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一声幽幽的叹息，仿佛蕴藏着最深重的痛苦，纠结，还有无奈。　　 李奶奶的声音，在幽深之中，好像变得更冷了。　　 “小刘，你是一个好孩子，奶奶真不想连累你……”　　 “你真的想听，关于李奶奶的故事吗？”　　 这瞬间胖子的心情也很紧张，但他还是点点头：“是的，我想知道。”　　 作为换灯泡这个任务的核心人物，一切的关键，恐怕还是要落在李奶奶的身上，但是，胖子对她的感觉却并不恐惧，反而有一种奇异的信任。　　 他也不清楚这种信任来自何方，但是，从和李奶奶接触的过程中产生的感觉，他并不觉得对方是一个害人的东西。　　 除了任务的要求，他现在更是多了一种真心实意想要帮助对方的心情。　　 “李奶奶，您说吧，我一定尽力。”　　 李奶奶嗯了一声，再次低下头，似乎仍然在犹豫，又似乎是在斟酌应该如何开口。　　 “你下来的时候，是不是看到，2楼的门口有一道大铁门……”　　 胖子急忙点头，经过2楼的时候，那一道铁栅栏，以及铁栅栏后面幽深的黑暗，确实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看到了，李奶奶，那里面怪可怕的呢。”　　 他之前经过的时候，还以为2楼是一层无人居住的楼层，但是从李奶奶家遇到的情况来看，2楼并不是一个空楼层，而是存在着某种东西，难道是因为这东西非常凶恶，才必须用铁门来将它锁在楼道里面吗。　　 李奶奶又嗯了一声，语气有些凝重，“你，没有去接近那个地方吧。”　　 “当然没有。”胖子笃定地回答，当他傻啊。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李奶奶的声音低沉地响起，轻轻地摇着头。胖子的心里有几分着急，忍不住开口，“李奶奶，那层楼里面，到底住着什么东西啊，非得要用大铁门锁住，怪可怕的。”　　 “唉……”　　 回答他的是一声重重的叹息，那种感觉再次出现了，深深的悲戚，忧伤和痛苦，笼罩在眼前这个人的身上。　　 “那不是什么东西，是我的……是我那些个不肖的子女……”　　 似乎很难以启齿一般。　　 “李奶奶，您说啥？”胖子一怔，情不自禁地抬头看了一眼，“您说2楼住着的人……是您的家人？”　　 “原来您在这里是有家人的啊。”胖子挠挠头，之前的问题算是冒失了，不过他的心中立刻又浮出疑问，“既然是您的家人……”　　 说到这里，他忽地停住，觉察到了其中的诡异。　　 既然是李奶奶的家人，那么为什么不下来和她一起居住呢，联想到2楼幽深的楼道和铁门，胖子竟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这事情明显处处透着不正常。　　 谁会将自己的亲人，禁闭在铁门之中呢，而且在换灯泡的时候听到的那些杂乱的响动，似乎显示出，楼上的那个东西，积攒着很大的怨气。　　 而且李奶奶刚才也提到了“不肖的儿女”，这是什么情况，家庭纠纷？　　 胖子忽然有些头大，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啊。　　 “这个……”他抓抓头，努力地想要找一些合适的词语来表达看法，“家和万事兴……不对，万事好商量……既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磕磕碰碰的，说开来不就好了吗，李奶奶，既然上面的是您的儿子，有话好好说，一家人就别闹别扭了，安安生生地住在一起不好么。”　　 “唉！”听了他的话，李奶奶却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胖子看见她抬起一只手，抹了抹眼角，她这是在……抹眼泪？　　 李奶奶……这是在伤心？有什么事情让她这么伤心呢？是因为楼上那个人吗，在李奶奶和这个东西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胖子实际已经感觉到了，楼上那个东西，似乎对于楼下的人有着深深的怨念，所以才会来回不停地折腾，李奶奶家的灯泡，似乎是一种压制怨气的手段，包括蜡烛也是一样，不过，因为来自上面的怨气越来越强大，此消彼长，这种压制也显得越来越薄弱，所以李奶奶家的灯泡，才会不停地坏掉！　　 但他还是不知道，那种深深的怨念，究竟是因何而产生。　　 是因为被铁栅栏困在2楼的原因吗，无法脱离，只能够在其中徘徊，所以产生了很深的怨念，不过，既然是家人，为什么要将对方关在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呢？　　 胖子转了转念头，“李奶奶，是不是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误会。”　　 是误会的话，会比较好处理一些，胖子一厢情愿地这样想着。　　 但是李奶奶却轻轻地摇摇头，转过身，朝里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着对方，似乎是想要他跟上来。　　 胖子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念头，向前迈出了步子。　　 跟着李奶奶一直向里走去，此刻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很快，前面的人来到里屋的门前，伸手一推，里屋里的样子顿时映入了视野。　　 窗户开着，窗帘被微微吹动，外面不明的微光落在屋内，一幅黑框画像摆在对面的柜子上面，旁边放置着鲜花，画面上的老人露出慈祥而安宁的微笑。　　 胖子怔了怔：“这是您的……”　　 这幅画像，从年龄上来看，像是爷爷？　　 李奶奶走过去，伸手抚摸着画像，脸上流露出怀念的神色，胖子的目光转动，看向一侧，突然注意到，原本应该摆放床铺的位置，此刻放置的……却是一张蓝白相间的病床，病床的旁边配备着各种看起来很是复杂的仪器，有点像……icu病房里的那种。　　 在这陈设简单老旧的房屋之中，居然会摆放着这一一张病床？胖子感到有些诧异，抬头看了看李奶奶，她的身形有些佝偻，背对着自己站在病床的旁边，低着头看着它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的双手，慢慢副抚摸着病床，似乎心情非常地复杂，胖子心中忽然一动，产生了一个想法。　　 这栋楼里，有很多住客分明不是活人，李奶奶对这些东西了解得如此清楚，胖子其实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李奶奶自身，也许和那些东西一样，也早就不是活人了吧，那么这张病床，应该是和李奶奶生前的故事有所关联？　　 这个时候，李奶奶仿佛正沉浸在某种回忆之中，胖子不好打扰她，只好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李奶奶抚摸着病床的手终于停下，像是喃喃自语一般，用胖子刚刚勉强可以听清的声音开始讲述。　　 这或许就是深藏在她心底最深处，最悲恸的故事。　　 “这个地方……很久很久……我就是躺在这里……看着那个人……”　　 胖子当然知道她所说的那个人是指谁，床头的位置所斜对着的，正是柜子上的那张照片，即便是不能动弹，也能够一直看着他的面容。　　 虽然他不是很清楚，但这必定是属于李奶奶和爷爷之间的故事，一段属于爱情的故事。　　 黑色的相框，黑白画像，画像旁的鲜花，很明白地显示着有着慈祥面容的老人是先走的那一个，也许，这反而是一种幸福。　　 而在不久之后，也许是因为思念成疾，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李奶奶也患上重病，卧床不起，即使是在病中，她也要求家人将爷爷的照片搬来病房，就放在自己触目所及的地方。　　 谁也没有想到，一躺就是漫长的时光。　　 在这段时光中，轮番在病榻前伺候的儿女，终于渐渐地消磨掉了最后的耐心，他们也早已步入人生的泥潭，一边要照顾自己的家庭，一边拖着病榻前沉重的负担。　　 金钱和精力，都面临着巨大的消耗，而这种消耗像一个无底的黑洞，似乎看不到尽头。　　 唯一对他们有着吸引力的，也许只有那一套房子。　　 躺在病床上，完全不能动弹，像是睡着一样的老人，其实意识却是非常清醒，清晰地听到了儿女们的议论。　　 “把房子卖了吧，留着也没什么意思，反正也没人住了。”　　 “就是，最近房价听说又涨了不少呢。咱们三，每个人也能分七八十万吧。”　　 “正好，咱家孩子也快成家了，首付还缺一笔钱呢。”　　 “可是，咱妈还没有……要卖房子的话，还得咱妈签字同意吧。”　　 “嘘，小声点。”　　 “没事，咱妈刚睡着了，我看了的。”　　 “医生有说她还能活多久吗？”　　 “不知道，嗐，这种事情谁好问呢。”　　 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病榻上安分静卧的老人，疾病将她的面容折磨得枯瘦蜡黄，明明是风中残烛的生命，却迟迟不肯熄灭。　　 如果这一盏残烛早一点熄灭的话，事情会好办很多。　　 ---　　 ps，感谢中了一等奖、一张二向箔、读友1611558956、黑拳橘猫、難得糊涂等同学的打赏和刀片，主要是刀片好多啊，所以今天还是5000字两更，我一起发了~多谢大家对这本书的支持，也感谢投推荐票和月票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