的壮景。真切瞧见,才惊叹美好。 杜长兰长揖到底,几人异口同声:“先生秉性高洁,满腹经纶,将来必定桃李满天下,春辉洒四方。” 一片花瓣从严秀才眼前落下,模糊他刹那视线,他调整呼吸:“你们……起身。”他负在身后的右手深攥成拳,微微颤动。 去岁此时,他以为杜长兰是在说笑,那小子素来没个正形。没想到…… 严秀才深深吐出一口长气,罕见的称赞自己的学生。百姓们伸长脖子惊道:“我的个天爷,一、二…六,六个童生?!!” 杜长兰他们六人中,成忱落榜,但陆文英之前同甲室其他学生互结的一名学生考上了。 一个学堂,同一时间考上六名童生,顿时在兴平镇造成轰动,一定的量变足以引起质变。更别提里面还有杜长兰这名府案首。 围观者心思活络,看向严秀才的目光一时热切无比。甚至大着胆子上前询问严秀才招生事宜,直到晌午人群散去,严秀才才脱身。 杜长兰笑眯眯立在檐下,见严秀才望过来,主动打招呼。 严秀才哼道:“浮华不实。” 杜长兰嘻嘻笑:“没错,付令沂尽整些花里胡哨,不像我都是出自真心。” 严秀才瞪了杜长兰一眼,眉眼又舒展开来,“你…很好。”他尾音淡了去,转身入书房。 这一幕叫镇上的人津津有味讨论许久。 这重热闹也从兴平镇,吹到了若河县。山间古庙后,一阵清越的笑声传来。 严奉若渐渐止了声,盈白的手落下一子,笃定道:“你先生心里必是欢喜的。” 杜长兰跟着落下一子,“我也觉得是。” 人活一世,总会为点什么。权力,名望,金钱。 杜长兰一来感谢严秀才的宽厚,允许他携子念书,感谢严秀才对他的教导。 二来,杜长兰心里也有自己的私心。 造势。为严秀才造势,也为他们自己造势。 杜长兰他们之前的名声并不算如何正面,虽然后来在改,但始终缺一个广而告之的机会。 “浪子回头金不换”,千百年演不腻的戏码。俗气,但有效。 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清脆悦耳,杜蕴坐在石桌边,双手捧脸。 杜长兰笑问儿子:“你也看了十数回,可是会了?” 杜蕴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伸出两根小手指比划:“会一丢丢,一丢丢。”他重复着,朝杜长兰咧嘴笑。 于是这一局之后,杜长兰让位,将小孩儿拎过来。 杜蕴拱手作揖,可怜巴巴道:“奉若伯伯,手下留情啊。” 严奉若眉眼含笑,低低应了一声,杜长兰勾了勾唇。 两人猜子,杜蕴执黑先行,他确实不如何会下,东一子西一子,严奉若无奈轻笑,暗道杜蕴孩子心性,便让着他。 杜长兰也不以为意,见小孩儿又落下一枚黑子后,他目光定了定,少顷垂眸掩去笑意。 小狐狸崽子。 严奉若落下一枚白子,这次杜蕴迫不及待跟上,他伸出罪恶的小手,“不好意思喔,奉若伯伯。” 小手捻起不知何时被包围的四颗白子,严奉若愣了愣,随后扶额无奈笑道:“是我大意了。” 他以为杜蕴在胡乱下,谁知小孩儿从一开始就在布局了,其实仔细看,“陷阱”十分稚嫩。只是严奉若先入为主的情况下,轻敌以致痛失四颗白子。 奈何两人终究差了十几年,后续严奉若将杜蕴看做正经对手,将小孩儿杀的片甲不留。 杜长兰乐的看戏,顺手端起微凉的茶水呷了一口。 杜蕴垂死挣扎,眼看最后一点生机要被斩断,小孩儿哇哇大叫:“奉若伯伯,饶命啊。” “噗——”杜长兰一口茶水喷了棋面,杜蕴忙拿出小方帕,起身擦拭:“奉若伯伯,我来擦擦喔。”他小手不老实的顺走几颗白子。 杜蕴坐回石凳上,一双大眼睛诚恳的望着严奉若。棋面上,黑子有了突破口,即将逃出生天。 严奉若随意抓着棋盒里的白子,手指白皙纤长,比棋子更加莹润。 他指尖夹子,落在黑子逃生的路上,明摆着要穷追猛打,杜蕴苦苦撑了一盏茶,以失败告终。 他低垂着脑袋,整个人都萎靡了。 忽然他小身子腾空,落入一个温暖怀抱,杜长兰哼道:“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不堪一击。” 杜蕴不好意思的对手指,小声咕哝:“那不是苟延残喘嘛。好死不如赖活着。” 杜长兰: 院里又响起一阵轻笑声,夹杂浅浅的低咳,山风拂来,草木清香里溢出一丝苦涩。 杜长兰眉头轻蹙:“院里有些凉了,我们回屋罢。” 严奉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允了,小童将棋具搬进禅房。 严奉若歉疚道:“盛夏苦闷,累的你们迁就我。” 他唇色咳出一抹浅浅的晕红,病骨支离,似山崖边的一株松柏,清冽咧,摇摇欲坠。 杜长兰问:“可去府城请过大夫?” 严奉若唇瓣轻抿,对上杜长兰父子关切的目光,他叹道:“连郡城的名医亦是请过的。” 那位老先生曾说他命数至此,便是再好的天材地宝养着,也过不去而立。若是心性不宽裕,及冠都难熬。 他笑道:“我这毛病看着吓人,这些年拖拖垮垮,却也是相安无事,你们莫要担忧。” 一旁的小童动了动嘴,最后又闭上,没说什么。 严奉若捻了黑白子猜先,这次他执黑先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9-1220:49:05~2023-09-1321:4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妄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麻烦都给我日万100瓶;少跟我拽12瓶;梨悦10瓶;晚来天欲雪2瓶;暖融融、雪莹、锦鲤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