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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第 51 章 一更

   太医署是太常手下出名的清水衙门。  此地既无太乐署中丝竹管弦、美人往来的盛景。也不似官学中书声琅琅。医者们只有在贵人身体有恙时才会被召见入宫。  除此之外,他们终日只能在署中无所事事,想尽办法消磨无聊的时光。  今日,便有一个在官署门前散步的医者,发现他们的官署之外的微小变化。  “咦……这是何物?”  医者用手指点了点门上的告示:“什么人竟如此大胆?”  敢在官署门前粘贴东西?  他用力地一揭,却发现根本揭不下来。  “什么?”  其余医者本就在各自摸鱼着,听了他的惊呼就知道有热闹可看,纷纷凑了上来:“衍之,什么事能让你如此惊诧?”  “你们瞧。”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转到了告示上。有人缓缓读出上面的字:“长安医学职业技术学校诚聘师资若干名。待遇优厚,福利多样……”  这什么鬼?  为什么所有的字他们都看得懂,但连在一起就看不懂了呢?  有人好像品咂出一点门道,目光落在“待遇优厚”四字上。继续朝下看去,竟生生吸了一口凉气。  他眼神放空,喃喃道:“每月粟三十石或稻一十石,帛十匹,金十斤。寒暑三月各有津贴。每至岁末都有分红,具体数额依当年的成果而定。每年除官署固定休沐外,另有带薪休沐十日……”  这待遇,是什么概念?  他们的官长太医令的官秩是六百石,副官太医丞也就四百石。  而这个什么“医师”的职位光粮食一年就有三百余石,和他们的官长差不多了。  这还是不算金帛和各种福利的情况下。  原本来看热闹的医士们面面相觑,各自对视了一眼,眼底都有着相似的疑惑。  ——什么样的家庭,能开得起这种工资啊?  更别说竟敢在大汉官署前面公然挖墙角,还不怕被处罚。想必背后必然站着哪位达官显贵,乃至皇亲国戚了。  那这“长安医学职业技术学校”又是个什么呢?  “你们都凑在一起干什么呢!?”  身后传来一声厉声怒喝,骇得医士们的身子齐齐一抖:糟了!是太医令来了!  他们纷纷垂下头来,动作整齐划一得像提前练过一样。  有人脑筋飞转着,试图找个借口掩饰带薪摸鱼的行为,太医令却已经被门上张贴的告示吸引走了注意力。  “这是何物?怎么贴在院署的大门口?”  太医令随手就是一揭,却发现那告示依旧粘在墙上牢牢的,连页边边也没掉。  “……”  他本就沉下来的脸色,这下更不好看了。  见状,立刻就有人打起了圆场:“回医令的话,这告示是今天早上突然莫名其妙出现的。方才咱们觉得它有碍署衙的观瞻,都想着把它揭掉呢。然后,您就来了……”  很好。  原来别人也没撕掉,完美地保留了他的颜面。  太医令的面色稍霁,随意扫过一眼上面的内容后,却突然失声道:“长安医学职业技术学校?”  医士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便有人说道:“您知道这是什么?怎么会突然有人想开过医校?”  还开那么高工资挖他们墙角?  问这话的人显然被告示上的待遇吸引了去,心底自有一番小算盘。  只是这医校的底细不明,还须打听清楚。  他们太医令是个清水衙门,消息自然没其他官署灵通。但太医令是太常手下的人,总比他们知道得多罢?  岂料,太医令却面色铁青道:“你们不许去,一个都不许去!”  问话的人脱口而出:“啊?这是为何?”旋即发现太医令正在狠狠地瞪着他。他立刻紧紧捂住嘴巴,表示自己不说话了。  “你们且仔细瞧,这学校聘你们去做什么?不是去做医士,而是去给人当先生的!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事这世上还少么?若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学你们的本事,你们还如何在长安立足?”  一番话下来,许多人脸上蠢蠢欲动的神色褪去了大半。  太医令犹嫌不足,冷冷地威胁道:“谁若是去应聘让本官发现了,那就是太医署的叛徒,太医署就再无他的立足之地了。”  “……”  “……”  署衙前顿时安静成了一片,落针可闻。  太医令扫视过每个人的脸色,确认他的话起作用,才冷哼了一声,背手迈步朝署内走去。  余下人只得缀在他的身后。  与出门摸鱼时一窝蜂的喧闹不同,医士们险些显得零散且沉默。然而交汇的眼神和絮语,却比刚才频繁了十倍不止。  “医令怎么了这是?”  “不知道啊……”  医士们彼此皆心知肚明,他们的上司才没那么好心,真的会担心他们没饭吃。  而况,他还说出了“你有我无”之类的话,很明显是和那学校有私仇的。  有人突然灵光一闪:“会不会是最近的那一位风头正盛的女医?”  “你是说江陵月?”  “正是。”  “这倒是真的有可能。好不容易走了一个义妁,这下又来了一个比她更厉害的,医令能不憋气么?”  医士们纷纷点头,对这话表示赞同。  这江女医每显盛一次,就越衬得他们太医署无能一分。太医令能不恨她么?  他们虽然名义上是官,但本质也就是帝王家豢养的私医而已。想要平步青云,就要托庇于贵人的赏识,乃至得到他们的信任。  而贵人身边的位置是有数的。  一个奉召入宫的义妁女医,就已经让太医令无法更进一步了。然则骠骑将军随手捡下的孤女,竟是传说中堪比扁鹊再世的天才。  更何况她还身怀神异,与仙有缘,深得帝王的信重,更是把医令挤得边儿都没有了。  他们就不止一次听过医令嘀咕过,说什么江女医原是沽名钓誉之徒,如果他有卫霍的举荐也能平步青云之类的话。  倘若这医校是江陵月所建,也难怪医令脸色难看了。  “所以呢,有人想去么?”  此话一出,四下都寂静了下来。  有人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家医术世代相传,断然没有为几斗:“我家世代供奉于太医署,就不讨这个没趣儿了。诸君,若是有想去的就去吧。只是若是事有不成,让太医令知道了,可就不美了。”  “……”  这两番话代表了大多数医士的态度。剩余的几人零星的念头也倏然熄灭。  是啊,他们要聘上了还好,若是没聘上,又被太医令清算可就不美了。  倒不如安生地在太医署混日子。  众人又聊了几句,就告一段落的  只是有人心里不免多了几分复杂:这江陵月自从入长安就大出风头,做出无数惊世骇俗之事,屡屡令人侧目不已。  然而,待到要开医校时,却狠狠跌了个跟头。  这天底下的人里面,哪里有比他们太医署医术更高的呢?  他说不清是怜悯还是幸灾乐祸,兀自笑了一声。旋即把这件事丢到脑后,继续无所事事去了。-  三日后。  江陵月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门傻了眼。  眼见着到了约定好的时间门,却没有一人前来,她挠了挠头:“怎么回事啊?是告示上的面试时间门地点写错了么?”  霍光道:“告示我业已检查过了,并没有出什么差错。陵月你先莫要着急,且耐心等待片刻。”  “好。”  然而两人又等了一刻钟时间门,偌大的房间门依旧空荡荡的,还是没有一人到来。  这下江陵月可以确定了:不是有什么不可抗力因素,而是她发出的招聘根本没吸引到人。  她叹了口气:“是待遇不够优厚么?这不应该啊。”  她是按照大汉官员平均工资水平制定的,折合下了,这比他们军中疡医的俸禄起码高了百倍。绝对能招到不少经验老到,又有真才实学人。  不过,为了防止互相拉踩,她特意把军医署和太医署的面试时间门错开了一天。  霍光却摇头道:“或许未必。”  江陵月显然也猜出几分他的意思,面色沉了下来:“这下子,咱们只能明日再来了。”  幸好她的鸡蛋没放在一个篮子里,明日还有一场军医署的面试,不至于颗粒无收  “等等,陵月你仔细听——”  江陵月闻言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就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隔门而来:“请问,这里是有人在招医士么?”  太医署是太常手下出名的清水衙门。  此地既无太乐署中丝竹管弦、美人往来的盛景。也不似官学中书声琅琅。医者们只有在贵人身体有恙时才会被召见入宫。  除此之外,他们终日只能在署中无所事事,想尽办法消磨无聊的时光。  今日,便有一个在官署门前散步的医者,发现他们的官署之外的微小变化。  “咦……这是何物?”  医者用手指点了点门上的告示:“什么人竟如此大胆?”  敢在官署门前粘贴东西?  他用力地一揭,却发现根本揭不下来。  “什么?”  其余医者本就在各自摸鱼着,听了他的惊呼就知道有热闹可看,纷纷凑了上来:“衍之,什么事能让你如此惊诧?”  “你们瞧。”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转到了告示上。有人缓缓读出上面的字:“长安医学职业技术学校诚聘师资若干名。待遇优厚,福利多样……”  这什么鬼?  为什么所有的字他们都看得懂,但连在一起就看不懂了呢?  有人好像品咂出一点门道,目光落在“待遇优厚”四字上。继续朝下看去,竟生生吸了一口凉气。  他眼神放空,喃喃道:“每月粟三十石或稻一十石,帛十匹,金十斤。寒暑三月各有津贴。每至岁末都有分红,具体数额依当年的成果而定。每年除官署固定休沐外,另有带薪休沐十日……”  这待遇,是什么概念?  他们的官长太医令的官秩是六百石,副官太医丞也就四百石。  而这个什么“医师”的职位光粮食一年就有三百余石,和他们的官长差不多了。  这还是不算金帛和各种福利的情况下。  原本来看热闹的医士们面面相觑,各自对视了一眼,眼底都有着相似的疑惑。  ——什么样的家庭,能开得起这种工资啊?  更别说竟敢在大汉官署前面公然挖墙角,还不怕被处罚。想必背后必然站着哪位达官显贵,乃至皇亲国戚了。  那这“长安医学职业技术学校”又是个什么呢?  “你们都凑在一起干什么呢!?”  身后传来一声厉声怒喝,骇得医士们的身子齐齐一抖:糟了!是太医令来了!  他们纷纷垂下头来,动作整齐划一得像提前练过一样。  有人脑筋飞转着,试图找个借口掩饰带薪摸鱼的行为,太医令却已经被门上张贴的告示吸引走了注意力。  “这是何物?怎么贴在院署的大门口?”  太医令随手就是一揭,却发现那告示依旧粘在墙上牢牢的,连页边边也没掉。  “……”  他本就沉下来的脸色,这下更不好看了。  见状,立刻就有人打起了圆场:“回医令的话,这告示是今天早上突然莫名其妙出现的。方才咱们觉得它有碍署衙的观瞻,都想着把它揭掉呢。然后,您就来了……”  很好。  原来别人也没撕掉,完美地保留了他的颜面。  太医令的面色稍霁,随意扫过一眼上面的内容后,却突然失声道:“长安医学职业技术学校?”  医士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便有人说道:“您知道这是什么?怎么会突然有人想开过医校?”  还开那么高工资挖他们墙角?  问这话的人显然被告示上的待遇吸引了去,心底自有一番小算盘。  只是这医校的底细不明,还须打听清楚。  他们太医令是个清水衙门,消息自然没其他官署灵通。但太医令是太常手下的人,总比他们知道得多罢?  岂料,太医令却面色铁青道:“你们不许去,一个都不许去!”  问话的人脱口而出:“啊?这是为何?”旋即发现太医令正在狠狠地瞪着他。他立刻紧紧捂住嘴巴,表示自己不说话了。  “你们且仔细瞧,这学校聘你们去做什么?不是去做医士,而是去给人当先生的!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事这世上还少么?若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学你们的本事,你们还如何在长安立足?”  一番话下来,许多人脸上蠢蠢欲动的神色褪去了大半。  太医令犹嫌不足,冷冷地威胁道:“谁若是去应聘让本官发现了,那就是太医署的叛徒,太医署就再无他的立足之地了。”  “……”  “……”  署衙前顿时安静成了一片,落针可闻。  太医令扫视过每个人的脸色,确认他的话起作用,才冷哼了一声,背手迈步朝署内走去。  余下人只得缀在他的身后。  与出门摸鱼时一窝蜂的喧闹不同,医士们险些显得零散且沉默。然而交汇的眼神和絮语,却比刚才频繁了十倍不止。  “医令怎么了这是?”  “不知道啊……”  医士们彼此皆心知肚明,他们的上司才没那么好心,真的会担心他们没饭吃。  而况,他还说出了“你有我无”之类的话,很明显是和那学校有私仇的。  有人突然灵光一闪:“会不会是最近的那一位风头正盛的女医?”  “你是说江陵月?”  “正是。”  “这倒是真的有可能。好不容易走了一个义妁,这下又来了一个比她更厉害的,医令能不憋气么?”  医士们纷纷点头,对这话表示赞同。  这江女医每显盛一次,就越衬得他们太医署无能一分。太医令能不恨她么?  他们虽然名义上是官,但本质也就是帝王家豢养的私医而已。想要平步青云,就要托庇于贵人的赏识,乃至得到他们的信任。  而贵人身边的位置是有数的。  一个奉召入宫的义妁女医,就已经让太医令无法更进一步了。然则骠骑将军随手捡下的孤女,竟是传说中堪比扁鹊再世的天才。  更何况她还身怀神异,与仙有缘,深得帝王的信重,更是把医令挤得边儿都没有了。  他们就不止一次听过医令嘀咕过,说什么江女医原是沽名钓誉之徒,如果他有卫霍的举荐也能平步青云之类的话。  倘若这医校是江陵月所建,也难怪医令脸色难看了。  “所以呢,有人想去么?”  此话一出,四下都寂静了下来。  有人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家医术世代相传,断然没有为几斗:“我家世代供奉于太医署,就不讨这个没趣儿了。诸君,若是有想去的就去吧。只是若是事有不成,让太医令知道了,可就不美了。”  “……”  这两番话代表了大多数医士的态度。剩余的几人零星的念头也倏然熄灭。  是啊,他们要聘上了还好,若是没聘上,又被太医令清算可就不美了。  倒不如安生地在太医署混日子。  众人又聊了几句,就告一段落的  只是有人心里不免多了几分复杂:这江陵月自从入长安就大出风头,做出无数惊世骇俗之事,屡屡令人侧目不已。  然而,待到要开医校时,却狠狠跌了个跟头。  这天底下的人里面,哪里有比他们太医署医术更高的呢?  他说不清是怜悯还是幸灾乐祸,兀自笑了一声。旋即把这件事丢到脑后,继续无所事事去了。-  三日后。  江陵月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门傻了眼。  眼见着到了约定好的时间门,却没有一人前来,她挠了挠头:“怎么回事啊?是告示上的面试时间门地点写错了么?”  霍光道:“告示我业已检查过了,并没有出什么差错。陵月你先莫要着急,且耐心等待片刻。”  “好。”  然而两人又等了一刻钟时间门,偌大的房间门依旧空荡荡的,还是没有一人到来。  这下江陵月可以确定了:不是有什么不可抗力因素,而是她发出的招聘根本没吸引到人。  她叹了口气:“是待遇不够优厚么?这不应该啊。”  她是按照大汉官员平均工资水平制定的,折合下了,这比他们军中疡医的俸禄起码高了百倍。绝对能招到不少经验老到,又有真才实学人。  不过,为了防止互相拉踩,她特意把军医署和太医署的面试时间门错开了一天。  霍光却摇头道:“或许未必。”  江陵月显然也猜出几分他的意思,面色沉了下来:“这下子,咱们只能明日再来了。”  幸好她的鸡蛋没放在一个篮子里,明日还有一场军医署的面试,不至于颗粒无收  “等等,陵月你仔细听——”  江陵月闻言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就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隔门而来:“请问,这里是有人在招医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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