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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8 章 “王师随我告慰英...

   匈奴民族没有文字,许多地名都靠口口相传。   翻译把匈奴说出的名字音译成了长安的官话。虽然口音有些别扭,但江陵月还是准确识别出了那几个字,一点儿不差。   狼居胥山。   “女医或许有所不知,据他们匈奴说,这什么狼居胥山还是匈奴的圣山哩。每年春秋他们都要去那里祭告天地的。就跟咱们的泰山一样。()?()”   不,我知道。   江陵月在心中默默道。   狼居胥山不仅是匈奴民族的圣山。一千多年后,草原霸主成吉思汗也视之如仙境,甚至把他本人的尸骨埋葬于此地。   “军侯他知道了么,怎么说?()?()”   她问。   “全力追击,与匈奴决一死战。?[(.)]???.の.の?()?()”   “……()?()”   江陵月唯一没有意料到的,历史总能在偏离的轨道上自行修正。先是让霍去病意外捉获左贤王,让匈奴群龙无首,四散奔逃。眼看着正面击溃匈奴的宏愿将要成为泡影时,   没想到匈奴的大部队竟然退居到了狼居胥山。   难道,这就是宿命?   一直相信科学的江陵月此刻也不得不唯心主义一下——难道霍去病的命里,必然要和此地有什么交集?   比起江陵月的感慨,翻译官另有担心。   “也不知道匈奴人会不会弄鬼,搞出什么邪门的东西。”   毕竟那里是匈奴心中的信仰地,又因仙神之说蒙上一层神秘面纱。若有人掌握了旁门左道,在山脚与汉军作战时借机施展,匈奴普通士兵以为遇见了神迹,一定会士气大增。   再说了,万一狼居胥山上真住着什么庇佑匈奴的魂灵呢?   翻译官有点发怵。   “不会的。”江陵月突然开口。   “啊?”   “我说,军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她抬头望向天空。漠北的旷野寥廓而空茫,衬得湛蓝色的穹顶格外遥远。时而有划破长空的白鸟翱翔而过。   “他会战胜匈奴。”   江陵月军中的存在感并不低,但她甚少在行军布阵上发表什么意见。这好像还是翻译官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些事情来。   但她一开口,就如此笃定。   就好像已经洞见了那个一定会存在的未来。   “您说得对。”   那翻译官眼底乌云散尽,也豪爽地大笑道:“是卑下失言了,军侯他一定会赢!”   这好像是自出征伊始,镌刻在所有人脑子里的信念。   霍去病也一次又一次证明了他从不辜负所有人的期望。他们没有信错人。   这最后一次,他也不会输。-   大军一路北进,不断靠近既定的终局。   行军的队伍也被巧妙地分成了两部分。俘虏的匈奴人赤足奔跑在前,汉军骑马悠闲地在后。   他们已经知道了匈奴主力的去向,就不必连夜奔袭、跑得心脏狂跳。只肖朝着狼居胥山的方向前行就是。人和马的心情相当轻松,权当是决战前的养精蓄锐了。   至于找偏了狼居胥山的方向?那怎么可能?   有霍去病在呢。   江陵月在左贤王被抓的穹庐附近找到了成片的牛羊浮尸,想来那里就是他抛尸投毒的源头。   自那处往上走,弓卢水再度恢复了澄澈。   一连几天的赶路下来,加入俘虏队伍的匈奴人不断。每接收一波,江陵月就要找地方炮制草木灰,让他们去附近的河里冲一次澡,把身上好好清洗清洗。   匈奴人们一开始很不习惯,嘴里嘟嘟囔囔的,但碍于汉军的环首刀不得不低头。   但几次之后,渐渐有匈奴人喜欢上了洗澡后浑身清爽的感觉。每次给新来的分发草木灰时都会蹭上一捧,如珍似宝地捧着,“哗啦”一声跳进水中。   如此几次,有的匈奴人甚至白了一个度。   作为亲眼见证这一变化的人,江陵月忍不住抽了抽唇角——那他们从前到底得有多脏啊?   不过,她盯着匈奴人的头发,又有了新的想法。   说起来有点恶心,但因为从前疏于打理,许多匈奴人顶着一头杂草似的乱发,那乱发之间上什么都有……牛羊的毛发、砂土的颗粒、甚至还有虱子,更别说头发本身的油垢。   那气味老远就能闻到,实在算不上好。   要不,把它们都剪了?   若不然,虱子要是一个不慎在汉军中也扩散开来,江陵月这段时间的努力就毁于一旦。   她绝对会发疯的!   再三确认匈奴的文化中,剃头发没有羞辱的意思后,她就决心展开自己的计划。   剃头的工具很简单,环首刀就很不错。   江陵月最开始拿着环首刀比划示范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许多匈奴人都跪了下来。有的泪流满面,连声哀求。有的则大叫着挣扎,又被围着的汉军一把按住,摔在一边。   “……这是怎么了?”   难道她情报错误,匈奴人认为剃头是不好的事?   翻译官还是之前的那一位——他此刻哭笑不得道:“是这些人误会了!他们以为女医你要教他们怎么自戕!”   “……”   江陵月扶着额叹气:“不是叫你解释清楚了么?”   “卑下已经解释了,但他们不听啊!”   江陵月:“……”   不过也有好消息。匈奴人作为游牧民族,天生凶悍野蛮,秉性难改。但她却发现,这批人以为她要置他们于死地时,真正敢于反抗之人寥寥无几。   这莫非是……被霍去病打怕了?失去了反抗的本能?   还是看汉军无论装备实力都在他们之上,权衡利弊后,果断选择了跪地求饶?   无论是哪种,都对汉军是利好。   她这么想着,环首刀提在手中并未松开。口中却道:“你告诉他们,每个剪头成功的人,都能和汉军吃一顿同样的食物。”   也就是方便面、和压缩饼干。   打一棒子给个胡萝卜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刚才不小心威慑过了,现在就要适当地给点好处。   那翻译官听后一脸肉痛,但还是如实转达了江陵月的意思。   然后,她清晰地听到此起彼伏的吸溜声。   江陵月:“……”有这么好吃吗?   还真有!   匈奴们听完了完整的解释后,一个个争先恐后抢着剪头,甚至把头往头主动往他刀刃下送,就为了吃上那一口。   没办法,真的很香啊!   他们闻着那味儿,早就羡慕得不行了。但再怎么羡慕也没用,他们现在是俘虏,是奴隶。有一条命能苟活就不错了。还想和人吃上一样的食物?简直是痴心妄想。   有了江陵月这句话,匈奴人怎能不狂喜。   江陵月随机挑了一个长头发的匈奴女人。可以看得出来,她在一群匈奴人中是比较爱干净的那种。只是长发还是既枯槁又打结,乱蓬蓬成一团。   江陵月毫不手软,比划了她耳根处,手起刀落。   “呲啦——”   灰黄的长发一下落在地上。   但是这个长度,江陵月并不能满足。她又“咔咔”几下,把本就不长的头发剪到一根食指那么长才罢手。   “你们互相帮忙着剪,就按这个长度来,不论男女。”   这个长度好清洗很多,河里洗澡时顺便沾点水也不会太脏,更不会滋生虱子的温床。   匈奴人听后,争先恐后地抢那环首刀来。   这时不知怎的传了出去。不止是江陵月叫来的这一批,所有匈奴无一例外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剪发运动。地面上到处都是散碎的头发,到最后,连那把环首刀也变钝了。   相应地,他们所有人都能吃到饼干或泡面。   剪发技术有限,许多匈奴人的头发上到处是豁口,看起来实在不美观。但他们半点也不在意,眼睛睁得大大的,捧着手中金黄色、散发诱人香气的面饼。   出乎江陵月意料的是,几乎所有匈奴人都选择了方便面,没人选择饱肚子的饼干。大约这和方便面冲泡开一瞬间的香气脱不开关系。   “咕噜。”   不知是谁咽下一口口水,旋即这声音便此起彼伏。   “哎呦喂。”有个士兵口中啧啧有声:“怎么看着这群匈奴蛮子,我也跟着饿了呢?”   “我也是。”   “诶,你平时不最爱吃饼干?”   “……”   然而匈奴人却无心谈笑。他们木愣愣地看着热水被注入面饼的缝隙里,水蒸汽的温度扑面而来,手隔着一层也觉得那滚水灼烫不已。   却无人松开。   “好了,可以吃了。”   一声令下后,驻扎地顿时被震天响的吸溜声淹没。   有的匈奴人吃了一口面被烫得舌头蜷缩,嘶嘶呼呼的,却还是强要吞下第二口。   有的一边吃,一边呆呆地念念有词。   有的甚至直接哭出来了。   旁观了一切的江陵月:“……至于么?有那么好吃么?”   至于,当然至于!   蒙古草原的地形环境只适合放牧,不适合耕田。谷物粮食在匈奴中竟是一种奢侈品。尤其是匈奴人从汉家边境劫掠来粮食后,不会烹饪,只干吃麦子度日的也不在少数。   而江陵月制作的方便面呢,小麦粉中添加了上品油盐,还用了几千年后的食品加工工艺。   降维打击得匈奴人大脑直接宕机。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香,这么好吃的食物呢?   有的匈奴人更极端一点,甚至觉得,要是他能再吃上一次,连让他去死他都愿意。   “陵月是想收买匈奴?”   背后忽地传不上收买吧,就一碗面哪里能收买得了匈奴?”   霍去病:“……”   他看着那些匈奴人吃个面就飘飘欲仙、如梦似幻的神情,默默把心中的想法咽了下去——没准真的能。   匈奴人蛮狠、狡诈。   一方面,他们不会轻易认命于汉军的刀口下。另一方面,他们对自己的部落没有太多归属之情。   也不奇怪,冒顿单于建立的匈奴帝国虽然地域辽阔,帐下有诸王,但本质上却是一个松散的联盟。   他们不会像汉人一样,自认为国之子民,有着强烈的自我认同感。为了活命,他们可以南下劫掠大汉诸边界。为了活得更好,他们也并不介意背叛单于王庭。   而江陵月无心中一碗面,就成了引诱他们背叛故国的门票。   霍去病又命人传下几句话。   从此,在匈奴的交谈之中,就有了只要到了长安,就能顿顿吃到麦面吃到饱的传说。   长安一跃成为比狼居胥山更神秘的地方。   其实么,长安的奴隶并不是总能吃饱的,方便面也只在军中流通,霍去病撒了谎,但他并无半点愧疚。   留下他们一命,已经是他的仁慈。   有的匈奴人吃完一口后,就把面搁在原地发愣,似是舍不得吃。理所当然地,面坨成了一团时他才后知后觉,三下五除二呼溜到嘴里,舒服地叹了口气。   他甩了甩短茬茬的头发,只觉自己哪里不一样了。   被汉军俘虏的日子里,他居然过上了比在匈奴军中还要好的生活。放在从前,这怎么能够想象?   要是汉军和匈奴人再打起来……该死,总之,他不想回到匈奴军中,再伺候左贤王去了!   一路上,有类似想法的匈奴人不在少数。   江陵月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她又借机分发了一次压缩饼干,借机让匈奴人改掉随地大小便的陋习后……产生动摇的人就更多了!   而这些日子里,匈奴人的面貌也发生了改变。   蒙古草原上的紫外线强烈,他们的脸上依旧布满风霜之色。然而脸和肤色却因为勤于洗澡,白了一个度。此外,每个人都剪了短发,虽然细节不忍细看,远望却整整齐齐的一片。   走在汉军骑兵前,不像俘虏,倒像是步兵了。   就连匈奴的军队也不敢认。   他们在狼居胥山脚下重逢,却被认为是汉军的什么新兵种,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呢?   然而,江陵月却无心嘲笑什么。   “到了。”她说。   蒙古草原上,甚少能见到两千余米的高山。远远望去,只见巍峨山巅的积雪终年不散,绵延不绝。   也因此,被匈奴人视为神山。   失去统领、群龙无首、四下逃窜的匈奴士兵们聚集到这里,也仿佛得到了神明的庇佑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然而他们面对的,却是养精蓄锐的王师。   因提前确定了匈奴的方位,一连数日,霍去病皆有意放宽了汉军的行军速度。马儿一路啃着嫩嫩的青草,惬意肥壮自不必说。连带着人也分外精神勃发,神采奕奕。   在江陵月熟知的历史上,霍去病是追击左贤王而不得。一路追到狼居胥的山脚下才停步、举行祭天。   但现在,他要在这里,在匈奴的神山下,亲手摧毁他们自以为战无不胜的信仰。   江陵月一阵呼吸急促。   不是紧张的,而是兴奋的。她能感受到血管里奔涌的力量快要跳了出来,太阳穴突突地直跳。   “江女医,您没事吧?”   “……没事。我就是太激动了。”   直到几番深呼吸后,江陵月才冷静下来。作为千古之下的崇拜者,无和她一样知道此战的意义,她也无人可以分享。   但那些都不重要。   对于霍去病而言,这只是一场需要打赢的胜仗。   对手是匈奴。   仅此而已。   匈奴人是游牧而非渔猎民族,对于山间的生活并不熟悉。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匈奴人的排兵布阵也大失水准。   他们没聚居的地方不是山上而是平地。驻地附近有一片平整的草原,可供牛羊和马匹栖息。   这是他们最熟悉的,却不是最合适的驻地。   就连江陵月这个外行也能看出来,狼居胥山那么多易守难攻的地形,统统被匈奴人无情放弃。   她忍不住想,这不是给汉军机会么?   转念一想,又明白了   他们只想着在这里休养生息,再出发与汉军决一死战。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汉军追击到他们的圣山上。   便是这一点“没想过”,结局就已注定。   匈奴士兵与俘虏打照面的一瞬,彼此都没有反应过来。但仅在下一刻,汉军便骑马奔腾而出,如飓风般狂卷而至,踏起的烟尘隐天蔽日,遮人双目。   许多匈奴临死之前,只能看到环首刀寒光一闪。   旋即,一道血光自胸前喷涌而出。   他们用最后的意识方才明白过来,那道寒光收割的是自己的生命。旋即跌倒在地上,变成一具尸体。   狼居胥山并未庇佑信仰它的子民。   它只是沉默地伫立着,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直到最后一个高鼻深目的匈奴人倒地不起。直到汩汩涌流的鲜血浸透了它的土地。   这场战争甚至称不上势均力敌。   它只能被称为一场屠杀。至此,左贤王部十万余人众,或奔逃、或被俘、或战死,尘埃落定。   苍红相间的猎猎旗帜被扬起,被大风吹得招摇至极。   然而,却无人欢呼一声。   他们愣愣地听着耳畔的风声,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向了他们的将帅。   ——霍去病。   霍去病一身醒目的红衣黑甲,身影劲瘦而轻捷。不比朔方兵丁的蛮壮,偏偏生出一股无与匹敌的锋锐之气。如一柄雪白的利刃掀起凛冽冷风,直插敌人之咽喉。   现在,这柄利刃缓缓下马,望向了汉军旗飘扬的方向。   他的脚下,是被血染透三寸的土地。   “战事已胜,匈奴伏首。”   “王师随我在此祭天,以告慰我大汉战中死去的英灵。”   他的声音好平静。   汉军却突然迸发出一阵欢呼声,声浪沸反盈天,就连附近的山林泽被也被震动。   狼居胥山在欢迎这位注定在此输写历史的英雄。   而江陵月却独独望着霍去病,怔怔落下一滴眼泪来。她从没有像这一刻,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   他是霍去病啊。   她忽地眼前一闪,只见一抹金光从他身上跃动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的主要难度:如何把碾压局写得跌宕起伏。   本章50红包,大家一起庆祝一下~   喃喃果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   希望你也喜欢   匈奴民族没有文字,许多地名都靠口口相传。   翻译把匈奴说出的名字音译成了长安的官话。虽然口音有些别扭,   但江陵月还是准确识别出了那几个字,   一点儿不差。   狼居胥山。   “女医或许有所不知,据他们匈奴说,   这什么狼居胥山还是匈奴的圣山哩。每年春秋他们都要去那里祭告天地的。就跟咱们的泰山一样。”   不,   我知道。   江陵月在心中默默道。   狼居胥山不仅是匈奴民族的圣山。一千多年后,草原霸主成吉思汗也视之如仙境,甚至把他本人的尸骨埋葬于此地。   “军侯他知道了么,怎么说?”她问。   “全力追击,与匈奴决一死战。”   “……”   江陵月唯一没有意料到的,历史总能在偏离的轨道上自行修正。先是让霍去病意外捉获左贤王,让匈奴群龙无首,四散奔逃。眼看着正面击溃匈奴的宏愿将要成为泡影时,   没想到匈奴的大部队竟然退居到了狼居胥山。   难道,这就是宿命?   一直相信科学的江陵月此刻也不得不唯心主义一下——难道霍去病的命里,必然要和此地有什么交集?   比起江陵月的感慨,翻译官另有担心。   “也不知道匈奴人会不会弄鬼,搞出什么邪门的东西。”   毕竟那里是匈奴心中的信仰地,又因仙神之说蒙上一层神秘面纱。若有人掌握了旁门左道,在山脚与汉军作战时借机施展,匈奴普通士兵以为遇见了神迹,一定会士气大增。   再说了,万一狼居胥山上真住着什么庇佑匈奴的魂灵呢?   翻译官有点发怵。   “不会的。”江陵月突然开口。   “啊?”   “我说,军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她抬头望向天空。漠北的旷野寥廓而空茫,衬得湛蓝色的穹顶格外遥远。时而有划破长空的白鸟翱翔而过。   “他会战胜匈奴。”   江陵月军中的存在感并不低,但她甚少在行军布阵上发表什么意见。这好像还是翻译官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些事情来。   但她一开口,就如此笃定。   就好像已经洞见了那个一定会存在的未来。   “您说得对。”   那翻译官眼底乌云散尽,也豪爽地大笑道:“是卑下失言了,军侯他一定会赢!”   这好像是自出征伊始,镌刻在所有人脑子里的信念。   霍去病也一次又一次证明了他从不辜负所有人的期望。他们没有信错人。   这最后一次,他也不会输。-   大军一路北进,不断靠近既定的终局。   行军的队伍也被巧妙地分成了两部分。俘虏的匈奴人赤足奔跑在前,汉军骑马悠闲地在后。   他们已经知道了匈奴主力的去向,就不必连夜奔袭、跑得心脏狂跳。只肖朝着狼居胥山的方向前行就是。人和马的心情相当轻松,权当是决战前的养精蓄锐了。   至于找偏了狼居胥山的方向?那怎么可能?   有霍去病在呢。   江陵月在左贤王被抓的穹庐附近找到了成片的牛羊浮尸,想来那里就是他抛尸投毒的源头。   自那处往上走,弓卢水再度恢复了澄澈。   一连几天的赶路下来,加入俘虏队伍的匈奴人不断。每接收一波,江陵月就要找地方炮制草木灰,让他们去附近的河里冲一次澡,把身上好好清洗清洗。   匈奴人们一开始很不习惯,嘴里嘟嘟囔囔的,但碍于汉军的环首刀不得不低头。   但几次之后,渐渐有匈奴人喜欢上了洗澡后浑身清爽的感觉。每次给新来的分发草木灰时都会蹭上一捧,如珍似宝地捧着,“哗啦”一声跳进水中。   如此几次,有的匈奴人甚至白了一个度。   作为亲眼见证这一变化的人,江陵月忍不住抽了抽唇角——那他们从前到底得有多脏啊?   不过,她盯着匈奴人的头发,又有了新的想法。   说起来有点恶心,但因为从前疏于打理,许多匈奴人顶着一头杂草似的乱发,那乱发之间上什么都有……牛羊的毛发、砂土的颗粒、甚至还有虱子,更别说头发本身的油垢。   那气味老远就能闻到,实在算不上好。   要不,把它们都剪了?   若不然,虱子要是一个不慎在汉军中也扩散开来,江陵月这段时间的努力就毁于一旦。   她绝对会发疯的!   再三确认匈奴的文化中,剃头发没有羞辱的意思后,她就决心展开自己的计划。   剃头的工具很简单,环首刀就很不错。   江陵月最开始拿着环首刀比划示范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许多匈奴人都跪了下来。有的泪流满面,连声哀求。有的则大叫着挣扎,又被围着的汉军一把按住,摔在一边。   “……这是怎么了?”   难道她情报错误,匈奴人认为剃头是不好的事?   翻译官还是之前的那一位——他此刻哭笑不得道:“是这些人误会了!他们以为女医你要教他们怎么自戕!”   “……”   江陵月扶着额叹气:“不是叫你解释清楚了么?”   “卑下已经解释了,但他们不听啊!”   江陵月:“……”   不过也有好消息。匈奴人作为游牧民族,天生凶悍野蛮,秉性难改。但她却发现,这批人以为她要置他们于死地时,真正敢于反抗之人寥寥无几。   这莫非是……被霍去病打怕了?失去了反抗的本能?   还是看汉军无论装备实力都在他们之上,权衡利弊后,果断选择了跪地求饶?   无论是哪种,都对汉军是利好。   她这么想着,环首刀提在手中并未松开。口中却道:“你告诉他们,每个剪头成功的人,都能和汉军吃一顿同样的食物。”   也就是方便面、和压缩饼干。   打一棒子给个胡萝卜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刚才不小心威慑过了,现在就要适当地给点好处。   那翻译官听后一脸肉痛,但还是如实转达了江陵月的意思。   然后,她清晰地听到此起彼伏的吸溜声。   江陵月:“……”有这么好吃吗?   还真有!   匈奴们听完了完整的解释后,一个个争先恐后抢着剪头,甚至把头往头主动往他刀刃下送,就为了吃上那一口。   没办法,真的很香啊!   他们闻着那味儿,早就羡慕得不行了。但再怎么羡慕也没用,他们现在是俘虏,是奴隶。有一条命能苟活就不错了。还想和人吃上一样的食物?简直是痴心妄想。   有了江陵月这句话,匈奴人怎能不狂喜。   江陵月随机挑了一个长头发的匈奴女人。可以看得出来,她在一群匈奴人中是比较爱干净的那种。只是长发还是既枯槁又打结,乱蓬蓬成一团。   江陵月毫不手软,比划了她耳根处,手起刀落。   “呲啦——”   灰黄的长发一下落在地上。   但是这个长度,江陵月并不能满足。她又“咔咔”几下,把本就不长的头发剪到一根食指那么长才罢手。   “你们互相帮忙着剪,就按这个长度来,不论男女。”   这个长度好清洗很多,河里洗澡时顺便沾点水也不会太脏,更不会滋生虱子的温床。   匈奴人听后,争先恐后地抢那环首刀来。   这时不知怎的传了出去。不止是江陵月叫来的这一批,所有匈奴无一例外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剪发运动。地面上到处都是散碎的头发,到最后,连那把环首刀也变钝了。   相应地,他们所有人都能吃到饼干或泡面。   剪发技术有限,许多匈奴人的头发上到处是豁口,看起来实在不美观。但他们半点也不在意,眼睛睁得大大的,捧着手中金黄色、散发诱人香气的面饼。   出乎江陵月意料的是,几乎所有匈奴人都选择了方便面,没人选择饱肚子的饼干。大约这和方便面冲泡开一瞬间的香气脱不开关系。   “咕噜。”   不知是谁咽下一口口水,旋即这声音便此起彼伏。   “哎呦喂。”有个士兵口中啧啧有声:“怎么看着这群匈奴蛮子,我也跟着饿了呢?”   “我也是。”   “诶,你平时不最爱吃饼干?”   “……”   然而匈奴人却无心谈笑。他们木愣愣地看着热水被注入面饼的缝隙里,水蒸汽的温度扑面而来,手隔着一层也觉得那滚水灼烫不已。   却无人松开。   “好了,可以吃了。”   一声令下后,驻扎地顿时被震天响的吸溜声淹没。   有的匈奴人吃了一口面被烫得舌头蜷缩,嘶嘶呼呼的,却还是强要吞下第二口。   有的一边吃,一边呆呆地念念有词。   有的甚至直接哭出来了。   旁观了一切的江陵月:“……至于么?有那么好吃么?”   至于,当然至于!   蒙古草原的地形环境只适合放牧,不适合耕田。谷物粮食在匈奴中竟是一种奢侈品。尤其是匈奴人从汉家边境劫掠来粮食后,不会烹饪,只干吃麦子度日的也不在少数。   而江陵月制作的方便面呢,小麦粉中添加了上品油盐,还用了几千年后的食品加工工艺。   降维打击得匈奴人大脑直接宕机。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香,这么好吃的食物呢?   有的匈奴人更极端一点,甚至觉得,要是他能再吃上一次,连让他去死他都愿意。   “陵月是想收买匈奴?”   背后忽地传不上收买吧,就一碗面哪里能收买得了匈奴?”   霍去病:“……”   他看着那些匈奴人吃个面就飘飘欲仙、如梦似幻的神情,默默把心中的想法咽了下去——没准真的能。   匈奴人蛮狠、狡诈。   一方面,他们不会轻易认命于汉军的刀口下。另一方面,他们对自己的部落没有太多归属之情。   也不奇怪,冒顿单于建立的匈奴帝国虽然地域辽阔,帐下有诸王,但本质上却是一个松散的联盟。   他们不会像汉人一样,自认为国之子民,有着强烈的自我认同感。为了活命,他们可以南下劫掠大汉诸边界。为了活得更好,他们也并不介意背叛单于王庭。   而江陵月无心中一碗面,就成了引诱他们背叛故国的门票。   霍去病又命人传下几句话。   从此,在匈奴的交谈之中,就有了只要到了长安,就能顿顿吃到麦面吃到饱的传说。   长安一跃成为比狼居胥山更神秘的地方。   其实么,长安的奴隶并不是总能吃饱的,方便面也只在军中流通,霍去病撒了谎,但他并无半点愧疚。   留下他们一命,已经是他的仁慈。   有的匈奴人吃完一口后,就把面搁在原地发愣,似是舍不得吃。理所当然地,面坨成了一团时他才后知后觉,三下五除二呼溜到嘴里,舒服地叹了口气。   他甩了甩短茬茬的头发,只觉自己哪里不一样了。   被汉军俘虏的日子里,他居然过上了比在匈奴军中还要好的生活。放在从前,这怎么能够想象?   要是汉军和匈奴人再打起来……该死,总之,他不想回到匈奴军中,再伺候左贤王去了!   一路上,有类似想法的匈奴人不在少数。   江陵月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她又借机分发了一次压缩饼干,借机让匈奴人改掉随地大小便的陋习后……产生动摇的人就更多了!   而这些日子里,匈奴人的面貌也发生了改变。   蒙古草原上的紫外线强烈,他们的脸上依旧布满风霜之色。然而脸和肤色却因为勤于洗澡,白了一个度。此外,每个人都剪了短发,虽然细节不忍细看,远望却整整齐齐的一片。   走在汉军骑兵前,不像俘虏,倒像是步兵了。   就连匈奴的军队也不敢认。   他们在狼居胥山脚下重逢,却被认为是汉军的什么新兵种,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呢?   然而,江陵月却无心嘲笑什么。   “到了。”她说。   蒙古草原上,甚少能见到两千余米的高山。远远望去,只见巍峨山巅的积雪终年不散,绵延不绝。   也因此,被匈奴人视为神山。   失去统领、群龙无首、四下逃窜的匈奴士兵们聚集到这里,也仿佛得到了神明的庇佑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然而他们面对的,却是养精蓄锐的王师。   因提前确定了匈奴的方位,一连数日,霍去病皆有意放宽了汉军的行军速度。马儿一路啃着嫩嫩的青草,惬意肥壮自不必说。连带着人也分外精神勃发,神采奕奕。   在江陵月熟知的历史上,霍去病是追击左贤王而不得。一路追到狼居胥的山脚下才停步、举行祭天。   但现在,他要在这里,在匈奴的神山下,亲手摧毁他们自以为战无不胜的信仰。   江陵月一阵呼吸急促。   不是紧张的,而是兴奋的。她能感受到血管里奔涌的力量快要跳了出来,太阳穴突突地直跳。   “江女医,您没事吧?”   “……没事。我就是太激动了。”   直到几番深呼吸后,江陵月才冷静下来。作为千古之下的崇拜者,无和她一样知道此战的意义,她也无人可以分享。   但那些都不重要。   对于霍去病而言,这只是一场需要打赢的胜仗。   对手是匈奴。   仅此而已。   匈奴人是游牧而非渔猎民族,对于山间的生活并不熟悉。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匈奴人的排兵布阵也大失水准。   他们没聚居的地方不是山上而是平地。驻地附近有一片平整的草原,可供牛羊和马匹栖息。   这是他们最熟悉的,却不是最合适的驻地。   就连江陵月这个外行也能看出来,狼居胥山那么多易守难攻的地形,统统被匈奴人无情放弃。   她忍不住想,这不是给汉军机会么?   转念一想,又明白了   他们只想着在这里休养生息,再出发与汉军决一死战。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汉军追击到他们的圣山上。   便是这一点“没想过”,结局就已注定。   匈奴士兵与俘虏打照面的一瞬,彼此都没有反应过来。但仅在下一刻,汉军便骑马奔腾而出,如飓风般狂卷而至,踏起的烟尘隐天蔽日,遮人双目。   许多匈奴临死之前,只能看到环首刀寒光一闪。   旋即,一道血光自胸前喷涌而出。   他们用最后的意识方才明白过来,那道寒光收割的是自己的生命。旋即跌倒在地上,变成一具尸体。   狼居胥山并未庇佑信仰它的子民。   它只是沉默地伫立着,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直到最后一个高鼻深目的匈奴人倒地不起。直到汩汩涌流的鲜血浸透了它的土地。   这场战争甚至称不上势均力敌。   它只能被称为一场屠杀。至此,左贤王部十万余人众,或奔逃、或被俘、或战死,尘埃落定。   苍红相间的猎猎旗帜被扬起,被大风吹得招摇至极。   然而,却无人欢呼一声。   他们愣愣地听着耳畔的风声,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向了他们的将帅。   ——霍去病。   霍去病一身醒目的红衣黑甲,身影劲瘦而轻捷。不比朔方兵丁的蛮壮,偏偏生出一股无与匹敌的锋锐之气。如一柄雪白的利刃掀起凛冽冷风,直插敌人之咽喉。   现在,这柄利刃缓缓下马,望向了汉军旗飘扬的方向。   他的脚下,是被血染透三寸的土地。   “战事已胜,匈奴伏首。”   “王师随我在此祭天,以告慰我大汉战中死去的英灵。”   他的声音好平静。   汉军却突然迸发出一阵欢呼声,声浪沸反盈天,就连附近的山林泽被也被震动。   狼居胥山在欢迎这位注定在此输写历史的英雄。   而江陵月却独独望着霍去病,怔怔落下一滴眼泪来。她从没有像这一刻,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   他是霍去病啊。   她忽地眼前一闪,只见一抹金光从他身上跃动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的主要难度:如何把碾压局写得跌宕起伏。   本章50红包,大家一起庆祝一下~   喃喃果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   希望你也喜欢   匈奴民族没有文字,许多地名都靠口口相传。   ?本作者喃喃果提醒您《今天也在努力救治霍去病》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_?_??   ()?()   翻译把匈奴说出的名字音译成了长安的官话。虽然口音有些别扭,但江陵月还是准确识别出了那几个字,一点儿不差。()?()   狼居胥山。()?()   “女医或许有所不知,据他们匈奴说,这什么狼居胥山还是匈奴的圣山哩。每年春秋他们都要去那里祭告天地的。就跟咱们的泰山一样。”()?()   不,我知道。   江陵月在心中默默道。   狼居胥山不仅是匈奴民族的圣山。一千多年后,草原霸主成吉思汗也视之如仙境,甚至把他本人的尸骨埋葬于此地。   “军侯他知道了么,怎么说?”她问。   “全力追击,与匈奴决一死战。”   “……”   江陵月唯一没有意料到的,历史总能在偏离的轨道上自行修正。先是让霍去病意外捉获左贤王,让匈奴群龙无首,四散奔逃。眼看着正面击溃匈奴的宏愿将要成为泡影时,   没想到匈奴的大部队竟然退居到了狼居胥山。   难道,这就是宿命?   一直相信科学的江陵月此刻也不得不唯心主义一下——难道霍去病的命里,必然要和此地有什么交集?   比起江陵月的感慨,翻译官另有担心。   “也不知道匈奴人会不会弄鬼,搞出什么邪门的东西。”   毕竟那里是匈奴心中的信仰地,又因仙神之说蒙上一层神秘面纱。若有人掌握了旁门左道,在山脚与汉军作战时借机施展,匈奴普通士兵以为遇见了神迹,一定会士气大增。   再说了,万一狼居胥山上真住着什么庇佑匈奴的魂灵呢?   翻译官有点发怵。   “不会的。”江陵月突然开口。   “啊?”   “我说,军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她抬头望向天空。漠北的旷野寥廓而空茫,衬得湛蓝色的穹顶格外遥远。时而有划破长空的白鸟翱翔而过。   “他会战胜匈奴。”   江陵月军中的存在感并不低,但她甚少在行军布阵上发表什么意见。这好像还是翻译官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些事情来。   但她一开口,就如此笃定。   就好像已经洞见了那个一定会存在的未来。   “您说得对。”   那翻译官眼底乌云散尽,也豪爽地大笑道:“是卑下失言了,军侯他一定会赢!”   这好像是自出征伊始,镌刻在所有人脑子里的信念。   霍去病也一次又一次证明了他从不辜负所有人的期望。他们没有信错人。   这最后一次,他也不会输。-   大军一路北进,不断靠近既定的终局。   行军的队伍也被巧妙地分成了两部分。俘虏的匈奴人赤足奔跑在前,汉军骑马悠闲地在后。   他们已经知道了匈奴主力的去向,就不必连夜奔袭、跑得心脏狂跳。只肖朝着狼居胥山的方向前行就是。人和马的心情相当轻松,权当是决战前的养精蓄锐了。   至于找偏了狼居胥山的方向?那怎么可能?   有霍去病在呢。   江陵月在左贤王被抓的穹庐附近找到了成片的牛羊浮尸,想来那里就是他抛尸投毒的源头。   自那处往上走,弓卢水再度恢复了澄澈。   一连几天的赶路下来,加入俘虏队伍的匈奴人不断。每接收一波,江陵月就要找地方炮制草木灰,让他们去附近的河里冲一次澡,把身上好好清洗清洗。   匈奴人们一开始很不习惯,嘴里嘟嘟囔囔的,但碍于汉军的环首刀不得不低头。   但几次之后,渐渐有匈奴人喜欢上了洗澡后浑身清爽的感觉。每次给新来的分发草木灰时都会蹭上一捧,如珍似宝地捧着,“哗啦”一声跳进水中。   如此几次,有的匈奴人甚至白了一个度。   作为亲眼见证这一变化的人,江陵月忍不住抽了抽唇角——那他们从前到底得有多脏啊?   不过,她盯着匈奴人的头发,又有了新的想法。   说起来有点恶心,但因为从前疏于打理,许多匈奴人顶着一头杂草似的乱发,那乱发之间上什么都有……牛羊的毛发、砂土的颗粒、甚至还有虱子,更别说头发本身的油垢。   那气味老远就能闻到,实在算不上好。   要不,把它们都剪了?   若不然,虱子要是一个不慎在汉军中也扩散开来,江陵月这段时间的努力就毁于一旦。   她绝对会发疯的!   再三确认匈奴的文化中,剃头发没有羞辱的意思后,她就决心展开自己的计划。   剃头的工具很简单,环首刀就很不错。   江陵月最开始拿着环首刀比划示范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许多匈奴人都跪了下来。有的泪流满面,连声哀求。有的则大叫着挣扎,又被围着的汉军一把按住,摔在一边。   “……这是怎么了?”   难道她情报错误,匈奴人认为剃头是不好的事?   翻译官还是之前的那一位——他此刻哭笑不得道:“是这些人误会了!他们以为女医你要教他们怎么自戕!”   “……”   江陵月扶着额叹气:“不是叫你解释清楚了么?”   “卑下已经解释了,但他们不听啊!”   江陵月:“……”   不过也有好消息。匈奴人作为游牧民族,天生凶悍野蛮,秉性难改。但她却发现,这批人以为她要置他们于死地时,真正敢于反抗之人寥寥无几。   这莫非是……被霍去病打怕了?失去了反抗的本能?   还是看汉军无论装备实力都在他们之上,权衡利弊后,果断选择了跪地求饶?   无论是哪种,都对汉军是利好。   她这么想着,环首刀提在手中并未松开。口中却道:“你告诉他们,每个剪头成功的人,都能和汉军吃一顿同样的食物。”   也就是方便面、和压缩饼干。   打一棒子给个胡萝卜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刚才不小心威慑过了,现在就要适当地给点好处。   那翻译官听后一脸肉痛,但还是如实转达了江陵月的意思。   然后,她清晰地听到此起彼伏的吸溜声。   江陵月:“……”有这么好吃吗?   还真有!   匈奴们听完了完整的解释后,一个个争先恐后抢着剪头,甚至把头往头主动往他刀刃下送,就为了吃上那一口。   没办法,真的很香啊!   他们闻着那味儿,早就羡慕得不行了。但再怎么羡慕也没用,他们现在是俘虏,是奴隶。有一条命能苟活就不错了。还想和人吃上一样的食物?简直是痴心妄想。   有了江陵月这句话,匈奴人怎能不狂喜。   江陵月随机挑了一个长头发的匈奴女人。可以看得出来,她在一群匈奴人中是比较爱干净的那种。只是长发还是既枯槁又打结,乱蓬蓬成一团。   江陵月毫不手软,比划了她耳根处,手起刀落。   “呲啦——”   灰黄的长发一下落在地上。   但是这个长度,江陵月并不能满足。她又“咔咔”几下,把本就不长的头发剪到一根食指那么长才罢手。   “你们互相帮忙着剪,就按这个长度来,不论男女。”   这个长度好清洗很多,河里洗澡时顺便沾点水也不会太脏,更不会滋生虱子的温床。   匈奴人听后,争先恐后地抢那环首刀来。   这时不知怎的传了出去。不止是江陵月叫来的这一批,所有匈奴无一例外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剪发运动。地面上到处都是散碎的头发,到最后,连那把环首刀也变钝了。   相应地,他们所有人都能吃到饼干或泡面。   剪发技术有限,许多匈奴人的头发上到处是豁口,看起来实在不美观。但他们半点也不在意,眼睛睁得大大的,捧着手中金黄色、散发诱人香气的面饼。   出乎江陵月意料的是,几乎所有匈奴人都选择了方便面,没人选择饱肚子的饼干。大约这和方便面冲泡开一瞬间的香气脱不开关系。   “咕噜。”   不知是谁咽下一口口水,旋即这声音便此起彼伏。   “哎呦喂。”有个士兵口中啧啧有声:“怎么看着这群匈奴蛮子,我也跟着饿了呢?”   “我也是。”   “诶,你平时不最爱吃饼干?”   “……”   然而匈奴人却无心谈笑。他们木愣愣地看着热水被注入面饼的缝隙里,水蒸汽的温度扑面而来,手隔着一层也觉得那滚水灼烫不已。   却无人松开。   “好了,可以吃了。”   一声令下后,驻扎地顿时被震天响的吸溜声淹没。   有的匈奴人吃了一口面被烫得舌头蜷缩,嘶嘶呼呼的,却还是强要吞下第二口。   有的一边吃,一边呆呆地念念有词。   有的甚至直接哭出来了。   旁观了一切的江陵月:“……至于么?有那么好吃么?”   至于,当然至于!   蒙古草原的地形环境只适合放牧,不适合耕田。谷物粮食在匈奴中竟是一种奢侈品。尤其是匈奴人从汉家边境劫掠来粮食后,不会烹饪,只干吃麦子度日的也不在少数。   而江陵月制作的方便面呢,小麦粉中添加了上品油盐,还用了几千年后的食品加工工艺。   降维打击得匈奴人大脑直接宕机。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香,这么好吃的食物呢?   有的匈奴人更极端一点,甚至觉得,要是他能再吃上一次,连让他去死他都愿意。   “陵月是想收买匈奴?”   背后忽地传不上收买吧,就一碗面哪里能收买得了匈奴?”   霍去病:“……”   他看着那些匈奴人吃个面就飘飘欲仙、如梦似幻的神情,默默把心中的想法咽了下去——没准真的能。   匈奴人蛮狠、狡诈。   一方面,他们不会轻易认命于汉军的刀口下。另一方面,他们对自己的部落没有太多归属之情。   也不奇怪,冒顿单于建立的匈奴帝国虽然地域辽阔,帐下有诸王,但本质上却是一个松散的联盟。   他们不会像汉人一样,自认为国之子民,有着强烈的自我认同感。为了活命,他们可以南下劫掠大汉诸边界。为了活得更好,他们也并不介意背叛单于王庭。   而江陵月无心中一碗面,就成了引诱他们背叛故国的门票。   霍去病又命人传下几句话。   从此,在匈奴的交谈之中,就有了只要到了长安,就能顿顿吃到麦面吃到饱的传说。   长安一跃成为比狼居胥山更神秘的地方。   其实么,长安的奴隶并不是总能吃饱的,方便面也只在军中流通,霍去病撒了谎,但他并无半点愧疚。   留下他们一命,已经是他的仁慈。   有的匈奴人吃完一口后,就把面搁在原地发愣,似是舍不得吃。理所当然地,面坨成了一团时他才后知后觉,三下五除二呼溜到嘴里,舒服地叹了口气。   他甩了甩短茬茬的头发,只觉自己哪里不一样了。   被汉军俘虏的日子里,他居然过上了比在匈奴军中还要好的生活。放在从前,这怎么能够想象?   要是汉军和匈奴人再打起来……该死,总之,他不想回到匈奴军中,再伺候左贤王去了!   一路上,有类似想法的匈奴人不在少数。   江陵月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她又借机分发了一次压缩饼干,借机让匈奴人改掉随地大小便的陋习后……产生动摇的人就更多了!   而这些日子里,匈奴人的面貌也发生了改变。   蒙古草原上的紫外线强烈,他们的脸上依旧布满风霜之色。然而脸和肤色却因为勤于洗澡,白了一个度。此外,每个人都剪了短发,虽然细节不忍细看,远望却整整齐齐的一片。   走在汉军骑兵前,不像俘虏,倒像是步兵了。   就连匈奴的军队也不敢认。   他们在狼居胥山脚下重逢,却被认为是汉军的什么新兵种,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呢?   然而,江陵月却无心嘲笑什么。   “到了。”她说。   蒙古草原上,甚少能见到两千余米的高山。远远望去,只见巍峨山巅的积雪终年不散,绵延不绝。   也因此,被匈奴人视为神山。   失去统领、群龙无首、四下逃窜的匈奴士兵们聚集到这里,也仿佛得到了神明的庇佑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然而他们面对的,却是养精蓄锐的王师。   因提前确定了匈奴的方位,一连数日,霍去病皆有意放宽了汉军的行军速度。马儿一路啃着嫩嫩的青草,惬意肥壮自不必说。连带着人也分外精神勃发,神采奕奕。   在江陵月熟知的历史上,霍去病是追击左贤王而不得。一路追到狼居胥的山脚下才停步、举行祭天。   但现在,他要在这里,在匈奴的神山下,亲手摧毁他们自以为战无不胜的信仰。   江陵月一阵呼吸急促。   不是紧张的,而是兴奋的。她能感受到血管里奔涌的力量快要跳了出来,太阳穴突突地直跳。   “江女医,您没事吧?”   “……没事。我就是太激动了。”   直到几番深呼吸后,江陵月才冷静下来。作为千古之下的崇拜者,无和她一样知道此战的意义,她也无人可以分享。   但那些都不重要。   对于霍去病而言,这只是一场需要打赢的胜仗。   对手是匈奴。   仅此而已。   匈奴人是游牧而非渔猎民族,对于山间的生活并不熟悉。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匈奴人的排兵布阵也大失水准。   他们没聚居的地方不是山上而是平地。驻地附近有一片平整的草原,可供牛羊和马匹栖息。   这是他们最熟悉的,却不是最合适的驻地。   就连江陵月这个外行也能看出来,狼居胥山那么多易守难攻的地形,统统被匈奴人无情放弃。   她忍不住想,这不是给汉军机会么?   转念一想,又明白了   他们只想着在这里休养生息,再出发与汉军决一死战。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汉军追击到他们的圣山上。   便是这一点“没想过”,结局就已注定。   匈奴士兵与俘虏打照面的一瞬,彼此都没有反应过来。但仅在下一刻,汉军便骑马奔腾而出,如飓风般狂卷而至,踏起的烟尘隐天蔽日,遮人双目。   许多匈奴临死之前,只能看到环首刀寒光一闪。   旋即,一道血光自胸前喷涌而出。   他们用最后的意识方才明白过来,那道寒光收割的是自己的生命。旋即跌倒在地上,变成一具尸体。   狼居胥山并未庇佑信仰它的子民。   它只是沉默地伫立着,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直到最后一个高鼻深目的匈奴人倒地不起。直到汩汩涌流的鲜血浸透了它的土地。   这场战争甚至称不上势均力敌。   它只能被称为一场屠杀。至此,左贤王部十万余人众,或奔逃、或被俘、或战死,尘埃落定。   苍红相间的猎猎旗帜被扬起,被大风吹得招摇至极。   然而,却无人欢呼一声。   他们愣愣地听着耳畔的风声,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向了他们的将帅。   ——霍去病。   霍去病一身醒目的红衣黑甲,身影劲瘦而轻捷。不比朔方兵丁的蛮壮,偏偏生出一股无与匹敌的锋锐之气。如一柄雪白的利刃掀起凛冽冷风,直插敌人之咽喉。   现在,这柄利刃缓缓下马,望向了汉军旗飘扬的方向。   他的脚下,是被血染透三寸的土地。   “战事已胜,匈奴伏首。”   “王师随我在此祭天,以告慰我大汉战中死去的英灵。”   他的声音好平静。   汉军却突然迸发出一阵欢呼声,声浪沸反盈天,就连附近的山林泽被也被震动。   狼居胥山在欢迎这位注定在此输写历史的英雄。   而江陵月却独独望着霍去病,怔怔落下一滴眼泪来。她从没有像这一刻,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   他是霍去病啊。   她忽地眼前一闪,只见一抹金光从他身上跃动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的主要难度:如何把碾压局写得跌宕起伏。   本章50红包,大家一起庆祝一下~   喃喃果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   希望你也喜欢   匈奴民族没有文字,许多地名都靠口口相传。   翻译把匈奴说出的名字音译成了长安的官话。虽然口音有些别扭,但江陵月还是准确识别出了那几个字,一点儿不差。   狼居胥山。   “女医或许有所不知,据他们匈奴说,这什么狼居胥山还是匈奴的圣山哩。每年春秋他们都要去那里祭告天地的。就跟咱们的泰山一样。()?()”   不,我知道。   江陵月在心中默默道。   狼居胥山不仅是匈奴民族的圣山。一千多年后,草原霸主成吉思汗也视之如仙境,甚至把他本人的尸骨埋葬于此地。   “军侯他知道了么,怎么说??()?[(.)]??_?_??()?()”   她问。   “全力追击,与匈奴决一死战。()?()”   “……()?()”   江陵月唯一没有意料到的,历史总能在偏离的轨道上自行修正。先是让霍去病意外捉获左贤王,让匈奴群龙无首,四散奔逃。眼看着正面击溃匈奴的宏愿将要成为泡影时,   没想到匈奴的大部队竟然退居到了狼居胥山。   难道,这就是宿命?   一直相信科学的江陵月此刻也不得不唯心主义一下——难道霍去病的命里,必然要和此地有什么交集?   比起江陵月的感慨,翻译官另有担心。   “也不知道匈奴人会不会弄鬼,搞出什么邪门的东西。”   毕竟那里是匈奴心中的信仰地,又因仙神之说蒙上一层神秘面纱。若有人掌握了旁门左道,在山脚与汉军作战时借机施展,匈奴普通士兵以为遇见了神迹,一定会士气大增。   再说了,万一狼居胥山上真住着什么庇佑匈奴的魂灵呢?   翻译官有点发怵。   “不会的。”江陵月突然开口。   “啊?”   “我说,军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她抬头望向天空。漠北的旷野寥廓而空茫,衬得湛蓝色的穹顶格外遥远。时而有划破长空的白鸟翱翔而过。   “他会战胜匈奴。”   江陵月军中的存在感并不低,但她甚少在行军布阵上发表什么意见。这好像还是翻译官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些事情来。   但她一开口,就如此笃定。   就好像已经洞见了那个一定会存在的未来。   “您说得对。”   那翻译官眼底乌云散尽,也豪爽地大笑道:“是卑下失言了,军侯他一定会赢!”   这好像是自出征伊始,镌刻在所有人脑子里的信念。   霍去病也一次又一次证明了他从不辜负所有人的期望。他们没有信错人。   这最后一次,他也不会输。-   大军一路北进,不断靠近既定的终局。   行军的队伍也被巧妙地分成了两部分。俘虏的匈奴人赤足奔跑在前,汉军骑马悠闲地在后。   他们已经知道了匈奴主力的去向,就不必连夜奔袭、跑得心脏狂跳。只肖朝着狼居胥山的方向前行就是。人和马的心情相当轻松,权当是决战前的养精蓄锐了。   至于找偏了狼居胥山的方向?那怎么可能?   有霍去病在呢。   江陵月在左贤王被抓的穹庐附近找到了成片的牛羊浮尸,想来那里就是他抛尸投毒的源头。   自那处往上走,弓卢水再度恢复了澄澈。   一连几天的赶路下来,加入俘虏队伍的匈奴人不断。每接收一波,江陵月就要找地方炮制草木灰,让他们去附近的河里冲一次澡,把身上好好清洗清洗。   匈奴人们一开始很不习惯,嘴里嘟嘟囔囔的,但碍于汉军的环首刀不得不低头。   但几次之后,渐渐有匈奴人喜欢上了洗澡后浑身清爽的感觉。每次给新来的分发草木灰时都会蹭上一捧,如珍似宝地捧着,“哗啦”一声跳进水中。   如此几次,有的匈奴人甚至白了一个度。   作为亲眼见证这一变化的人,江陵月忍不住抽了抽唇角——那他们从前到底得有多脏啊?   不过,她盯着匈奴人的头发,又有了新的想法。   说起来有点恶心,但因为从前疏于打理,许多匈奴人顶着一头杂草似的乱发,那乱发之间上什么都有……牛羊的毛发、砂土的颗粒、甚至还有虱子,更别说头发本身的油垢。   那气味老远就能闻到,实在算不上好。   要不,把它们都剪了?   若不然,虱子要是一个不慎在汉军中也扩散开来,江陵月这段时间的努力就毁于一旦。   她绝对会发疯的!   再三确认匈奴的文化中,剃头发没有羞辱的意思后,她就决心展开自己的计划。   剃头的工具很简单,环首刀就很不错。   江陵月最开始拿着环首刀比划示范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许多匈奴人都跪了下来。有的泪流满面,连声哀求。有的则大叫着挣扎,又被围着的汉军一把按住,摔在一边。   “……这是怎么了?”   难道她情报错误,匈奴人认为剃头是不好的事?   翻译官还是之前的那一位——他此刻哭笑不得道:“是这些人误会了!他们以为女医你要教他们怎么自戕!”   “……”   江陵月扶着额叹气:“不是叫你解释清楚了么?”   “卑下已经解释了,但他们不听啊!”   江陵月:“……”   不过也有好消息。匈奴人作为游牧民族,天生凶悍野蛮,秉性难改。但她却发现,这批人以为她要置他们于死地时,真正敢于反抗之人寥寥无几。   这莫非是……被霍去病打怕了?失去了反抗的本能?   还是看汉军无论装备实力都在他们之上,权衡利弊后,果断选择了跪地求饶?   无论是哪种,都对汉军是利好。   她这么想着,环首刀提在手中并未松开。口中却道:“你告诉他们,每个剪头成功的人,都能和汉军吃一顿同样的食物。”   也就是方便面、和压缩饼干。   打一棒子给个胡萝卜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刚才不小心威慑过了,现在就要适当地给点好处。   那翻译官听后一脸肉痛,但还是如实转达了江陵月的意思。   然后,她清晰地听到此起彼伏的吸溜声。   江陵月:“……”有这么好吃吗?   还真有!   匈奴们听完了完整的解释后,一个个争先恐后抢着剪头,甚至把头往头主动往他刀刃下送,就为了吃上那一口。   没办法,真的很香啊!   他们闻着那味儿,早就羡慕得不行了。但再怎么羡慕也没用,他们现在是俘虏,是奴隶。有一条命能苟活就不错了。还想和人吃上一样的食物?简直是痴心妄想。   有了江陵月这句话,匈奴人怎能不狂喜。   江陵月随机挑了一个长头发的匈奴女人。可以看得出来,她在一群匈奴人中是比较爱干净的那种。只是长发还是既枯槁又打结,乱蓬蓬成一团。   江陵月毫不手软,比划了她耳根处,手起刀落。   “呲啦——”   灰黄的长发一下落在地上。   但是这个长度,江陵月并不能满足。她又“咔咔”几下,把本就不长的头发剪到一根食指那么长才罢手。   “你们互相帮忙着剪,就按这个长度来,不论男女。”   这个长度好清洗很多,河里洗澡时顺便沾点水也不会太脏,更不会滋生虱子的温床。   匈奴人听后,争先恐后地抢那环首刀来。   这时不知怎的传了出去。不止是江陵月叫来的这一批,所有匈奴无一例外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剪发运动。地面上到处都是散碎的头发,到最后,连那把环首刀也变钝了。   相应地,他们所有人都能吃到饼干或泡面。   剪发技术有限,许多匈奴人的头发上到处是豁口,看起来实在不美观。但他们半点也不在意,眼睛睁得大大的,捧着手中金黄色、散发诱人香气的面饼。   出乎江陵月意料的是,几乎所有匈奴人都选择了方便面,没人选择饱肚子的饼干。大约这和方便面冲泡开一瞬间的香气脱不开关系。   “咕噜。”   不知是谁咽下一口口水,旋即这声音便此起彼伏。   “哎呦喂。”有个士兵口中啧啧有声:“怎么看着这群匈奴蛮子,我也跟着饿了呢?”   “我也是。”   “诶,你平时不最爱吃饼干?”   “……”   然而匈奴人却无心谈笑。他们木愣愣地看着热水被注入面饼的缝隙里,水蒸汽的温度扑面而来,手隔着一层也觉得那滚水灼烫不已。   却无人松开。   “好了,可以吃了。”   一声令下后,驻扎地顿时被震天响的吸溜声淹没。   有的匈奴人吃了一口面被烫得舌头蜷缩,嘶嘶呼呼的,却还是强要吞下第二口。   有的一边吃,一边呆呆地念念有词。   有的甚至直接哭出来了。   旁观了一切的江陵月:“……至于么?有那么好吃么?”   至于,当然至于!   蒙古草原的地形环境只适合放牧,不适合耕田。谷物粮食在匈奴中竟是一种奢侈品。尤其是匈奴人从汉家边境劫掠来粮食后,不会烹饪,只干吃麦子度日的也不在少数。   而江陵月制作的方便面呢,小麦粉中添加了上品油盐,还用了几千年后的食品加工工艺。   降维打击得匈奴人大脑直接宕机。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香,这么好吃的食物呢?   有的匈奴人更极端一点,甚至觉得,要是他能再吃上一次,连让他去死他都愿意。   “陵月是想收买匈奴?”   背后忽地传不上收买吧,就一碗面哪里能收买得了匈奴?”   霍去病:“……”   他看着那些匈奴人吃个面就飘飘欲仙、如梦似幻的神情,默默把心中的想法咽了下去——没准真的能。   匈奴人蛮狠、狡诈。   一方面,他们不会轻易认命于汉军的刀口下。另一方面,他们对自己的部落没有太多归属之情。   也不奇怪,冒顿单于建立的匈奴帝国虽然地域辽阔,帐下有诸王,但本质上却是一个松散的联盟。   他们不会像汉人一样,自认为国之子民,有着强烈的自我认同感。为了活命,他们可以南下劫掠大汉诸边界。为了活得更好,他们也并不介意背叛单于王庭。   而江陵月无心中一碗面,就成了引诱他们背叛故国的门票。   霍去病又命人传下几句话。   从此,在匈奴的交谈之中,就有了只要到了长安,就能顿顿吃到麦面吃到饱的传说。   长安一跃成为比狼居胥山更神秘的地方。   其实么,长安的奴隶并不是总能吃饱的,方便面也只在军中流通,霍去病撒了谎,但他并无半点愧疚。   留下他们一命,已经是他的仁慈。   有的匈奴人吃完一口后,就把面搁在原地发愣,似是舍不得吃。理所当然地,面坨成了一团时他才后知后觉,三下五除二呼溜到嘴里,舒服地叹了口气。   他甩了甩短茬茬的头发,只觉自己哪里不一样了。   被汉军俘虏的日子里,他居然过上了比在匈奴军中还要好的生活。放在从前,这怎么能够想象?   要是汉军和匈奴人再打起来……该死,总之,他不想回到匈奴军中,再伺候左贤王去了!   一路上,有类似想法的匈奴人不在少数。   江陵月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她又借机分发了一次压缩饼干,借机让匈奴人改掉随地大小便的陋习后……产生动摇的人就更多了!   而这些日子里,匈奴人的面貌也发生了改变。   蒙古草原上的紫外线强烈,他们的脸上依旧布满风霜之色。然而脸和肤色却因为勤于洗澡,白了一个度。此外,每个人都剪了短发,虽然细节不忍细看,远望却整整齐齐的一片。   走在汉军骑兵前,不像俘虏,倒像是步兵了。   就连匈奴的军队也不敢认。   他们在狼居胥山脚下重逢,却被认为是汉军的什么新兵种,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呢?   然而,江陵月却无心嘲笑什么。   “到了。”她说。   蒙古草原上,甚少能见到两千余米的高山。远远望去,只见巍峨山巅的积雪终年不散,绵延不绝。   也因此,被匈奴人视为神山。   失去统领、群龙无首、四下逃窜的匈奴士兵们聚集到这里,也仿佛得到了神明的庇佑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然而他们面对的,却是养精蓄锐的王师。   因提前确定了匈奴的方位,一连数日,霍去病皆有意放宽了汉军的行军速度。马儿一路啃着嫩嫩的青草,惬意肥壮自不必说。连带着人也分外精神勃发,神采奕奕。   在江陵月熟知的历史上,霍去病是追击左贤王而不得。一路追到狼居胥的山脚下才停步、举行祭天。   但现在,他要在这里,在匈奴的神山下,亲手摧毁他们自以为战无不胜的信仰。   江陵月一阵呼吸急促。   不是紧张的,而是兴奋的。她能感受到血管里奔涌的力量快要跳了出来,太阳穴突突地直跳。   “江女医,您没事吧?”   “……没事。我就是太激动了。”   直到几番深呼吸后,江陵月才冷静下来。作为千古之下的崇拜者,无和她一样知道此战的意义,她也无人可以分享。   但那些都不重要。   对于霍去病而言,这只是一场需要打赢的胜仗。   对手是匈奴。   仅此而已。   匈奴人是游牧而非渔猎民族,对于山间的生活并不熟悉。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匈奴人的排兵布阵也大失水准。   他们没聚居的地方不是山上而是平地。驻地附近有一片平整的草原,可供牛羊和马匹栖息。   这是他们最熟悉的,却不是最合适的驻地。   就连江陵月这个外行也能看出来,狼居胥山那么多易守难攻的地形,统统被匈奴人无情放弃。   她忍不住想,这不是给汉军机会么?   转念一想,又明白了   他们只想着在这里休养生息,再出发与汉军决一死战。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汉军追击到他们的圣山上。   便是这一点“没想过”,结局就已注定。   匈奴士兵与俘虏打照面的一瞬,彼此都没有反应过来。但仅在下一刻,汉军便骑马奔腾而出,如飓风般狂卷而至,踏起的烟尘隐天蔽日,遮人双目。   许多匈奴临死之前,只能看到环首刀寒光一闪。   旋即,一道血光自胸前喷涌而出。   他们用最后的意识方才明白过来,那道寒光收割的是自己的生命。旋即跌倒在地上,变成一具尸体。   狼居胥山并未庇佑信仰它的子民。   它只是沉默地伫立着,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直到最后一个高鼻深目的匈奴人倒地不起。直到汩汩涌流的鲜血浸透了它的土地。   这场战争甚至称不上势均力敌。   它只能被称为一场屠杀。至此,左贤王部十万余人众,或奔逃、或被俘、或战死,尘埃落定。   苍红相间的猎猎旗帜被扬起,被大风吹得招摇至极。   然而,却无人欢呼一声。   他们愣愣地听着耳畔的风声,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向了他们的将帅。   ——霍去病。   霍去病一身醒目的红衣黑甲,身影劲瘦而轻捷。不比朔方兵丁的蛮壮,偏偏生出一股无与匹敌的锋锐之气。如一柄雪白的利刃掀起凛冽冷风,直插敌人之咽喉。   现在,这柄利刃缓缓下马,望向了汉军旗飘扬的方向。   他的脚下,是被血染透三寸的土地。   “战事已胜,匈奴伏首。”   “王师随我在此祭天,以告慰我大汉战中死去的英灵。”   他的声音好平静。   汉军却突然迸发出一阵欢呼声,声浪沸反盈天,就连附近的山林泽被也被震动。   狼居胥山在欢迎这位注定在此输写历史的英雄。   而江陵月却独独望着霍去病,怔怔落下一滴眼泪来。她从没有像这一刻,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   他是霍去病啊。   她忽地眼前一闪,只见一抹金光从他身上跃动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的主要难度:如何把碾压局写得跌宕起伏。   本章50红包,大家一起庆祝一下~   喃喃果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   希望你也喜欢   匈奴民族没有文字,许多地名都靠口口相传。   翻译把匈奴说出的名字音译成了长安的官话。虽然口音有些别扭,但江陵月还是准确识别出了那几个字,一点儿不差。   狼居胥山。   “女医或许有所不知,据他们匈奴说,这什么狼居胥山还是匈奴的圣山哩。每年春秋他们都要去那里祭告天地的。就跟咱们的泰山一样。()?()”   不,我知道。   江陵月在心中默默道。   狼居胥山不仅是匈奴民族的圣山。一千多年后,草原霸主成吉思汗也视之如仙境,甚至把他本人的尸骨埋葬于此地。   “军侯他知道了么,怎么说?()?()”   她问。   “全力追击,与匈奴决一死战。?()???╬?╬?()?()”   “……()?()”   江陵月唯一没有意料到的,历史总能在偏离的轨道上自行修正。先是让霍去病意外捉获左贤王,让匈奴群龙无首,四散奔逃。眼看着正面击溃匈奴的宏愿将要成为泡影时,   没想到匈奴的大部队竟然退居到了狼居胥山。   难道,这就是宿命?   一直相信科学的江陵月此刻也不得不唯心主义一下——难道霍去病的命里,必然要和此地有什么交集?   比起江陵月的感慨,翻译官另有担心。   “也不知道匈奴人会不会弄鬼,搞出什么邪门的东西。”   毕竟那里是匈奴心中的信仰地,又因仙神之说蒙上一层神秘面纱。若有人掌握了旁门左道,在山脚与汉军作战时借机施展,匈奴普通士兵以为遇见了神迹,一定会士气大增。   再说了,万一狼居胥山上真住着什么庇佑匈奴的魂灵呢?   翻译官有点发怵。   “不会的。”江陵月突然开口。   “啊?”   “我说,军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她抬头望向天空。漠北的旷野寥廓而空茫,衬得湛蓝色的穹顶格外遥远。时而有划破长空的白鸟翱翔而过。   “他会战胜匈奴。”   江陵月军中的存在感并不低,但她甚少在行军布阵上发表什么意见。这好像还是翻译官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些事情来。   但她一开口,就如此笃定。   就好像已经洞见了那个一定会存在的未来。   “您说得对。”   那翻译官眼底乌云散尽,也豪爽地大笑道:“是卑下失言了,军侯他一定会赢!”   这好像是自出征伊始,镌刻在所有人脑子里的信念。   霍去病也一次又一次证明了他从不辜负所有人的期望。他们没有信错人。   这最后一次,他也不会输。-   大军一路北进,不断靠近既定的终局。   行军的队伍也被巧妙地分成了两部分。俘虏的匈奴人赤足奔跑在前,汉军骑马悠闲地在后。   他们已经知道了匈奴主力的去向,就不必连夜奔袭、跑得心脏狂跳。只肖朝着狼居胥山的方向前行就是。人和马的心情相当轻松,权当是决战前的养精蓄锐了。   至于找偏了狼居胥山的方向?那怎么可能?   有霍去病在呢。   江陵月在左贤王被抓的穹庐附近找到了成片的牛羊浮尸,想来那里就是他抛尸投毒的源头。   自那处往上走,弓卢水再度恢复了澄澈。   一连几天的赶路下来,加入俘虏队伍的匈奴人不断。每接收一波,江陵月就要找地方炮制草木灰,让他们去附近的河里冲一次澡,把身上好好清洗清洗。   匈奴人们一开始很不习惯,嘴里嘟嘟囔囔的,但碍于汉军的环首刀不得不低头。   但几次之后,渐渐有匈奴人喜欢上了洗澡后浑身清爽的感觉。每次给新来的分发草木灰时都会蹭上一捧,如珍似宝地捧着,“哗啦”一声跳进水中。   如此几次,有的匈奴人甚至白了一个度。   作为亲眼见证这一变化的人,江陵月忍不住抽了抽唇角——那他们从前到底得有多脏啊?   不过,她盯着匈奴人的头发,又有了新的想法。   说起来有点恶心,但因为从前疏于打理,许多匈奴人顶着一头杂草似的乱发,那乱发之间上什么都有……牛羊的毛发、砂土的颗粒、甚至还有虱子,更别说头发本身的油垢。   那气味老远就能闻到,实在算不上好。   要不,把它们都剪了?   若不然,虱子要是一个不慎在汉军中也扩散开来,江陵月这段时间的努力就毁于一旦。   她绝对会发疯的!   再三确认匈奴的文化中,剃头发没有羞辱的意思后,她就决心展开自己的计划。   剃头的工具很简单,环首刀就很不错。   江陵月最开始拿着环首刀比划示范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许多匈奴人都跪了下来。有的泪流满面,连声哀求。有的则大叫着挣扎,又被围着的汉军一把按住,摔在一边。   “……这是怎么了?”   难道她情报错误,匈奴人认为剃头是不好的事?   翻译官还是之前的那一位——他此刻哭笑不得道:“是这些人误会了!他们以为女医你要教他们怎么自戕!”   “……”   江陵月扶着额叹气:“不是叫你解释清楚了么?”   “卑下已经解释了,但他们不听啊!”   江陵月:“……”   不过也有好消息。匈奴人作为游牧民族,天生凶悍野蛮,秉性难改。但她却发现,这批人以为她要置他们于死地时,真正敢于反抗之人寥寥无几。   这莫非是……被霍去病打怕了?失去了反抗的本能?   还是看汉军无论装备实力都在他们之上,权衡利弊后,果断选择了跪地求饶?   无论是哪种,都对汉军是利好。   她这么想着,环首刀提在手中并未松开。口中却道:“你告诉他们,每个剪头成功的人,都能和汉军吃一顿同样的食物。”   也就是方便面、和压缩饼干。   打一棒子给个胡萝卜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刚才不小心威慑过了,现在就要适当地给点好处。   那翻译官听后一脸肉痛,但还是如实转达了江陵月的意思。   然后,她清晰地听到此起彼伏的吸溜声。   江陵月:“……”有这么好吃吗?   还真有!   匈奴们听完了完整的解释后,一个个争先恐后抢着剪头,甚至把头往头主动往他刀刃下送,就为了吃上那一口。   没办法,真的很香啊!   他们闻着那味儿,早就羡慕得不行了。但再怎么羡慕也没用,他们现在是俘虏,是奴隶。有一条命能苟活就不错了。还想和人吃上一样的食物?简直是痴心妄想。   有了江陵月这句话,匈奴人怎能不狂喜。   江陵月随机挑了一个长头发的匈奴女人。可以看得出来,她在一群匈奴人中是比较爱干净的那种。只是长发还是既枯槁又打结,乱蓬蓬成一团。   江陵月毫不手软,比划了她耳根处,手起刀落。   “呲啦——”   灰黄的长发一下落在地上。   但是这个长度,江陵月并不能满足。她又“咔咔”几下,把本就不长的头发剪到一根食指那么长才罢手。   “你们互相帮忙着剪,就按这个长度来,不论男女。”   这个长度好清洗很多,河里洗澡时顺便沾点水也不会太脏,更不会滋生虱子的温床。   匈奴人听后,争先恐后地抢那环首刀来。   这时不知怎的传了出去。不止是江陵月叫来的这一批,所有匈奴无一例外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剪发运动。地面上到处都是散碎的头发,到最后,连那把环首刀也变钝了。   相应地,他们所有人都能吃到饼干或泡面。   剪发技术有限,许多匈奴人的头发上到处是豁口,看起来实在不美观。但他们半点也不在意,眼睛睁得大大的,捧着手中金黄色、散发诱人香气的面饼。   出乎江陵月意料的是,几乎所有匈奴人都选择了方便面,没人选择饱肚子的饼干。大约这和方便面冲泡开一瞬间的香气脱不开关系。   “咕噜。”   不知是谁咽下一口口水,旋即这声音便此起彼伏。   “哎呦喂。”有个士兵口中啧啧有声:“怎么看着这群匈奴蛮子,我也跟着饿了呢?”   “我也是。”   “诶,你平时不最爱吃饼干?”   “……”   然而匈奴人却无心谈笑。他们木愣愣地看着热水被注入面饼的缝隙里,水蒸汽的温度扑面而来,手隔着一层也觉得那滚水灼烫不已。   却无人松开。   “好了,可以吃了。”   一声令下后,驻扎地顿时被震天响的吸溜声淹没。   有的匈奴人吃了一口面被烫得舌头蜷缩,嘶嘶呼呼的,却还是强要吞下第二口。   有的一边吃,一边呆呆地念念有词。   有的甚至直接哭出来了。   旁观了一切的江陵月:“……至于么?有那么好吃么?”   至于,当然至于!   蒙古草原的地形环境只适合放牧,不适合耕田。谷物粮食在匈奴中竟是一种奢侈品。尤其是匈奴人从汉家边境劫掠来粮食后,不会烹饪,只干吃麦子度日的也不在少数。   而江陵月制作的方便面呢,小麦粉中添加了上品油盐,还用了几千年后的食品加工工艺。   降维打击得匈奴人大脑直接宕机。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香,这么好吃的食物呢?   有的匈奴人更极端一点,甚至觉得,要是他能再吃上一次,连让他去死他都愿意。   “陵月是想收买匈奴?”   背后忽地传不上收买吧,就一碗面哪里能收买得了匈奴?”   霍去病:“……”   他看着那些匈奴人吃个面就飘飘欲仙、如梦似幻的神情,默默把心中的想法咽了下去——没准真的能。   匈奴人蛮狠、狡诈。   一方面,他们不会轻易认命于汉军的刀口下。另一方面,他们对自己的部落没有太多归属之情。   也不奇怪,冒顿单于建立的匈奴帝国虽然地域辽阔,帐下有诸王,但本质上却是一个松散的联盟。   他们不会像汉人一样,自认为国之子民,有着强烈的自我认同感。为了活命,他们可以南下劫掠大汉诸边界。为了活得更好,他们也并不介意背叛单于王庭。   而江陵月无心中一碗面,就成了引诱他们背叛故国的门票。   霍去病又命人传下几句话。   从此,在匈奴的交谈之中,就有了只要到了长安,就能顿顿吃到麦面吃到饱的传说。   长安一跃成为比狼居胥山更神秘的地方。   其实么,长安的奴隶并不是总能吃饱的,方便面也只在军中流通,霍去病撒了谎,但他并无半点愧疚。   留下他们一命,已经是他的仁慈。   有的匈奴人吃完一口后,就把面搁在原地发愣,似是舍不得吃。理所当然地,面坨成了一团时他才后知后觉,三下五除二呼溜到嘴里,舒服地叹了口气。   他甩了甩短茬茬的头发,只觉自己哪里不一样了。   被汉军俘虏的日子里,他居然过上了比在匈奴军中还要好的生活。放在从前,这怎么能够想象?   要是汉军和匈奴人再打起来……该死,总之,他不想回到匈奴军中,再伺候左贤王去了!   一路上,有类似想法的匈奴人不在少数。   江陵月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她又借机分发了一次压缩饼干,借机让匈奴人改掉随地大小便的陋习后……产生动摇的人就更多了!   而这些日子里,匈奴人的面貌也发生了改变。   蒙古草原上的紫外线强烈,他们的脸上依旧布满风霜之色。然而脸和肤色却因为勤于洗澡,白了一个度。此外,每个人都剪了短发,虽然细节不忍细看,远望却整整齐齐的一片。   走在汉军骑兵前,不像俘虏,倒像是步兵了。   就连匈奴的军队也不敢认。   他们在狼居胥山脚下重逢,却被认为是汉军的什么新兵种,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呢?   然而,江陵月却无心嘲笑什么。   “到了。”她说。   蒙古草原上,甚少能见到两千余米的高山。远远望去,只见巍峨山巅的积雪终年不散,绵延不绝。   也因此,被匈奴人视为神山。   失去统领、群龙无首、四下逃窜的匈奴士兵们聚集到这里,也仿佛得到了神明的庇佑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然而他们面对的,却是养精蓄锐的王师。   因提前确定了匈奴的方位,一连数日,霍去病皆有意放宽了汉军的行军速度。马儿一路啃着嫩嫩的青草,惬意肥壮自不必说。连带着人也分外精神勃发,神采奕奕。   在江陵月熟知的历史上,霍去病是追击左贤王而不得。一路追到狼居胥的山脚下才停步、举行祭天。   但现在,他要在这里,在匈奴的神山下,亲手摧毁他们自以为战无不胜的信仰。   江陵月一阵呼吸急促。   不是紧张的,而是兴奋的。她能感受到血管里奔涌的力量快要跳了出来,太阳穴突突地直跳。   “江女医,您没事吧?”   “……没事。我就是太激动了。”   直到几番深呼吸后,江陵月才冷静下来。作为千古之下的崇拜者,无和她一样知道此战的意义,她也无人可以分享。   但那些都不重要。   对于霍去病而言,这只是一场需要打赢的胜仗。   对手是匈奴。   仅此而已。   匈奴人是游牧而非渔猎民族,对于山间的生活并不熟悉。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匈奴人的排兵布阵也大失水准。   他们没聚居的地方不是山上而是平地。驻地附近有一片平整的草原,可供牛羊和马匹栖息。   这是他们最熟悉的,却不是最合适的驻地。   就连江陵月这个外行也能看出来,狼居胥山那么多易守难攻的地形,统统被匈奴人无情放弃。   她忍不住想,这不是给汉军机会么?   转念一想,又明白了   他们只想着在这里休养生息,再出发与汉军决一死战。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汉军追击到他们的圣山上。   便是这一点“没想过”,结局就已注定。   匈奴士兵与俘虏打照面的一瞬,彼此都没有反应过来。但仅在下一刻,汉军便骑马奔腾而出,如飓风般狂卷而至,踏起的烟尘隐天蔽日,遮人双目。   许多匈奴临死之前,只能看到环首刀寒光一闪。   旋即,一道血光自胸前喷涌而出。   他们用最后的意识方才明白过来,那道寒光收割的是自己的生命。旋即跌倒在地上,变成一具尸体。   狼居胥山并未庇佑信仰它的子民。   它只是沉默地伫立着,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直到最后一个高鼻深目的匈奴人倒地不起。直到汩汩涌流的鲜血浸透了它的土地。   这场战争甚至称不上势均力敌。   它只能被称为一场屠杀。至此,左贤王部十万余人众,或奔逃、或被俘、或战死,尘埃落定。   苍红相间的猎猎旗帜被扬起,被大风吹得招摇至极。   然而,却无人欢呼一声。   他们愣愣地听着耳畔的风声,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向了他们的将帅。   ——霍去病。   霍去病一身醒目的红衣黑甲,身影劲瘦而轻捷。不比朔方兵丁的蛮壮,偏偏生出一股无与匹敌的锋锐之气。如一柄雪白的利刃掀起凛冽冷风,直插敌人之咽喉。   现在,这柄利刃缓缓下马,望向了汉军旗飘扬的方向。   他的脚下,是被血染透三寸的土地。   “战事已胜,匈奴伏首。”   “王师随我在此祭天,以告慰我大汉战中死去的英灵。”   他的声音好平静。   汉军却突然迸发出一阵欢呼声,声浪沸反盈天,就连附近的山林泽被也被震动。   狼居胥山在欢迎这位注定在此输写历史的英雄。   而江陵月却独独望着霍去病,怔怔落下一滴眼泪来。她从没有像这一刻,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   他是霍去病啊。   她忽地眼前一闪,只见一抹金光从他身上跃动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的主要难度:如何把碾压局写得跌宕起伏。   本章50红包,大家一起庆祝一下~   喃喃果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   希望你也喜欢   匈奴民族没有文字,许多地名都靠口口相传。   翻译把匈奴说出的名字音译成了长安的官话。虽然口音有些别扭,但江陵月还是准确识别出了那几个字,一点儿不差。   狼居胥山。   “女医或许有所不知,据他们匈奴说,这什么狼居胥山还是匈奴的圣山哩。每年春秋他们都要去那里祭告天地的。就跟咱们的泰山一样。()?()”   不,我知道。   江陵月在心中默默道。   狼居胥山不仅是匈奴民族的圣山。一千多年后,草原霸主成吉思汗也视之如仙境,甚至把他本人的尸骨埋葬于此地。   “军侯他知道了么,怎么说?()?()”   她问。   “全力追击,与匈奴决一死战。?()???&?&??()?()”   “……()?()”   江陵月唯一没有意料到的,历史总能在偏离的轨道上自行修正。先是让霍去病意外捉获左贤王,让匈奴群龙无首,四散奔逃。眼看着正面击溃匈奴的宏愿将要成为泡影时,   没想到匈奴的大部队竟然退居到了狼居胥山。   难道,这就是宿命?   一直相信科学的江陵月此刻也不得不唯心主义一下——难道霍去病的命里,必然要和此地有什么交集?   比起江陵月的感慨,翻译官另有担心。   “也不知道匈奴人会不会弄鬼,搞出什么邪门的东西。”   毕竟那里是匈奴心中的信仰地,又因仙神之说蒙上一层神秘面纱。若有人掌握了旁门左道,在山脚与汉军作战时借机施展,匈奴普通士兵以为遇见了神迹,一定会士气大增。   再说了,万一狼居胥山上真住着什么庇佑匈奴的魂灵呢?   翻译官有点发怵。   “不会的。”江陵月突然开口。   “啊?”   “我说,军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她抬头望向天空。漠北的旷野寥廓而空茫,衬得湛蓝色的穹顶格外遥远。时而有划破长空的白鸟翱翔而过。   “他会战胜匈奴。”   江陵月军中的存在感并不低,但她甚少在行军布阵上发表什么意见。这好像还是翻译官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些事情来。   但她一开口,就如此笃定。   就好像已经洞见了那个一定会存在的未来。   “您说得对。”   那翻译官眼底乌云散尽,也豪爽地大笑道:“是卑下失言了,军侯他一定会赢!”   这好像是自出征伊始,镌刻在所有人脑子里的信念。   霍去病也一次又一次证明了他从不辜负所有人的期望。他们没有信错人。   这最后一次,他也不会输。-   大军一路北进,不断靠近既定的终局。   行军的队伍也被巧妙地分成了两部分。俘虏的匈奴人赤足奔跑在前,汉军骑马悠闲地在后。   他们已经知道了匈奴主力的去向,就不必连夜奔袭、跑得心脏狂跳。只肖朝着狼居胥山的方向前行就是。人和马的心情相当轻松,权当是决战前的养精蓄锐了。   至于找偏了狼居胥山的方向?那怎么可能?   有霍去病在呢。   江陵月在左贤王被抓的穹庐附近找到了成片的牛羊浮尸,想来那里就是他抛尸投毒的源头。   自那处往上走,弓卢水再度恢复了澄澈。   一连几天的赶路下来,加入俘虏队伍的匈奴人不断。每接收一波,江陵月就要找地方炮制草木灰,让他们去附近的河里冲一次澡,把身上好好清洗清洗。   匈奴人们一开始很不习惯,嘴里嘟嘟囔囔的,但碍于汉军的环首刀不得不低头。   但几次之后,渐渐有匈奴人喜欢上了洗澡后浑身清爽的感觉。每次给新来的分发草木灰时都会蹭上一捧,如珍似宝地捧着,“哗啦”一声跳进水中。   如此几次,有的匈奴人甚至白了一个度。   作为亲眼见证这一变化的人,江陵月忍不住抽了抽唇角——那他们从前到底得有多脏啊?   不过,她盯着匈奴人的头发,又有了新的想法。   说起来有点恶心,但因为从前疏于打理,许多匈奴人顶着一头杂草似的乱发,那乱发之间上什么都有……牛羊的毛发、砂土的颗粒、甚至还有虱子,更别说头发本身的油垢。   那气味老远就能闻到,实在算不上好。   要不,把它们都剪了?   若不然,虱子要是一个不慎在汉军中也扩散开来,江陵月这段时间的努力就毁于一旦。   她绝对会发疯的!   再三确认匈奴的文化中,剃头发没有羞辱的意思后,她就决心展开自己的计划。   剃头的工具很简单,环首刀就很不错。   江陵月最开始拿着环首刀比划示范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许多匈奴人都跪了下来。有的泪流满面,连声哀求。有的则大叫着挣扎,又被围着的汉军一把按住,摔在一边。   “……这是怎么了?”   难道她情报错误,匈奴人认为剃头是不好的事?   翻译官还是之前的那一位——他此刻哭笑不得道:“是这些人误会了!他们以为女医你要教他们怎么自戕!”   “……”   江陵月扶着额叹气:“不是叫你解释清楚了么?”   “卑下已经解释了,但他们不听啊!”   江陵月:“……”   不过也有好消息。匈奴人作为游牧民族,天生凶悍野蛮,秉性难改。但她却发现,这批人以为她要置他们于死地时,真正敢于反抗之人寥寥无几。   这莫非是……被霍去病打怕了?失去了反抗的本能?   还是看汉军无论装备实力都在他们之上,权衡利弊后,果断选择了跪地求饶?   无论是哪种,都对汉军是利好。   她这么想着,环首刀提在手中并未松开。口中却道:“你告诉他们,每个剪头成功的人,都能和汉军吃一顿同样的食物。”   也就是方便面、和压缩饼干。   打一棒子给个胡萝卜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刚才不小心威慑过了,现在就要适当地给点好处。   那翻译官听后一脸肉痛,但还是如实转达了江陵月的意思。   然后,她清晰地听到此起彼伏的吸溜声。   江陵月:“……”有这么好吃吗?   还真有!   匈奴们听完了完整的解释后,一个个争先恐后抢着剪头,甚至把头往头主动往他刀刃下送,就为了吃上那一口。   没办法,真的很香啊!   他们闻着那味儿,早就羡慕得不行了。但再怎么羡慕也没用,他们现在是俘虏,是奴隶。有一条命能苟活就不错了。还想和人吃上一样的食物?简直是痴心妄想。   有了江陵月这句话,匈奴人怎能不狂喜。   江陵月随机挑了一个长头发的匈奴女人。可以看得出来,她在一群匈奴人中是比较爱干净的那种。只是长发还是既枯槁又打结,乱蓬蓬成一团。   江陵月毫不手软,比划了她耳根处,手起刀落。   “呲啦——”   灰黄的长发一下落在地上。   但是这个长度,江陵月并不能满足。她又“咔咔”几下,把本就不长的头发剪到一根食指那么长才罢手。   “你们互相帮忙着剪,就按这个长度来,不论男女。”   这个长度好清洗很多,河里洗澡时顺便沾点水也不会太脏,更不会滋生虱子的温床。   匈奴人听后,争先恐后地抢那环首刀来。   这时不知怎的传了出去。不止是江陵月叫来的这一批,所有匈奴无一例外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剪发运动。地面上到处都是散碎的头发,到最后,连那把环首刀也变钝了。   相应地,他们所有人都能吃到饼干或泡面。   剪发技术有限,许多匈奴人的头发上到处是豁口,看起来实在不美观。但他们半点也不在意,眼睛睁得大大的,捧着手中金黄色、散发诱人香气的面饼。   出乎江陵月意料的是,几乎所有匈奴人都选择了方便面,没人选择饱肚子的饼干。大约这和方便面冲泡开一瞬间的香气脱不开关系。   “咕噜。”   不知是谁咽下一口口水,旋即这声音便此起彼伏。   “哎呦喂。”有个士兵口中啧啧有声:“怎么看着这群匈奴蛮子,我也跟着饿了呢?”   “我也是。”   “诶,你平时不最爱吃饼干?”   “……”   然而匈奴人却无心谈笑。他们木愣愣地看着热水被注入面饼的缝隙里,水蒸汽的温度扑面而来,手隔着一层也觉得那滚水灼烫不已。   却无人松开。   “好了,可以吃了。”   一声令下后,驻扎地顿时被震天响的吸溜声淹没。   有的匈奴人吃了一口面被烫得舌头蜷缩,嘶嘶呼呼的,却还是强要吞下第二口。   有的一边吃,一边呆呆地念念有词。   有的甚至直接哭出来了。   旁观了一切的江陵月:“……至于么?有那么好吃么?”   至于,当然至于!   蒙古草原的地形环境只适合放牧,不适合耕田。谷物粮食在匈奴中竟是一种奢侈品。尤其是匈奴人从汉家边境劫掠来粮食后,不会烹饪,只干吃麦子度日的也不在少数。   而江陵月制作的方便面呢,小麦粉中添加了上品油盐,还用了几千年后的食品加工工艺。   降维打击得匈奴人大脑直接宕机。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香,这么好吃的食物呢?   有的匈奴人更极端一点,甚至觉得,要是他能再吃上一次,连让他去死他都愿意。   “陵月是想收买匈奴?”   背后忽地传不上收买吧,就一碗面哪里能收买得了匈奴?”   霍去病:“……”   他看着那些匈奴人吃个面就飘飘欲仙、如梦似幻的神情,默默把心中的想法咽了下去——没准真的能。   匈奴人蛮狠、狡诈。   一方面,他们不会轻易认命于汉军的刀口下。另一方面,他们对自己的部落没有太多归属之情。   也不奇怪,冒顿单于建立的匈奴帝国虽然地域辽阔,帐下有诸王,但本质上却是一个松散的联盟。   他们不会像汉人一样,自认为国之子民,有着强烈的自我认同感。为了活命,他们可以南下劫掠大汉诸边界。为了活得更好,他们也并不介意背叛单于王庭。   而江陵月无心中一碗面,就成了引诱他们背叛故国的门票。   霍去病又命人传下几句话。   从此,在匈奴的交谈之中,就有了只要到了长安,就能顿顿吃到麦面吃到饱的传说。   长安一跃成为比狼居胥山更神秘的地方。   其实么,长安的奴隶并不是总能吃饱的,方便面也只在军中流通,霍去病撒了谎,但他并无半点愧疚。   留下他们一命,已经是他的仁慈。   有的匈奴人吃完一口后,就把面搁在原地发愣,似是舍不得吃。理所当然地,面坨成了一团时他才后知后觉,三下五除二呼溜到嘴里,舒服地叹了口气。   他甩了甩短茬茬的头发,只觉自己哪里不一样了。   被汉军俘虏的日子里,他居然过上了比在匈奴军中还要好的生活。放在从前,这怎么能够想象?   要是汉军和匈奴人再打起来……该死,总之,他不想回到匈奴军中,再伺候左贤王去了!   一路上,有类似想法的匈奴人不在少数。   江陵月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她又借机分发了一次压缩饼干,借机让匈奴人改掉随地大小便的陋习后……产生动摇的人就更多了!   而这些日子里,匈奴人的面貌也发生了改变。   蒙古草原上的紫外线强烈,他们的脸上依旧布满风霜之色。然而脸和肤色却因为勤于洗澡,白了一个度。此外,每个人都剪了短发,虽然细节不忍细看,远望却整整齐齐的一片。   走在汉军骑兵前,不像俘虏,倒像是步兵了。   就连匈奴的军队也不敢认。   他们在狼居胥山脚下重逢,却被认为是汉军的什么新兵种,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呢?   然而,江陵月却无心嘲笑什么。   “到了。”她说。   蒙古草原上,甚少能见到两千余米的高山。远远望去,只见巍峨山巅的积雪终年不散,绵延不绝。   也因此,被匈奴人视为神山。   失去统领、群龙无首、四下逃窜的匈奴士兵们聚集到这里,也仿佛得到了神明的庇佑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然而他们面对的,却是养精蓄锐的王师。   因提前确定了匈奴的方位,一连数日,霍去病皆有意放宽了汉军的行军速度。马儿一路啃着嫩嫩的青草,惬意肥壮自不必说。连带着人也分外精神勃发,神采奕奕。   在江陵月熟知的历史上,霍去病是追击左贤王而不得。一路追到狼居胥的山脚下才停步、举行祭天。   但现在,他要在这里,在匈奴的神山下,亲手摧毁他们自以为战无不胜的信仰。   江陵月一阵呼吸急促。   不是紧张的,而是兴奋的。她能感受到血管里奔涌的力量快要跳了出来,太阳穴突突地直跳。   “江女医,您没事吧?”   “……没事。我就是太激动了。”   直到几番深呼吸后,江陵月才冷静下来。作为千古之下的崇拜者,无和她一样知道此战的意义,她也无人可以分享。   但那些都不重要。   对于霍去病而言,这只是一场需要打赢的胜仗。   对手是匈奴。   仅此而已。   匈奴人是游牧而非渔猎民族,对于山间的生活并不熟悉。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匈奴人的排兵布阵也大失水准。   他们没聚居的地方不是山上而是平地。驻地附近有一片平整的草原,可供牛羊和马匹栖息。   这是他们最熟悉的,却不是最合适的驻地。   就连江陵月这个外行也能看出来,狼居胥山那么多易守难攻的地形,统统被匈奴人无情放弃。   她忍不住想,这不是给汉军机会么?   转念一想,又明白了   他们只想着在这里休养生息,再出发与汉军决一死战。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汉军追击到他们的圣山上。   便是这一点“没想过”,结局就已注定。   匈奴士兵与俘虏打照面的一瞬,彼此都没有反应过来。但仅在下一刻,汉军便骑马奔腾而出,如飓风般狂卷而至,踏起的烟尘隐天蔽日,遮人双目。   许多匈奴临死之前,只能看到环首刀寒光一闪。   旋即,一道血光自胸前喷涌而出。   他们用最后的意识方才明白过来,那道寒光收割的是自己的生命。旋即跌倒在地上,变成一具尸体。   狼居胥山并未庇佑信仰它的子民。   它只是沉默地伫立着,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直到最后一个高鼻深目的匈奴人倒地不起。直到汩汩涌流的鲜血浸透了它的土地。   这场战争甚至称不上势均力敌。   它只能被称为一场屠杀。至此,左贤王部十万余人众,或奔逃、或被俘、或战死,尘埃落定。   苍红相间的猎猎旗帜被扬起,被大风吹得招摇至极。   然而,却无人欢呼一声。   他们愣愣地听着耳畔的风声,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向了他们的将帅。   ——霍去病。   霍去病一身醒目的红衣黑甲,身影劲瘦而轻捷。不比朔方兵丁的蛮壮,偏偏生出一股无与匹敌的锋锐之气。如一柄雪白的利刃掀起凛冽冷风,直插敌人之咽喉。   现在,这柄利刃缓缓下马,望向了汉军旗飘扬的方向。   他的脚下,是被血染透三寸的土地。   “战事已胜,匈奴伏首。”   “王师随我在此祭天,以告慰我大汉战中死去的英灵。”   他的声音好平静。   汉军却突然迸发出一阵欢呼声,声浪沸反盈天,就连附近的山林泽被也被震动。   狼居胥山在欢迎这位注定在此输写历史的英雄。   而江陵月却独独望着霍去病,怔怔落下一滴眼泪来。她从没有像这一刻,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   他是霍去病啊。   她忽地眼前一闪,只见一抹金光从他身上跃动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的主要难度:如何把碾压局写得跌宕起伏。   本章50红包,大家一起庆祝一下~   喃喃果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   希望你也喜欢   匈奴民族没有文字,许多地名都靠口口相传。   翻译把匈奴说出的名字音译成了长安的官话。虽然口音有些别扭,但江陵月还是准确识别出了那几个字,一点儿不差。   狼居胥山。   “女医或许有所不知,据他们匈奴说,这什么狼居胥山还是匈奴的圣山哩。每年春秋他们都要去那里祭告天地的。就跟咱们的泰山一样。”   不,我知道。   江陵月在心中默默道。   狼居胥山不仅是匈奴民族的圣山。一千多年后,草原霸主成吉思汗也视之如仙境,甚至把他本人的尸骨埋葬于此地。   “军侯他知道了么,怎么说?”   她问。   “全力追击,与匈奴决一死战。”   “……”   江陵月唯一没有意料到的,历史总能在偏离的轨道上自行修正。先是让霍去病意外捉获左贤王,让匈奴群龙无首,四散奔逃。眼看着正面击溃匈奴的宏愿将要成为泡影时,   没想到匈奴的大部队竟然退居到了狼居胥山。   难道,这就是宿命?   一直相信科学的江陵月此刻也不得不唯心主义一下——难道霍去病的命里,必然要和此地有什么交集?   比起江陵月的感慨,翻译官另有担心。   “也不知道匈奴人会不会弄鬼,搞出什么邪门的东西。”   毕竟那里是匈奴心中的信仰地,又因仙神之说蒙上一层神秘面纱。若有人掌握了旁门左道,在山脚与汉军作战时借机施展,匈奴普通士兵以为遇见了神迹,一定会士气大增。   再说了,万一狼居胥山上真住着什么庇佑匈奴的魂灵呢?   翻译官有点发怵。   “不会的。”江陵月突然开口。   “啊?”   “我说,军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她抬头望向天空。漠北的旷野寥廓而空茫,衬得湛蓝色的穹顶格外遥远。时而有划破长空的白鸟翱翔而过。   “他会战胜匈奴。”   江陵月军中的存在感并不低,但她甚少在行军布阵上发表什么意见。这好像还是翻译官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些事情来。   但她一开口,就如此笃定。   就好像已经洞见了那个一定会存在的未来。   “您说得对。”   那翻译官眼底乌云散尽,也豪爽地大笑道:“是卑下失言了,军侯他一定会赢!”   这好像是自出征伊始,镌刻在所有人脑子里的信念。   霍去病也一次又一次证明了他从不辜负所有人的期望。他们没有信错人。   这最后一次,他也不会输。-   大军一路北进,不断靠近既定的终局。   行军的队伍也被巧妙地分成了两部分。俘虏的匈奴人赤足奔跑在前,汉军骑马悠闲地在后。   他们已经知道了匈奴主力的去向,就不必连夜奔袭、跑得心脏狂跳。只肖朝着狼居胥山的方向前行就是。人和马的心情相当轻松,权当是决战前的养精蓄锐了。   至于找偏了狼居胥山的方向?那怎么可能?   有霍去病在呢。   江陵月在左贤王被抓的穹庐附近找到了成片的牛羊浮尸,想来那里就是他抛尸投毒的源头。   自那处往上走,弓卢水再度恢复了澄澈。   一连几天的赶路下来,加入俘虏队伍的匈奴人不断。每接收一波,江陵月就要找地方炮制草木灰,让他们去附近的河里冲一次澡,把身上好好清洗清洗。   匈奴人们一开始很不习惯,嘴里嘟嘟囔囔的,但碍于汉军的环首刀不得不低头。   但几次之后,渐渐有匈奴人喜欢上了洗澡后浑身清爽的感觉。每次给新来的分发草木灰时都会蹭上一捧,如珍似宝地捧着,“哗啦”一声跳进水中。   如此几次,有的匈奴人甚至白了一个度。   作为亲眼见证这一变化的人,江陵月忍不住抽了抽唇角——那他们从前到底得有多脏啊?   不过,她盯着匈奴人的头发,又有了新的想法。   说起来有点恶心,但因为从前疏于打理,许多匈奴人顶着一头杂草似的乱发,那乱发之间上什么都有……牛羊的毛发、砂土的颗粒、甚至还有虱子,更别说头发本身的油垢。   那气味老远就能闻到,实在算不上好。   要不,把它们都剪了?   若不然,虱子要是一个不慎在汉军中也扩散开来,江陵月这段时间的努力就毁于一旦。   她绝对会发疯的!   再三确认匈奴的文化中,剃头发没有羞辱的意思后,她就决心展开自己的计划。   剃头的工具很简单,环首刀就很不错。   江陵月最开始拿着环首刀比划示范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许多匈奴人都跪了下来。有的泪流满面,连声哀求。有的则大叫着挣扎,又被围着的汉军一把按住,摔在一边。   “……这是怎么了?”   难道她情报错误,匈奴人认为剃头是不好的事?   翻译官还是之前的那一位——他此刻哭笑不得道:“是这些人误会了!他们以为女医你要教他们怎么自戕!”   “……”   江陵月扶着额叹气:“不是叫你解释清楚了么?”   “卑下已经解释了,但他们不听啊!”   江陵月:“……”   不过也有好消息。匈奴人作为游牧民族,天生凶悍野蛮,秉性难改。但她却发现,这批人以为她要置他们于死地时,真正敢于反抗之人寥寥无几。   这莫非是……被霍去病打怕了?失去了反抗的本能?   还是看汉军无论装备实力都在他们之上,权衡利弊后,果断选择了跪地求饶?   无论是哪种,都对汉军是利好。   她这么想着,环首刀提在手中并未松开。口中却道:“你告诉他们,每个剪头成功的人,都能和汉军吃一顿同样的食物。”   也就是方便面、和压缩饼干。   打一棒子给个胡萝卜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刚才不小心威慑过了,现在就要适当地给点好处。   那翻译官听后一脸肉痛,但还是如实转达了江陵月的意思。   然后,她清晰地听到此起彼伏的吸溜声。   江陵月:“……”有这么好吃吗?   还真有!   匈奴们听完了完整的解释后,一个个争先恐后抢着剪头,甚至把头往头主动往他刀刃下送,就为了吃上那一口。   没办法,真的很香啊!   他们闻着那味儿,早就羡慕得不行了。但再怎么羡慕也没用,他们现在是俘虏,是奴隶。有一条命能苟活就不错了。还想和人吃上一样的食物?简直是痴心妄想。   有了江陵月这句话,匈奴人怎能不狂喜。   江陵月随机挑了一个长头发的匈奴女人。可以看得出来,她在一群匈奴人中是比较爱干净的那种。只是长发还是既枯槁又打结,乱蓬蓬成一团。   江陵月毫不手软,比划了她耳根处,手起刀落。   “呲啦——”   灰黄的长发一下落在地上。   但是这个长度,江陵月并不能满足。她又“咔咔”几下,把本就不长的头发剪到一根食指那么长才罢手。   “你们互相帮忙着剪,就按这个长度来,不论男女。”   这个长度好清洗很多,河里洗澡时顺便沾点水也不会太脏,更不会滋生虱子的温床。   匈奴人听后,争先恐后地抢那环首刀来。   这时不知怎的传了出去。不止是江陵月叫来的这一批,所有匈奴无一例外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剪发运动。地面上到处都是散碎的头发,到最后,连那把环首刀也变钝了。   相应地,他们所有人都能吃到饼干或泡面。   剪发技术有限,许多匈奴人的头发上到处是豁口,看起来实在不美观。但他们半点也不在意,眼睛睁得大大的,捧着手中金黄色、散发诱人香气的面饼。   出乎江陵月意料的是,几乎所有匈奴人都选择了方便面,没人选择饱肚子的饼干。大约这和方便面冲泡开一瞬间的香气脱不开关系。   “咕噜。”   不知是谁咽下一口口水,旋即这声音便此起彼伏。   “哎呦喂。”有个士兵口中啧啧有声:“怎么看着这群匈奴蛮子,我也跟着饿了呢?”   “我也是。”   “诶,你平时不最爱吃饼干?”   “……”   然而匈奴人却无心谈笑。他们木愣愣地看着热水被注入面饼的缝隙里,水蒸汽的温度扑面而来,手隔着一层也觉得那滚水灼烫不已。   却无人松开。   “好了,可以吃了。”   一声令下后,驻扎地顿时被震天响的吸溜声淹没。   有的匈奴人吃了一口面被烫得舌头蜷缩,嘶嘶呼呼的,却还是强要吞下第二口。   有的一边吃,一边呆呆地念念有词。   有的甚至直接哭出来了。   旁观了一切的江陵月:“……至于么?有那么好吃么?”   至于,当然至于!   蒙古草原的地形环境只适合放牧,不适合耕田。谷物粮食在匈奴中竟是一种奢侈品。尤其是匈奴人从汉家边境劫掠来粮食后,不会烹饪,只干吃麦子度日的也不在少数。   而江陵月制作的方便面呢,小麦粉中添加了上品油盐,还用了几千年后的食品加工工艺。   降维打击得匈奴人大脑直接宕机。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香,这么好吃的食物呢?   有的匈奴人更极端一点,甚至觉得,要是他能再吃上一次,连让他去死他都愿意。   “陵月是想收买匈奴?”   背后忽地传不上收买吧,就一碗面哪里能收买得了匈奴?”   霍去病:“……”   他看着那些匈奴人吃个面就飘飘欲仙、如梦似幻的神情,默默把心中的想法咽了下去——没准真的能。   匈奴人蛮狠、狡诈。   一方面,他们不会轻易认命于汉军的刀口下。另一方面,他们对自己的部落没有太多归属之情。   也不奇怪,冒顿单于建立的匈奴帝国虽然地域辽阔,帐下有诸王,但本质上却是一个松散的联盟。   他们不会像汉人一样,自认为国之子民,有着强烈的自我认同感。为了活命,他们可以南下劫掠大汉诸边界。为了活得更好,他们也并不介意背叛单于王庭。   而江陵月无心中一碗面,就成了引诱他们背叛故国的门票。   霍去病又命人传下几句话。   从此,在匈奴的交谈之中,就有了只要到了长安,就能顿顿吃到麦面吃到饱的传说。   长安一跃成为比狼居胥山更神秘的地方。   其实么,长安的奴隶并不是总能吃饱的,方便面也只在军中流通,霍去病撒了谎,但他并无半点愧疚。   留下他们一命,已经是他的仁慈。   有的匈奴人吃完一口后,就把面搁在原地发愣,似是舍不得吃。理所当然地,面坨成了一团时他才后知后觉,三下五除二呼溜到嘴里,舒服地叹了口气。   他甩了甩短茬茬的头发,只觉自己哪里不一样了。   被汉军俘虏的日子里,他居然过上了比在匈奴军中还要好的生活。放在从前,这怎么能够想象?   要是汉军和匈奴人再打起来……该死,总之,他不想回到匈奴军中,再伺候左贤王去了!   一路上,有类似想法的匈奴人不在少数。   江陵月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她又借机分发了一次压缩饼干,借机让匈奴人改掉随地大小便的陋习后……产生动摇的人就更多了!   而这些日子里,匈奴人的面貌也发生了改变。   蒙古草原上的紫外线强烈,他们的脸上依旧布满风霜之色。然而脸和肤色却因为勤于洗澡,白了一个度。此外,每个人都剪了短发,虽然细节不忍细看,远望却整整齐齐的一片。   走在汉军骑兵前,不像俘虏,倒像是步兵了。   就连匈奴的军队也不敢认。   他们在狼居胥山脚下重逢,却被认为是汉军的什么新兵种,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呢?   然而,江陵月却无心嘲笑什么。   “到了。”她说。   蒙古草原上,甚少能见到两千余米的高山。远远望去,只见巍峨山巅的积雪终年不散,绵延不绝。   也因此,被匈奴人视为神山。   失去统领、群龙无首、四下逃窜的匈奴士兵们聚集到这里,也仿佛得到了神明的庇佑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然而他们面对的,却是养精蓄锐的王师。   因提前确定了匈奴的方位,一连数日,霍去病皆有意放宽了汉军的行军速度。马儿一路啃着嫩嫩的青草,惬意肥壮自不必说。连带着人也分外精神勃发,神采奕奕。   在江陵月熟知的历史上,霍去病是追击左贤王而不得。一路追到狼居胥的山脚下才停步、举行祭天。   但现在,他要在这里,在匈奴的神山下,亲手摧毁他们自以为战无不胜的信仰。   江陵月一阵呼吸急促。   不是紧张的,而是兴奋的。她能感受到血管里奔涌的力量快要跳了出来,太阳穴突突地直跳。   “江女医,您没事吧?”   “……没事。我就是太激动了。”   直到几番深呼吸后,江陵月才冷静下来。作为千古之下的崇拜者,无和她一样知道此战的意义,她也无人可以分享。   但那些都不重要。   对于霍去病而言,这只是一场需要打赢的胜仗。   对手是匈奴。   仅此而已。   匈奴人是游牧而非渔猎民族,对于山间的生活并不熟悉。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匈奴人的排兵布阵也大失水准。   他们没聚居的地方不是山上而是平地。驻地附近有一片平整的草原,可供牛羊和马匹栖息。   这是他们最熟悉的,却不是最合适的驻地。   就连江陵月这个外行也能看出来,狼居胥山那么多易守难攻的地形,统统被匈奴人无情放弃。   她忍不住想,这不是给汉军机会么?   转念一想,又明白了   他们只想着在这里休养生息,再出发与汉军决一死战。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汉军追击到他们的圣山上。   便是这一点“没想过”,结局就已注定。   匈奴士兵与俘虏打照面的一瞬,彼此都没有反应过来。但仅在下一刻,汉军便骑马奔腾而出,如飓风般狂卷而至,踏起的烟尘隐天蔽日,遮人双目。   许多匈奴临死之前,只能看到环首刀寒光一闪。   旋即,一道血光自胸前喷涌而出。   他们用最后的意识方才明白过来,那道寒光收割的是自己的生命。旋即跌倒在地上,变成一具尸体。   狼居胥山并未庇佑信仰它的子民。   它只是沉默地伫立着,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直到最后一个高鼻深目的匈奴人倒地不起。直到汩汩涌流的鲜血浸透了它的土地。   这场战争甚至称不上势均力敌。   它只能被称为一场屠杀。至此,左贤王部十万余人众,或奔逃、或被俘、或战死,尘埃落定。   苍红相间的猎猎旗帜被扬起,被大风吹得招摇至极。   然而,却无人欢呼一声。   他们愣愣地听着耳畔的风声,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向了他们的将帅。   ——霍去病。   霍去病一身醒目的红衣黑甲,身影劲瘦而轻捷。不比朔方兵丁的蛮壮,偏偏生出一股无与匹敌的锋锐之气。如一柄雪白的利刃掀起凛冽冷风,直插敌人之咽喉。   现在,这柄利刃缓缓下马,望向了汉军旗飘扬的方向。   他的脚下,是被血染透三寸的土地。   “战事已胜,匈奴伏首。”   “王师随我在此祭天,以告慰我大汉战中死去的英灵。”   他的声音好平静。   汉军却突然迸发出一阵欢呼声,声浪沸反盈天,就连附近的山林泽被也被震动。   狼居胥山在欢迎这位注定在此输写历史的英雄。   而江陵月却独独望着霍去病,怔怔落下一滴眼泪来。她从没有像这一刻,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   他是霍去病啊。   她忽地眼前一闪,只见一抹金光从他身上跃动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的主要难度:如何把碾压局写得跌宕起伏。   本章50红包,大家一起庆祝一下~   喃喃果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   希望你也喜欢   匈奴民族没有文字,许多地名都靠口口相传。   翻译把匈奴说出的名字音译成了长安的官话。虽然口音有些别扭,但江陵月还是准确识别出了那几个字,一点儿不差。   狼居胥山。   “女医或许有所不知,据他们匈奴说,这什么狼居胥山还是匈奴的圣山哩。每年春秋他们都要去那里祭告天地的。就跟咱们的泰山一样。()?()”   不,我知道。   江陵月在心中默默道。   狼居胥山不仅是匈奴民族的圣山。一千多年后,草原霸主成吉思汗也视之如仙境,甚至把他本人的尸骨埋葬于此地。   “军侯他知道了么,怎么说?()?()”   她问。   “全力追击,与匈奴决一死战。()?()”   “……?()_[(.)]???♂?♂??()?()”   江陵月唯一没有意料到的,历史总能在偏离的轨道上自行修正。先是让霍去病意外捉获左贤王,让匈奴群龙无首,四散奔逃。眼看着正面击溃匈奴的宏愿将要成为泡影时,   没想到匈奴的大部队竟然退居到了狼居胥山。   难道,这就是宿命?   一直相信科学的江陵月此刻也不得不唯心主义一下——难道霍去病的命里,必然要和此地有什么交集?   比起江陵月的感慨,翻译官另有担心。   “也不知道匈奴人会不会弄鬼,搞出什么邪门的东西。”   毕竟那里是匈奴心中的信仰地,又因仙神之说蒙上一层神秘面纱。若有人掌握了旁门左道,在山脚与汉军作战时借机施展,匈奴普通士兵以为遇见了神迹,一定会士气大增。   再说了,万一狼居胥山上真住着什么庇佑匈奴的魂灵呢?   翻译官有点发怵。   “不会的。”江陵月突然开口。   “啊?”   “我说,军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她抬头望向天空。漠北的旷野寥廓而空茫,衬得湛蓝色的穹顶格外遥远。时而有划破长空的白鸟翱翔而过。   “他会战胜匈奴。”   江陵月军中的存在感并不低,但她甚少在行军布阵上发表什么意见。这好像还是翻译官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些事情来。   但她一开口,就如此笃定。   就好像已经洞见了那个一定会存在的未来。   “您说得对。”   那翻译官眼底乌云散尽,也豪爽地大笑道:“是卑下失言了,军侯他一定会赢!”   这好像是自出征伊始,镌刻在所有人脑子里的信念。   霍去病也一次又一次证明了他从不辜负所有人的期望。他们没有信错人。   这最后一次,他也不会输。-   大军一路北进,不断靠近既定的终局。   行军的队伍也被巧妙地分成了两部分。俘虏的匈奴人赤足奔跑在前,汉军骑马悠闲地在后。   他们已经知道了匈奴主力的去向,就不必连夜奔袭、跑得心脏狂跳。只肖朝着狼居胥山的方向前行就是。人和马的心情相当轻松,权当是决战前的养精蓄锐了。   至于找偏了狼居胥山的方向?那怎么可能?   有霍去病在呢。   江陵月在左贤王被抓的穹庐附近找到了成片的牛羊浮尸,想来那里就是他抛尸投毒的源头。   自那处往上走,弓卢水再度恢复了澄澈。   一连几天的赶路下来,加入俘虏队伍的匈奴人不断。每接收一波,江陵月就要找地方炮制草木灰,让他们去附近的河里冲一次澡,把身上好好清洗清洗。   匈奴人们一开始很不习惯,嘴里嘟嘟囔囔的,但碍于汉军的环首刀不得不低头。   但几次之后,渐渐有匈奴人喜欢上了洗澡后浑身清爽的感觉。每次给新来的分发草木灰时都会蹭上一捧,如珍似宝地捧着,“哗啦”一声跳进水中。   如此几次,有的匈奴人甚至白了一个度。   作为亲眼见证这一变化的人,江陵月忍不住抽了抽唇角——那他们从前到底得有多脏啊?   不过,她盯着匈奴人的头发,又有了新的想法。   说起来有点恶心,但因为从前疏于打理,许多匈奴人顶着一头杂草似的乱发,那乱发之间上什么都有……牛羊的毛发、砂土的颗粒、甚至还有虱子,更别说头发本身的油垢。   那气味老远就能闻到,实在算不上好。   要不,把它们都剪了?   若不然,虱子要是一个不慎在汉军中也扩散开来,江陵月这段时间的努力就毁于一旦。   她绝对会发疯的!   再三确认匈奴的文化中,剃头发没有羞辱的意思后,她就决心展开自己的计划。   剃头的工具很简单,环首刀就很不错。   江陵月最开始拿着环首刀比划示范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许多匈奴人都跪了下来。有的泪流满面,连声哀求。有的则大叫着挣扎,又被围着的汉军一把按住,摔在一边。   “……这是怎么了?”   难道她情报错误,匈奴人认为剃头是不好的事?   翻译官还是之前的那一位——他此刻哭笑不得道:“是这些人误会了!他们以为女医你要教他们怎么自戕!”   “……”   江陵月扶着额叹气:“不是叫你解释清楚了么?”   “卑下已经解释了,但他们不听啊!”   江陵月:“……”   不过也有好消息。匈奴人作为游牧民族,天生凶悍野蛮,秉性难改。但她却发现,这批人以为她要置他们于死地时,真正敢于反抗之人寥寥无几。   这莫非是……被霍去病打怕了?失去了反抗的本能?   还是看汉军无论装备实力都在他们之上,权衡利弊后,果断选择了跪地求饶?   无论是哪种,都对汉军是利好。   她这么想着,环首刀提在手中并未松开。口中却道:“你告诉他们,每个剪头成功的人,都能和汉军吃一顿同样的食物。”   也就是方便面、和压缩饼干。   打一棒子给个胡萝卜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刚才不小心威慑过了,现在就要适当地给点好处。   那翻译官听后一脸肉痛,但还是如实转达了江陵月的意思。   然后,她清晰地听到此起彼伏的吸溜声。   江陵月:“……”有这么好吃吗?   还真有!   匈奴们听完了完整的解释后,一个个争先恐后抢着剪头,甚至把头往头主动往他刀刃下送,就为了吃上那一口。   没办法,真的很香啊!   他们闻着那味儿,早就羡慕得不行了。但再怎么羡慕也没用,他们现在是俘虏,是奴隶。有一条命能苟活就不错了。还想和人吃上一样的食物?简直是痴心妄想。   有了江陵月这句话,匈奴人怎能不狂喜。   江陵月随机挑了一个长头发的匈奴女人。可以看得出来,她在一群匈奴人中是比较爱干净的那种。只是长发还是既枯槁又打结,乱蓬蓬成一团。   江陵月毫不手软,比划了她耳根处,手起刀落。   “呲啦——”   灰黄的长发一下落在地上。   但是这个长度,江陵月并不能满足。她又“咔咔”几下,把本就不长的头发剪到一根食指那么长才罢手。   “你们互相帮忙着剪,就按这个长度来,不论男女。”   这个长度好清洗很多,河里洗澡时顺便沾点水也不会太脏,更不会滋生虱子的温床。   匈奴人听后,争先恐后地抢那环首刀来。   这时不知怎的传了出去。不止是江陵月叫来的这一批,所有匈奴无一例外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剪发运动。地面上到处都是散碎的头发,到最后,连那把环首刀也变钝了。   相应地,他们所有人都能吃到饼干或泡面。   剪发技术有限,许多匈奴人的头发上到处是豁口,看起来实在不美观。但他们半点也不在意,眼睛睁得大大的,捧着手中金黄色、散发诱人香气的面饼。   出乎江陵月意料的是,几乎所有匈奴人都选择了方便面,没人选择饱肚子的饼干。大约这和方便面冲泡开一瞬间的香气脱不开关系。   “咕噜。”   不知是谁咽下一口口水,旋即这声音便此起彼伏。   “哎呦喂。”有个士兵口中啧啧有声:“怎么看着这群匈奴蛮子,我也跟着饿了呢?”   “我也是。”   “诶,你平时不最爱吃饼干?”   “……”   然而匈奴人却无心谈笑。他们木愣愣地看着热水被注入面饼的缝隙里,水蒸汽的温度扑面而来,手隔着一层也觉得那滚水灼烫不已。   却无人松开。   “好了,可以吃了。”   一声令下后,驻扎地顿时被震天响的吸溜声淹没。   有的匈奴人吃了一口面被烫得舌头蜷缩,嘶嘶呼呼的,却还是强要吞下第二口。   有的一边吃,一边呆呆地念念有词。   有的甚至直接哭出来了。   旁观了一切的江陵月:“……至于么?有那么好吃么?”   至于,当然至于!   蒙古草原的地形环境只适合放牧,不适合耕田。谷物粮食在匈奴中竟是一种奢侈品。尤其是匈奴人从汉家边境劫掠来粮食后,不会烹饪,只干吃麦子度日的也不在少数。   而江陵月制作的方便面呢,小麦粉中添加了上品油盐,还用了几千年后的食品加工工艺。   降维打击得匈奴人大脑直接宕机。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香,这么好吃的食物呢?   有的匈奴人更极端一点,甚至觉得,要是他能再吃上一次,连让他去死他都愿意。   “陵月是想收买匈奴?”   背后忽地传不上收买吧,就一碗面哪里能收买得了匈奴?”   霍去病:“……”   他看着那些匈奴人吃个面就飘飘欲仙、如梦似幻的神情,默默把心中的想法咽了下去——没准真的能。   匈奴人蛮狠、狡诈。   一方面,他们不会轻易认命于汉军的刀口下。另一方面,他们对自己的部落没有太多归属之情。   也不奇怪,冒顿单于建立的匈奴帝国虽然地域辽阔,帐下有诸王,但本质上却是一个松散的联盟。   他们不会像汉人一样,自认为国之子民,有着强烈的自我认同感。为了活命,他们可以南下劫掠大汉诸边界。为了活得更好,他们也并不介意背叛单于王庭。   而江陵月无心中一碗面,就成了引诱他们背叛故国的门票。   霍去病又命人传下几句话。   从此,在匈奴的交谈之中,就有了只要到了长安,就能顿顿吃到麦面吃到饱的传说。   长安一跃成为比狼居胥山更神秘的地方。   其实么,长安的奴隶并不是总能吃饱的,方便面也只在军中流通,霍去病撒了谎,但他并无半点愧疚。   留下他们一命,已经是他的仁慈。   有的匈奴人吃完一口后,就把面搁在原地发愣,似是舍不得吃。理所当然地,面坨成了一团时他才后知后觉,三下五除二呼溜到嘴里,舒服地叹了口气。   他甩了甩短茬茬的头发,只觉自己哪里不一样了。   被汉军俘虏的日子里,他居然过上了比在匈奴军中还要好的生活。放在从前,这怎么能够想象?   要是汉军和匈奴人再打起来……该死,总之,他不想回到匈奴军中,再伺候左贤王去了!   一路上,有类似想法的匈奴人不在少数。   江陵月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她又借机分发了一次压缩饼干,借机让匈奴人改掉随地大小便的陋习后……产生动摇的人就更多了!   而这些日子里,匈奴人的面貌也发生了改变。   蒙古草原上的紫外线强烈,他们的脸上依旧布满风霜之色。然而脸和肤色却因为勤于洗澡,白了一个度。此外,每个人都剪了短发,虽然细节不忍细看,远望却整整齐齐的一片。   走在汉军骑兵前,不像俘虏,倒像是步兵了。   就连匈奴的军队也不敢认。   他们在狼居胥山脚下重逢,却被认为是汉军的什么新兵种,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呢?   然而,江陵月却无心嘲笑什么。   “到了。”她说。   蒙古草原上,甚少能见到两千余米的高山。远远望去,只见巍峨山巅的积雪终年不散,绵延不绝。   也因此,被匈奴人视为神山。   失去统领、群龙无首、四下逃窜的匈奴士兵们聚集到这里,也仿佛得到了神明的庇佑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然而他们面对的,却是养精蓄锐的王师。   因提前确定了匈奴的方位,一连数日,霍去病皆有意放宽了汉军的行军速度。马儿一路啃着嫩嫩的青草,惬意肥壮自不必说。连带着人也分外精神勃发,神采奕奕。   在江陵月熟知的历史上,霍去病是追击左贤王而不得。一路追到狼居胥的山脚下才停步、举行祭天。   但现在,他要在这里,在匈奴的神山下,亲手摧毁他们自以为战无不胜的信仰。   江陵月一阵呼吸急促。   不是紧张的,而是兴奋的。她能感受到血管里奔涌的力量快要跳了出来,太阳穴突突地直跳。   “江女医,您没事吧?”   “……没事。我就是太激动了。”   直到几番深呼吸后,江陵月才冷静下来。作为千古之下的崇拜者,无和她一样知道此战的意义,她也无人可以分享。   但那些都不重要。   对于霍去病而言,这只是一场需要打赢的胜仗。   对手是匈奴。   仅此而已。   匈奴人是游牧而非渔猎民族,对于山间的生活并不熟悉。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匈奴人的排兵布阵也大失水准。   他们没聚居的地方不是山上而是平地。驻地附近有一片平整的草原,可供牛羊和马匹栖息。   这是他们最熟悉的,却不是最合适的驻地。   就连江陵月这个外行也能看出来,狼居胥山那么多易守难攻的地形,统统被匈奴人无情放弃。   她忍不住想,这不是给汉军机会么?   转念一想,又明白了   他们只想着在这里休养生息,再出发与汉军决一死战。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汉军追击到他们的圣山上。   便是这一点“没想过”,结局就已注定。   匈奴士兵与俘虏打照面的一瞬,彼此都没有反应过来。但仅在下一刻,汉军便骑马奔腾而出,如飓风般狂卷而至,踏起的烟尘隐天蔽日,遮人双目。   许多匈奴临死之前,只能看到环首刀寒光一闪。   旋即,一道血光自胸前喷涌而出。   他们用最后的意识方才明白过来,那道寒光收割的是自己的生命。旋即跌倒在地上,变成一具尸体。   狼居胥山并未庇佑信仰它的子民。   它只是沉默地伫立着,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直到最后一个高鼻深目的匈奴人倒地不起。直到汩汩涌流的鲜血浸透了它的土地。   这场战争甚至称不上势均力敌。   它只能被称为一场屠杀。至此,左贤王部十万余人众,或奔逃、或被俘、或战死,尘埃落定。   苍红相间的猎猎旗帜被扬起,被大风吹得招摇至极。   然而,却无人欢呼一声。   他们愣愣地听着耳畔的风声,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向了他们的将帅。   ——霍去病。   霍去病一身醒目的红衣黑甲,身影劲瘦而轻捷。不比朔方兵丁的蛮壮,偏偏生出一股无与匹敌的锋锐之气。如一柄雪白的利刃掀起凛冽冷风,直插敌人之咽喉。   现在,这柄利刃缓缓下马,望向了汉军旗飘扬的方向。   他的脚下,是被血染透三寸的土地。   “战事已胜,匈奴伏首。”   “王师随我在此祭天,以告慰我大汉战中死去的英灵。”   他的声音好平静。   汉军却突然迸发出一阵欢呼声,声浪沸反盈天,就连附近的山林泽被也被震动。   狼居胥山在欢迎这位注定在此输写历史的英雄。   而江陵月却独独望着霍去病,怔怔落下一滴眼泪来。她从没有像这一刻,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   他是霍去病啊。   她忽地眼前一闪,只见一抹金光从他身上跃动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的主要难度:如何把碾压局写得跌宕起伏。   本章50红包,大家一起庆祝一下~   喃喃果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   希望你也喜欢   匈奴民族没有文字,许多地名都靠口口相传。   翻译把匈奴说出的名字音译成了长安的官话。虽然口音有些别扭()?(),   但江陵月还是准确识别出了那几个字?()▍?%?%??()?(),   一点儿不差。   狼居胥山。   “女医或许有所不知,据他们匈奴说()?(),   这什么狼居胥山还是匈奴的圣山哩。每年春秋他们都要去那里祭告天地的。就跟咱们的泰山一样。”   不()?(),   我知道。   江陵月在心中默默道。   狼居胥山不仅是匈奴民族的圣山。一千多年后,草原霸主成吉思汗也视之如仙境,甚至把他本人的尸骨埋葬于此地。   “军侯他知道了么,怎么说?”她问。   “全力追击,与匈奴决一死战。”   “……”   江陵月唯一没有意料到的,历史总能在偏离的轨道上自行修正。先是让霍去病意外捉获左贤王,让匈奴群龙无首,四散奔逃。眼看着正面击溃匈奴的宏愿将要成为泡影时,   没想到匈奴的大部队竟然退居到了狼居胥山。   难道,这就是宿命?   一直相信科学的江陵月此刻也不得不唯心主义一下——难道霍去病的命里,必然要和此地有什么交集?   比起江陵月的感慨,翻译官另有担心。   “也不知道匈奴人会不会弄鬼,搞出什么邪门的东西。”   毕竟那里是匈奴心中的信仰地,又因仙神之说蒙上一层神秘面纱。若有人掌握了旁门左道,在山脚与汉军作战时借机施展,匈奴普通士兵以为遇见了神迹,一定会士气大增。   再说了,万一狼居胥山上真住着什么庇佑匈奴的魂灵呢?   翻译官有点发怵。   “不会的。”江陵月突然开口。   “啊?”   “我说,军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她抬头望向天空。漠北的旷野寥廓而空茫,衬得湛蓝色的穹顶格外遥远。时而有划破长空的白鸟翱翔而过。   “他会战胜匈奴。”   江陵月军中的存在感并不低,但她甚少在行军布阵上发表什么意见。这好像还是翻译官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些事情来。   但她一开口,就如此笃定。   就好像已经洞见了那个一定会存在的未来。   “您说得对。”   那翻译官眼底乌云散尽,也豪爽地大笑道:“是卑下失言了,军侯他一定会赢!”   这好像是自出征伊始,镌刻在所有人脑子里的信念。   霍去病也一次又一次证明了他从不辜负所有人的期望。他们没有信错人。   这最后一次,他也不会输。-   大军一路北进,不断靠近既定的终局。   行军的队伍也被巧妙地分成了两部分。俘虏的匈奴人赤足奔跑在前,汉军骑马悠闲地在后。   他们已经知道了匈奴主力的去向,就不必连夜奔袭、跑得心脏狂跳。只肖朝着狼居胥山的方向前行就是。人和马的心情相当轻松,权当是决战前的养精蓄锐了。   至于找偏了狼居胥山的方向?那怎么可能?   有霍去病在呢。   江陵月在左贤王被抓的穹庐附近找到了成片的牛羊浮尸,想来那里就是他抛尸投毒的源头。   自那处往上走,弓卢水再度恢复了澄澈。   一连几天的赶路下来,加入俘虏队伍的匈奴人不断。每接收一波,江陵月就要找地方炮制草木灰,让他们去附近的河里冲一次澡,把身上好好清洗清洗。   匈奴人们一开始很不习惯,嘴里嘟嘟囔囔的,但碍于汉军的环首刀不得不低头。   但几次之后,渐渐有匈奴人喜欢上了洗澡后浑身清爽的感觉。每次给新来的分发草木灰时都会蹭上一捧,如珍似宝地捧着,“哗啦”一声跳进水中。   如此几次,有的匈奴人甚至白了一个度。   作为亲眼见证这一变化的人,江陵月忍不住抽了抽唇角——那他们从前到底得有多脏啊?   不过,她盯着匈奴人的头发,又有了新的想法。   说起来有点恶心,但因为从前疏于打理,许多匈奴人顶着一头杂草似的乱发,那乱发之间上什么都有……牛羊的毛发、砂土的颗粒、甚至还有虱子,更别说头发本身的油垢。   那气味老远就能闻到,实在算不上好。   要不,把它们都剪了?   若不然,虱子要是一个不慎在汉军中也扩散开来,江陵月这段时间的努力就毁于一旦。   她绝对会发疯的!   再三确认匈奴的文化中,剃头发没有羞辱的意思后,她就决心展开自己的计划。   剃头的工具很简单,环首刀就很不错。   江陵月最开始拿着环首刀比划示范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许多匈奴人都跪了下来。有的泪流满面,连声哀求。有的则大叫着挣扎,又被围着的汉军一把按住,摔在一边。   “……这是怎么了?”   难道她情报错误,匈奴人认为剃头是不好的事?   翻译官还是之前的那一位——他此刻哭笑不得道:“是这些人误会了!他们以为女医你要教他们怎么自戕!”   “……”   江陵月扶着额叹气:“不是叫你解释清楚了么?”   “卑下已经解释了,但他们不听啊!”   江陵月:“……”   不过也有好消息。匈奴人作为游牧民族,天生凶悍野蛮,秉性难改。但她却发现,这批人以为她要置他们于死地时,真正敢于反抗之人寥寥无几。   这莫非是……被霍去病打怕了?失去了反抗的本能?   还是看汉军无论装备实力都在他们之上,权衡利弊后,果断选择了跪地求饶?   无论是哪种,都对汉军是利好。   她这么想着,环首刀提在手中并未松开。口中却道:“你告诉他们,每个剪头成功的人,都能和汉军吃一顿同样的食物。”   也就是方便面、和压缩饼干。   打一棒子给个胡萝卜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刚才不小心威慑过了,现在就要适当地给点好处。   那翻译官听后一脸肉痛,但还是如实转达了江陵月的意思。   然后,她清晰地听到此起彼伏的吸溜声。   江陵月:“……”有这么好吃吗?   还真有!   匈奴们听完了完整的解释后,一个个争先恐后抢着剪头,甚至把头往头主动往他刀刃下送,就为了吃上那一口。   没办法,真的很香啊!   他们闻着那味儿,早就羡慕得不行了。但再怎么羡慕也没用,他们现在是俘虏,是奴隶。有一条命能苟活就不错了。还想和人吃上一样的食物?简直是痴心妄想。   有了江陵月这句话,匈奴人怎能不狂喜。   江陵月随机挑了一个长头发的匈奴女人。可以看得出来,她在一群匈奴人中是比较爱干净的那种。只是长发还是既枯槁又打结,乱蓬蓬成一团。   江陵月毫不手软,比划了她耳根处,手起刀落。   “呲啦——”   灰黄的长发一下落在地上。   但是这个长度,江陵月并不能满足。她又“咔咔”几下,把本就不长的头发剪到一根食指那么长才罢手。   “你们互相帮忙着剪,就按这个长度来,不论男女。”   这个长度好清洗很多,河里洗澡时顺便沾点水也不会太脏,更不会滋生虱子的温床。   匈奴人听后,争先恐后地抢那环首刀来。   这时不知怎的传了出去。不止是江陵月叫来的这一批,所有匈奴无一例外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剪发运动。地面上到处都是散碎的头发,到最后,连那把环首刀也变钝了。   相应地,他们所有人都能吃到饼干或泡面。   剪发技术有限,许多匈奴人的头发上到处是豁口,看起来实在不美观。但他们半点也不在意,眼睛睁得大大的,捧着手中金黄色、散发诱人香气的面饼。   出乎江陵月意料的是,几乎所有匈奴人都选择了方便面,没人选择饱肚子的饼干。大约这和方便面冲泡开一瞬间的香气脱不开关系。   “咕噜。”   不知是谁咽下一口口水,旋即这声音便此起彼伏。   “哎呦喂。”有个士兵口中啧啧有声:“怎么看着这群匈奴蛮子,我也跟着饿了呢?”   “我也是。”   “诶,你平时不最爱吃饼干?”   “……”   然而匈奴人却无心谈笑。他们木愣愣地看着热水被注入面饼的缝隙里,水蒸汽的温度扑面而来,手隔着一层也觉得那滚水灼烫不已。   却无人松开。   “好了,可以吃了。”   一声令下后,驻扎地顿时被震天响的吸溜声淹没。   有的匈奴人吃了一口面被烫得舌头蜷缩,嘶嘶呼呼的,却还是强要吞下第二口。   有的一边吃,一边呆呆地念念有词。   有的甚至直接哭出来了。   旁观了一切的江陵月:“……至于么?有那么好吃么?”   至于,当然至于!   蒙古草原的地形环境只适合放牧,不适合耕田。谷物粮食在匈奴中竟是一种奢侈品。尤其是匈奴人从汉家边境劫掠来粮食后,不会烹饪,只干吃麦子度日的也不在少数。   而江陵月制作的方便面呢,小麦粉中添加了上品油盐,还用了几千年后的食品加工工艺。   降维打击得匈奴人大脑直接宕机。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香,这么好吃的食物呢?   有的匈奴人更极端一点,甚至觉得,要是他能再吃上一次,连让他去死他都愿意。   “陵月是想收买匈奴?”   背后忽地传不上收买吧,就一碗面哪里能收买得了匈奴?”   霍去病:“……”   他看着那些匈奴人吃个面就飘飘欲仙、如梦似幻的神情,默默把心中的想法咽了下去——没准真的能。   匈奴人蛮狠、狡诈。   一方面,他们不会轻易认命于汉军的刀口下。另一方面,他们对自己的部落没有太多归属之情。   也不奇怪,冒顿单于建立的匈奴帝国虽然地域辽阔,帐下有诸王,但本质上却是一个松散的联盟。   他们不会像汉人一样,自认为国之子民,有着强烈的自我认同感。为了活命,他们可以南下劫掠大汉诸边界。为了活得更好,他们也并不介意背叛单于王庭。   而江陵月无心中一碗面,就成了引诱他们背叛故国的门票。   霍去病又命人传下几句话。   从此,在匈奴的交谈之中,就有了只要到了长安,就能顿顿吃到麦面吃到饱的传说。   长安一跃成为比狼居胥山更神秘的地方。   其实么,长安的奴隶并不是总能吃饱的,方便面也只在军中流通,霍去病撒了谎,但他并无半点愧疚。   留下他们一命,已经是他的仁慈。   有的匈奴人吃完一口后,就把面搁在原地发愣,似是舍不得吃。理所当然地,面坨成了一团时他才后知后觉,三下五除二呼溜到嘴里,舒服地叹了口气。   他甩了甩短茬茬的头发,只觉自己哪里不一样了。   被汉军俘虏的日子里,他居然过上了比在匈奴军中还要好的生活。放在从前,这怎么能够想象?   要是汉军和匈奴人再打起来……该死,总之,他不想回到匈奴军中,再伺候左贤王去了!   一路上,有类似想法的匈奴人不在少数。   江陵月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她又借机分发了一次压缩饼干,借机让匈奴人改掉随地大小便的陋习后……产生动摇的人就更多了!   而这些日子里,匈奴人的面貌也发生了改变。   蒙古草原上的紫外线强烈,他们的脸上依旧布满风霜之色。然而脸和肤色却因为勤于洗澡,白了一个度。此外,每个人都剪了短发,虽然细节不忍细看,远望却整整齐齐的一片。   走在汉军骑兵前,不像俘虏,倒像是步兵了。   就连匈奴的军队也不敢认。   他们在狼居胥山脚下重逢,却被认为是汉军的什么新兵种,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呢?   然而,江陵月却无心嘲笑什么。   “到了。”她说。   蒙古草原上,甚少能见到两千余米的高山。远远望去,只见巍峨山巅的积雪终年不散,绵延不绝。   也因此,被匈奴人视为神山。   失去统领、群龙无首、四下逃窜的匈奴士兵们聚集到这里,也仿佛得到了神明的庇佑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然而他们面对的,却是养精蓄锐的王师。   因提前确定了匈奴的方位,一连数日,霍去病皆有意放宽了汉军的行军速度。马儿一路啃着嫩嫩的青草,惬意肥壮自不必说。连带着人也分外精神勃发,神采奕奕。   在江陵月熟知的历史上,霍去病是追击左贤王而不得。一路追到狼居胥的山脚下才停步、举行祭天。   但现在,他要在这里,在匈奴的神山下,亲手摧毁他们自以为战无不胜的信仰。   江陵月一阵呼吸急促。   不是紧张的,而是兴奋的。她能感受到血管里奔涌的力量快要跳了出来,太阳穴突突地直跳。   “江女医,您没事吧?”   “……没事。我就是太激动了。”   直到几番深呼吸后,江陵月才冷静下来。作为千古之下的崇拜者,无和她一样知道此战的意义,她也无人可以分享。   但那些都不重要。   对于霍去病而言,这只是一场需要打赢的胜仗。   对手是匈奴。   仅此而已。   匈奴人是游牧而非渔猎民族,对于山间的生活并不熟悉。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匈奴人的排兵布阵也大失水准。   他们没聚居的地方不是山上而是平地。驻地附近有一片平整的草原,可供牛羊和马匹栖息。   这是他们最熟悉的,却不是最合适的驻地。   就连江陵月这个外行也能看出来,狼居胥山那么多易守难攻的地形,统统被匈奴人无情放弃。   她忍不住想,这不是给汉军机会么?   转念一想,又明白了   他们只想着在这里休养生息,再出发与汉军决一死战。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汉军追击到他们的圣山上。   便是这一点“没想过”,结局就已注定。   匈奴士兵与俘虏打照面的一瞬,彼此都没有反应过来。但仅在下一刻,汉军便骑马奔腾而出,如飓风般狂卷而至,踏起的烟尘隐天蔽日,遮人双目。   许多匈奴临死之前,只能看到环首刀寒光一闪。   旋即,一道血光自胸前喷涌而出。   他们用最后的意识方才明白过来,那道寒光收割的是自己的生命。旋即跌倒在地上,变成一具尸体。   狼居胥山并未庇佑信仰它的子民。   它只是沉默地伫立着,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直到最后一个高鼻深目的匈奴人倒地不起。直到汩汩涌流的鲜血浸透了它的土地。   这场战争甚至称不上势均力敌。   它只能被称为一场屠杀。至此,左贤王部十万余人众,或奔逃、或被俘、或战死,尘埃落定。   苍红相间的猎猎旗帜被扬起,被大风吹得招摇至极。   然而,却无人欢呼一声。   他们愣愣地听着耳畔的风声,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向了他们的将帅。   ——霍去病。   霍去病一身醒目的红衣黑甲,身影劲瘦而轻捷。不比朔方兵丁的蛮壮,偏偏生出一股无与匹敌的锋锐之气。如一柄雪白的利刃掀起凛冽冷风,直插敌人之咽喉。   现在,这柄利刃缓缓下马,望向了汉军旗飘扬的方向。   他的脚下,是被血染透三寸的土地。   “战事已胜,匈奴伏首。”   “王师随我在此祭天,以告慰我大汉战中死去的英灵。”   他的声音好平静。   汉军却突然迸发出一阵欢呼声,声浪沸反盈天,就连附近的山林泽被也被震动。   狼居胥山在欢迎这位注定在此输写历史的英雄。   而江陵月却独独望着霍去病,怔怔落下一滴眼泪来。她从没有像这一刻,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   他是霍去病啊。   她忽地眼前一闪,只见一抹金光从他身上跃动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的主要难度:如何把碾压局写得跌宕起伏。   本章50红包,大家一起庆祝一下~   喃喃果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   希望你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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