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遥坐不住,同他大哥来往茶楼和大理寺之间,辰出戌回,其艰苦精神可歌可泣。 杜蕴也跃跃欲试,他这个年纪正是对什么都好奇,于是禀明他爹后,也同崔家兄弟一起出门了。 陆文英送他们一行人出门,再三叮嘱:“上京繁华人多,不要同蕴哥儿走散了。” 崔遥拍着胸脯保证:“你就是不放心我,也该放心我大哥。” 陆文英: 好有道理,他无法反驳。 崔大郎嘴角抽抽,一巴掌拍在弟弟肩头,随后拢着杜蕴上马车。陆文英一直目送马车出了巷口,陆家族兄打趣他:“文英真是面冷心热。” 陆文英平日里寡言少语,又年纪轻轻考中举人,在村里颇受推崇,同龄人到他跟前儿大气不敢出。 陆家族兄原还愁着怎么照顾陆文英,怕把人惹着了,没想到陆文英意外的好说话。 陆文英叹道:“咱们初来上京,小心些总归是好的。” 他回到院里,忽闻一股焦臭味,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撞开书房木门,与书案后的杜长兰大眼瞪小眼。 而在书案上还残留着未烧完的信纸,橙色的火焰舔舐而过,最后一角也化为灰烬。 陆文英随意想了个借口支走族兄,他尴尬进屋,“抱歉。” 杜长兰笑道:“我知你是担忧我。” 他见陆文英的目光落在灰烬上,默了默,同陆文英解释:“我原是忧心有人在春闱中作弊被抓,届时连累所有考生行动被困,便让蕴哥儿拿这封信去寻两名贵人求助。” 比起小郡王和目的不明的葛老先生,明显同他多年交情的陆文英更得杜长兰信任,因此杜长兰将他上京后所有的经历,包括韩箐和小寒宴在内的事情一并说了。 陆文英愣在原地,双目呆滞,半天没回过神。他怎么像在听话本子似的,甚至有些话本子都没这离奇。 “……你之前…”陆文英住了嘴,春闱要紧,长兰不在春闱前与他们说是对的。 他坐在背椅上,胡乱摸索茶盏呷了一口,猝不及防被冰了一个激灵。 书房内顿时响起一连串笑声,杜长兰起身将灰烬收拾了。如今春闱过了,这封信自然也没了用处。 陆文英的目光一直跟随杜长兰,他问道:“现下你是如何想的?” 杜长兰回首,挑了挑眉:“我如何想不重要,陛下如何想才重要。且等着就是了。” 另一边崔遥他们在茶楼打听消息,无非是众人咒骂逃跑的张白二人,以及猜测剩下的作弊之人。 “…在下心里倒是有一个怀疑人选,考试期间在下拉铃出恭,见某号舍上空有飞鸟徘徊。” 杜蕴他们顿时竖起耳朵,听那名举人接着讲:“若偶然一次也就罢了,偏生那日天寒,在下忍不住小解,两次出恭间隔一个时辰,皆碰见飞鸟在那号舍逗留……” “啊——”旁边传来惊叫打断那名考生的推理,众人齐齐看去,崔遥涨红了脸,他的前摆处湿了一摊痕迹。 他刚才听的太认真,忘 记自己还在倒茶,结果温热的茶水顺着桌沿洒落。 崔大郎拱手赔礼:“小弟骤闻此事心中惊讶,这才失态,还望诸位海涵。()?()” 崔遥和杜蕴都跟着拱手一礼,众人这才将注意力放回之前那名举人身上,听他继续讲述。 崔遥本来还想听完儿,可浸了水的衣裳似铁,他大腿处冻的发抖。 崔大郎结了银钱带弟弟和杜蕴离去,拐进一家成衣铺子。 崔大郎随手指了一套锦袍,但崔遥不太乐意,他解了杜蕴的狐裘,指着杜蕴身上的五彩鱼鳞金丝织锦袍,期待问:“有没有类似的款??()_[(.)]???。?。??()?()” 掌柜朝杜蕴迟疑道:“小公子可否让老朽抚摸一二?()?()” 杜蕴点头,掌柜这才上手,翻来覆去的翻看小少年的袖口,半晌摇摇头:“这是从江南那边来的料子和款式,我家铺子虽然也进了新款,却没有类似的。()?()” 这么华丽的锦袍,非王侯贵族穿不出,可王侯世家家里养着技艺高超的绣娘,又怎么会来他们成衣铺子买。 崔遥有些失望,他也没了玩乐的心思,之后同他大哥和杜蕴去大理寺对面大街等候。 太阳不知何时匿了,寒风阵阵,却被马车隔挡,车内碳火猩红,温暖如春。 杜蕴坐久了有些闷,头戴皮帽,身披狐裘下车四下走动。崔遥想了想,也跟了去。 这一等就是一个半时辰,就在崔大郎犹豫是否带弟弟和杜蕴回住处时,大理寺门前一阵喧哗。 三人立刻凑近,办案的衙差厉声呵斥,“官衙办事,闲杂人退散。” 崔大郎笑着上前,借着衣袖遮挡不经意将五两银子塞入对方手中,意有所指道:“官爷,我弟弟也是此次春闱考生。” 对方目光扫过崔遥,飞快道:“此乃张白二人,于申正一刻在城外城隍庙身亡。” 杜蕴顿时沉了脸。 话落官差抬着尸体匆匆进了大理寺,崔遥挠了挠脸:“这是不是死无对证。” 崔大郎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吐出一口浊气:“先回住处。” 他得同长兰和文英商量商量。傻弟弟春闱前还特意求神拜佛,怎么二十多年没出过事的春闱偏出了乱子,莫不是隔的太远,菩萨不灵了。 要不改日去上京的寺庙再拜拜?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崔大郎无奈扶额,他怎么也信这个了。 未至入夜,上京大半举子都知晓此事,众人愈发愤怒:“定是杀人灭口,还有其他贼人尚在。” 杜长兰也留意这群举人的情况,没想到次日高淮竟是带着一群举人登入大理寺。 上京众:……了解了,这高淮是个刺头儿。 饶是大理寺卿很想派人将这群刺头撵出去,但最后还是压住脾气,令大·冤种·理寺丞出面安抚。 大理寺丞将人请至偏厅,客客气气呈上茶水点心,刚要言语,不想高淮递来一张信纸。 大理寺丞的山羊胡抖了抖:“这是……” 他迟疑接过,看清上面内容惊住,高淮负手背后,胸膛挺立 :“大人,我等也是读圣贤书,明先人理,此乃我一行人整理的嫌疑人名册,希望能对大理寺办案有所帮助。9()?9.の.の9()?()” 末了,他率众人拱手一礼,如来时匆匆,又风一般离去。 大理寺卿看着那张雪白信纸上力透纸背的字迹,眼里浸出一点笑意:“虽是张狂些,心里却是有计较的。()?()” 大理寺丞眸光一动:“大人的意思是,按照这纸上名单抓捕?()?()” 大理寺卿抖了抖袖袍,双手拢于身前,哼道:“小后生把饭喂嘴边了,你都不张口?()?()” 大理寺丞面皮抖了抖,捧着信纸退下。 一个时辰后,纸上所列人员悉数被抓,离开酒楼时正好碰见高淮,那唐姓考生破口大骂:“高淮,你这个卑鄙小人!” “你天生逆臣,还没入仕便铲除异己,高淮你唔唔……”声音被不耐烦的官兵堵了去,高淮冷眼瞧着。 一名二十七八的举人上前,对高淮道:“若唐生委实冤枉呢?” 高淮掀了掀眼皮,理直气壮:“若唐举人当真冤枉,大理寺自会放了他。” 说罢,高淮越过他径直往茶楼去,刚踏上楼梯,身后涌,否则有诋毁衙门之嫌。 “与数千考生的前途相比,这点微末牺牲不值一提。”高淮头也不回的踏上二楼,他似有所感,朝西北方望去却只见紧闭门窗,皱了皱眉。 雅间内崔遥屏住呼吸,犹如木头人:“没…没被发现罢?” 杜长兰:“嗯。” 崔遥这才脱力的趴在桌上:“姓高的一介文人,怎么那么敏锐。” 陆文英叹道:“高淮出身名门,君子六艺是必修课,且我观他身形挺拔,厚重的狐裘披在身上也如无物,估摸是文武兼修。” 话落,众人目光齐齐落在杜长兰身上,他无奈放下茶盏:“你们看我做什么?” 崔大郎含笑同其他人对视一眼,杜蕴奔至他爹身后,笑盈盈给他爹捶肩:“我觉得爹也是文武双全。” 崔遥哼哼唧唧,却是没反驳。他双手交叉撑在桌面,挡住自己的眼睛,故作深沉:“或许这状元就在你与他二人之间。” 杜长兰嘴唇微抿,桌下的脚趾缩了缩。 其他人不忍直视的低下头,其他人心道,不愧是杜长兰,面对突然抽风的崔遥,也能如此淡定。 他们在雅间里又待了两刻钟才离去,下楼时,杜长兰目光看向高淮所在的雅间。 此次春闱,倒是未见上京世家子弟出声,一应舆论都集中在高淮身上。 杜长兰垂下眼,踏上马车离开茶楼,未料及半路遇故人。 崔家兄弟和陆文英对李道岫不算熟悉,是以崔大郎道:“长兰,我还有一点私事处理,你同李公子聊聊,我们先走了。” 杜长兰进了李道岫马车,车轮滚滚,在风声鹤唳的上京行走。 李道岫简单带过春闱舞弊之事,反而同杜长兰叙旧,谈及李家一干亲友。 两人好像什么也没谈,又好像谈了什么,半个时辰后李道岫将杜长兰送回住处,与他挥别。 杜长兰看着远去的马车,低头轻笑,李道岫并未说什么,但是正因为此,对方才传达了想要传达的意思。 不提及春闱,反而提私事,说明春闱舞弊之事迟早有定数,暗示杜长兰不要参与高淮的队伍,安静等候即可。 杜长兰回想了一下,李道岫的座师似是佥都御史——陶恪,而那马车上正好刻有“陶”字标记。 拜得座师在,顾虑颇良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10-1123:58:44~2023-10-1223:5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夭夭10瓶;睡睡、公子如玉5瓶;小顾同学、林歌、财神爷超爱我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