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你怎么可能在爆炸中活下来?”斯嘉丽见到卡拉还活着,尽管她伤势严重,心中十分欢喜。 通常覆盖在她巨大骨架上的大部分阴影消失了,将其完全暴露在外。只有淡淡的雾气笼罩着原本应该是内脏所在的位置。她的其中一只前爪不见了,而平时眼中燃烧的红光也几乎熄灭。 当这微弱的红光开始闪烁时,卡拉倒在了地上。 “‘活下来’这个词有点太强烈了。只能说我还未完全死去。”关于你的问题,解释起来有点复杂。自从我进化后,人类和神奇生物都排斥我。 他们只看到我的外表,所以我开始花大量时间与高等亡灵各族相处。我觉得自己已经不属于森林了,所以一直在寻找新的归属。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我会教训他们的!”斯嘉丽愤怒地咆哮道。 “有什么意义吗?”卡拉冷笑一声。“你在的时候他们会装模作样,一转身就继续孤立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或保护。” 她的声音虽虚弱,却充满了决心。 然而,高等亡灵始终对我保持着尊重。在我收养女儿之后,我真的考虑过彻底变为真正的亡灵,而不是困在这种半生不死的状态中。 因此,我开始研究血核,在自己身上做实验,看看它们如何与拥有完整魔力核心的生命体相互作用。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变成真正的亡灵,对我来说也不会有太大改变。 毕竟我还是个觉醒者,就算长出三个头,诺克也会跟随我。实际结果相当平淡无奇。第二个核心除了从我这里汲取维持自身所需的能量外,似乎没有其他作用。 既然它看上去没有什么副作用,我就保留下来作为研究如何治愈米娜的研究对象。让我痛苦的是,我也希望同样的治疗方法能帮助到我自己。总是孤独一人,真是让人沮丧。 卡拉停顿了一下,她体内的阴影变得越来越稀薄。 正是因为我的这些实验,在我召回驱动我那些亡灵的黑暗魔法时,能够通过将能量分散到两个核心之间来避免过载。这样一来,即使其中一个破碎,另一个也能留存下来。 问题是现在它们几乎具有相同的强度,我不知道哪个会占据上风。 “我能怎么帮你?”斯嘉丽问,心里希望能像利特救守护者那样去帮她。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等我恢复过来,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能继续做我的朋友就好。另外,如果能帮我找到一个我和米娜安全居住的地方,我会非常感激。你们的森林不再适合我们任何一个人。” 卡拉终于抵挡不住疲惫,眼睛里的光芒完全熄灭。如果不是体内尚存的一些黑暗气息环绕着她,几乎无法把她与一具古老的尸骸区分开来。 斯嘉丽内心深处感到一阵剧痛。因为她选择帮助人类,危及了下属们的生命,导致许多人丧生。姆鲁克为了对抗瓦洛斯战死,让她失去了二把手,还有更多的人受了重伤或是残疾。 只要他们还活着,她就能治愈他们,但森林要从伤痛中恢复过来需要很长时间。仅仅两天之内,她的领地战斗力就减少了一半。 她亲爱的朋友卡拉如今命悬一线,守护者差点死去,她不禁认为这是自己的过错。她的傲慢蒙蔽了双眼,对自己力量太过自信,以至于几乎失去了一切。 “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评议会成员们都那么超然物外。活得越久,失去某人时就越痛苦。姆鲁克和卡拉从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把他们都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抚养。” “姆鲁克现在已经离世,卡拉要么活下来,要么变成真正的亡灵,总之都会永远离开森林。我一直痴迷于畸变生物的威胁,追求我的‘宏伟计划’,总是在宏观层面思考,忽视了细节。” “那些细微而又珍贵的细节才是让生活有意义的存在。我忽略了属民们的生活以及他们的幸福。也许我已经老得不适合再做这片森林之主了。也许雷格亚恩是对的,我应该把我的领地交给比我更优秀的人,然后努力成为守护者。” “伟大的母亲啊,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对生活感到厌倦。”——正当斯嘉丽陷入沉思之际,她右侧传来了动静。 守护者正挣扎着起身,自他们相识以来,他第一次显得如此愤怒至极。 “别担心,守护者。你的朋友没事,我已经亲自确认过了。”斯嘉丽试图安抚他。 “没事?!你怎么敢说他失去几十年寿命是‘没事’?!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他用鼻尖指向利特干瘪的身体。他在失去意识之前体重急剧下降,已变得面目全非。 虽然守护者依旧虚弱得像个婴儿,生命垂危,他的魔力核心也无法从遭受的损伤中完全恢复,但此刻他的怒火比一切都更为强烈。 “你想让他死,你这个疯子!你以为我耳聋了吗?!我听到了你和那个自以为是的混蛋的全部对话,不管她是谁!以后别想再让我帮你!如果你不想和我为敌,最好按照我说的去做!” 斯嘉丽点头,内疚让她无法为自己愚蠢的行为辩解。 “等利特醒来时,你要告诉他我已经死了。” “什么?”斯嘉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要求。 “他做的事情愚蠢、鲁莽且不成熟。虽然他表现得睿智又强大,但他的行为就像是小孩子发脾气一样。通过共享生命力量,守护者得以像利特看到自己那样看到了他的生活历程。” 他至今仍难以置信自己的朋友竟然比自己年长,并且来自一个被神遗弃的世界。然而,这个发现并未改变守护者对利特的情感,反而使他们之间的感情更加深厚。 “他承受了太多痛苦,或许太多了,但这并不能成为他为了救我而疯狂地试图结束自己生命的正当理由。如果利特知道我还活着,他会毫不犹豫地重复同样的错误。” “我可能会死去,留下我的伴侣孤独一人,那又怎样?他甚至没有片刻去思考自己要放弃的是什么。他只在乎将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仿佛这一切都是一场游戏,拒绝接受失败。” “他对控制的痴迷迟早会害死他自己。他需要再次经历失去的痛苦,才能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他的家人、朋友、那个小女孩以及你,索卢斯。”守护者对着利特手指上的戒指说,这让索卢斯大吃一惊。 “索卢斯?”斯嘉丽问。 “居住在戒指中的女性,那是她的名字。” 斯嘉丽沉思了一会儿。这个名字并没有唤起她任何记忆,她完全不知道这是利特多年前创造的产物,因此她所有的知识都无法解开其存在的谜团。 “你也必须对我还活着这件事保密,否则他永远不会改变。到目前为止,他一直把所有人都推开,从不让人们接近他,总是找各种借口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他在真正珍视自己的家庭之前就已经失去了很多时光。如果他还这样继续下去,只有当他彻底失去身边的人后,才会意识到自己对他们有多在意,然后他就会变成另一个巴尔科尔。索卢斯,你希望他变成那样吗?” “先是自我孤立的生活,接着是肆意杀戮而不顾后果?” 即使斯嘉丽允许她通过心灵链接回应,索卢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先前她曾试图阻止利特,但她太过疲惫,无法突破世界意志设置在他身上的屏障来干涉他。 “索卢斯,请听我说。”守护者继续道,“这是唯一能帮助他的方式。告诉他成功的事只会纵容他的执念。不过是时间问题,他还会再做一次。他会为我的逝去感到痛苦,没错,但这应该作为一个警醒。” “他必须停止沉迷于自己的执念。我们存在于世是为了通过行动传递对未来希望和梦想。我们的生活就像河流,有时短暂交汇,有时长久交织在一起形成纽带。” “正是这些纽带让我们能够留下自己的一部分。” “我们的遗产不仅仅限于后代。我们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会改变我们,正如我们也改变了他们。我知道他会为我的离去而痛苦,但这并不是世界末日。” “要么他学会向他人敞开心扉,而不是把自己困在可能或不可能发生的计划与准备中,要么他最终会选择切断与所有人的联系以避免受伤。” “无论他做出何种选择,至少他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我们要给他的是一个机会,让他明白每一天都是宝贵的,不应该浪费在复仇和自责上。” 索卢斯始终沉默着,一直在哭泣。 “索卢斯,这是我最后的话,请找个方法转告给利特。仇恨是一把双刃剑。它可以赋予你面对敌人、保护所爱之人的力量。但如果它成为你生活的全部理由而非仅仅是生存工具,那么它将会化为毒液,吞噬你自己。” “即使我们在我的晚年才相遇,即使我们不属于同一种族,请记住这一点:我一直把他当作儿子一样疼爱,而且永远都会。” 索卢斯仍然犹豫不决,从未想过要对利特撒谎,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这么做。 “他曾经称作朋友的人有几个?”守护者的音符在她心中回荡。 “只有我和你。”她回答。 “那就说明我是对的。”斯嘉丽解除了维度封印,先通过空间跳跃将利特送到了野战医院,随后又为守护者开启了一道传送门。她决定,如果自己能在这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夜晚活下来,一旦森林恢复原状,她就会像对待怪物一样追杀巴尔科尔。 *** 正如巴尔科尔所预言的那样,在他家人去世的周年纪念日,四个幸存学院里的每个人都经历了他们一生中最糟糕的一天。教授们早上都在忙着救治伤员、清点死者,并通知受害者家属。 经过前一夜的事件,幸存者们都感到绝望。包括特拉斯克在内的几位教授不幸遇难,另外一些人如奈勒尔则受重伤,无法参加最后的抵抗。 白狮鹫学院在第一天遭受的伤亡最少,但现在它的居民们觉得仿佛是最倒霉的。他们的学院是唯一一个除森林之主外失去所有进化怪兽的地方。 没有卡拉,就没有削弱敌人的防护阵列,也没有亡灵军队抵挡大部分伤害。没有守护者在战场上疾驰如电,任何增援的延迟都可能致命。 利特、弗洛里娅和尤里亚尔都被送往医院并远离战场。弗洛里娅大约中午时分醒来,除了极度的疲倦之外,她感觉良好。她不知道自己被雷击后发生了什么。 当她看到躺在附近病床上的利特时,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他面色苍白如纸,看起来像是六十岁的老人,头发全变成了灰色,头顶还有些地方秃了。皮肤紧贴着骨头,显得瘦骨嶙峋。他全身高烧不退,汗水湿透了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