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涉及党派之争,远比其他由头来?得疯狂得多、残酷得多,万一一个抗旨的帽子下来?,把自己?也给弄了……他还真?就?没把握能全身而退。 纵然抓的某些人与此次巨木案无关,可?但凡在官场混过几年的,只要有心?查,就?没有一个完全清白?的。 这?些人哪怕此刻喊冤,只要进了京,就?永远回不来?了,还怕什么报复? 有心?腹私下进言,“大人,他苗瑞是总督,您也是总督,由着?他在咱们的地界上发疯,回头传出?去……” 太怂了点吧? 福建总督眯眼看他,“这?话谁让你说的?” 怂?懂什么,此乃从心?! 苗瑞有个做阁老?的师父,本官可?没有! 被人笑话? 笑话! 这?点名声?值几个钱? 左右由着?苗瑞胡闹,若来?日被抓的官员都定了罪,证明他们罪有应得,自己?还能赚董门个人情; 若没罪,便是那苗瑞越权,即便陛下训斥,自己?也是受害者,怕什么! 大难临头,各顾自己?吧! 第一批待审官员押解进京时,天元帝觉得没什么,但紧接着?又有第二批、第三批…… “苗瑞这?是在做什么!” 他一把将奏折扔出?去老?远,冲着?来?禀报的吏部侍郎发火。 闹成这?样很好看么? 让你办差,你倒好,恨不得一口气将云南上下有名有姓的官儿全撸了! 这?回倒是没杀,难不成还想让朕夸你懂事听话么? 熟练地等天元帝第一波火气过去,吏部侍郎便诉苦道:“如今云南各府州县各衙门均大量有缺,可?一时之间,吏部也选不出?这?许多合适人选,要紧的位子上,需得陛下亲自拿主意。” 况且此次云南事发,不少官员都曾是卢芳枝一手提拔的,他自己?又任着?吏部尚书,按例应避嫌。 而下头的……谁也不愿意轻易开口。 “吃着?朝廷的俸禄,只管不做正事!”天元帝又骂了句。 吏部侍郎额头上就?沁出?汗来?。 这?话听着?像骂苗瑞,可?只是骂苗瑞么? 分明是陛下看出?吏部上下都在推脱…… 骂完了,天元帝倒也没有继续连坐,略一沉吟,噼里啪啦点了几个人名。 “命他们速去交接,剩下的空缺,便由现任副手提拔起?来?,倒不必外头另选了。” 领头的官员撸了,如今便是下面分管的几位官员撑着?,终归不是长久之计,看着?也不像话。 关键职位自然要另派,以防杀了狼,又来?了虎。 至于五品以下的基层官员么,非了解民生的老?手不可?,便是原地升迁最为合宜。 领了旨意,吏部立刻各处批条子,若干官员就?这?么赶在大冬天的,骂骂咧咧奔赴云南过年去了。 随着?各级官员押送入京,苗瑞一通乱杀的举动?也引发热议。 不少官员私下都说,此举未免太过嚣张。 又陆续有御史弹劾,参苗瑞滥用职权,“……明为查案,实为借机弄权,更气势汹汹跨省诛连……若不严惩,日后人人皆效仿之,天下岂不乱了套?” 自家师兄,这?会儿便要力挺,汪扶风就?出?来?反驳,“天理昭昭,陛下英明,朝廷不会冤枉一个好官,是否无辜,自有三法司会审、陛下裁决!岂容尔等任意揣测?难不成你质疑陛下的公正?” 那御史被噎了下。 公正么?同在朝为官,这?话也只好骗鬼罢了,什么公正,不存在的,若果然自始至终都公正,便不会有今日之乱。 可?他能说么? 若真?说了,就?是连陛下、连卢芳枝也得罪了。 “……纵然如此,牵连太广,有伤国体,传出?去也不好听,不若徐徐图之。且此番多有证据不足之处,倘或因?一点捕风捉影的所谓指认便捉拿朝廷命官,闹得各处人仰马翻,未免太过儿戏,也易被有心?之人利用,令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就?差明着?说苗瑞公报私仇,党同伐异了。 汪扶风就?笑,“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身正何惧影斜?” 只要不违法乱纪,他们怕什么? 双方都知道在吵什么,核心?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这?话是能公然说出?口的么? 此乃乱世之相! 谁说了,谁就?是指着?天元帝的鼻子骂昏君,骂三法司沦为某些人的私刑机构,骂乾坤颠倒、日月无光。 谁都不敢说,所以每每争辩之时,就?显得很诡异:既激烈,又克制。 再有人弹劾,汪扶风便直接一句话丢出?去,“尔等可?愿为其作保?” 吵吵吵,只顾吵个鸟甚! 说什么苗瑞伺机报复,可?你们就?问心?无愧了么?要么是卢芳枝一派,要么不过是想借机扬名罢了,又是什么好货色! 既然不服,那就?来?给这?些人作保,若来?日无罪,自有陛下惩罚苗瑞,若有罪,尔等以同罪论处,如何? 此言一出?,果然聒噪声?锐减。 此番落马的数十名官员之中,仅有少数几位敢于直接指控卢实,但卢实行事向来?谨慎,没有留下太多有力铁证。 可?饶是如此,也撕开一道口子。 一连数日,来?自各部各衙门参奏卢实弄权敛财的折子,如雪片般飞入内阁。 内阁的空气忽然变得非常微妙,所有人都在等着?卢芳枝的反应。 这?些折子,明面上参奏卢实,可?实际上……便是一个指桑骂槐。 入内阁的没有蠢货,谁都清楚各自屁股底下粘的什么屎,若真?要深究,在座的没一个真?清白?。 所以谁都不愿意先一步跨入雷池。 卢芳枝面无表情浏览完所有折子,抬头看向下方以董春为首的五位同僚,他们都低垂着?头。 “诸位这?是怎么了?时候不早了,也该将折子送去给陛下御览了。” 几名阁员飞快地交换下眼神,谁都没有先开口。 说什么? 怎么说? 次辅的徒弟要弄死首辅的儿子…… 一开口就?是得罪人。 最要紧的是,陛下什么意思? 真?要论起?来?,陛下还是卢阁老?的学生呢,这?回的事只扯出?卢实,阁老?且倒不了呢! 若来?日他老?人家记仇,或是陛下发怒,将火烧到大家身上…… 礼部尚书柳文韬深知自己?的斤两,如今已经非常熟练装哑巴了。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过了没多久,屋子里响起?董春的声?音,“历来?从众者甚多,折子我?也看了,无甚新意,临近年关,陛下诸事繁杂,且不必都堆过去令陛下烦忧。” 众人就?跟着?点头,“不错。” 董阁老?开口,最合适不过了。 追根究底,这?一摊子事也是您老?的学生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