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随安看着屋外阴沉沉的天空,叹气道,“明日就是与东都净门谈判之日,这天气不太妙啊。” 伊塔:“猪人说?的对,阴天,运气不好。” 林随安:“……” 她的意思是谈判地点在?云水河上?,下?雨怕是不安全。 方刻慢慢翻阅着花一棠默绘的轴书副本,木夏将这些画重新裱成了?一卷新的轴书,为了?掩人耳目,换了?个?“水纹录”的书名,众人看过一次皆不想再看第二眼,唯有方刻乐此不疲看了?两日,还让木夏购买了?上?百卷东都流行的同类书籍,对照着研究,时不时与众人分享心得。 “这是东都这三年来最受欢迎的画师作品,笔触细腻,姿态豪放,颇具美?感——”方刻指着桌案左角出堆放的七八卷新买的轴书道。 靳若抱头:“救命啊,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这东西了?!” 林随安乱挠脑门,伊塔皱巴着脸闷头熬茶,木夏寻了?个?由头跑了?。 “画师署名春淡居士,从这个?名字能想到什么?”方刻自顾自继续道,“单远明号蒹葭居士,是不是很相似?” 靳若:“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伊塔疯狂搅拌茶汤。 林随安:“……”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系。 方刻:“所以?我去单远明房中寻了?几册他的诗集,发现春淡居士和单远明的字迹一模一样?。” 靳若:“诶?!” 伊塔的茶勺掉了?。 林随安错愕,脑中迅速将各种可能性排查了?一遍,推导出一个?十分离谱的结论,“莫非姜东易真打算继承这什么狗屁的采武补寿的传统,也?做一卷属于自己的轴书,想要找个?画师现场记录,最后选中了?单远明?!” 靳若倒吸凉气:“难道暗中资助单远明的金主就是姜东易?!” 方刻:“那?么单远明能得此轴书就不奇怪了?,毕竟如?此重要的家族传统,总要有个?模板参考一二吧。” 靳若:“哇,太恶心了?!” 伊塔继续疯狂搅拌茶汤。 林随安还是觉得不可理?解,这轴书就如?一枚恐怖的定时炸弹,随时都能让太原姜氏和数个?世家身败名裂,姜东易竟然如?此轻易就交给一个?外姓人,还是他觉得单远明无权无势,断不敢与太原姜氏为敌——但是,单远明藏起了?轴书,至死都没透露轴书的位置,说?明他背叛了?姜东易——更不合理?的是,单远明得罪了?姜东易居然没有逃走,反倒留在?了?东都,甚至还敢去参加红袖添香宴,难道他不怕死吗? 山脉与天际交接处响起了?闷雷声,风中泛起潮湿水汽,暴雨将至,空气潮闷得难以?呼吸,林随安感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关键,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水榭门外响起哒哒的脚步声,木夏匆匆走进来,抱拳道,“凌司直到了?。” 林随安看了?方刻一眼,方刻干净利落将案上?所有的轴书收进他的大木箱,又将《水纹录》藏进了?袖口。 凌芝颜携着一身水汽匆匆走了?进来,抱拳打了?个?招呼,转目一望,“花四?郎呢?” “他吃积食发烧了?,在?床上?躺着呢。”林随安信口胡诌道,“凌司直来都来了?,喝口茶呗。” 凌芝颜摇头,思虑片刻,捋过衣袂正襟跪坐在?林随安对面,他如?此郑重,林随安心道不妙,也?忙端正跪坐,定声道,“凌司直有话直说?。” 凌芝颜神色凝重,眉头皱成一个?疙瘩,放低声音,“昨夜,姜东易死在?了?大理?寺监牢之中。” 林随安心里骂了?句“艹”,忙问,“如?何死的?” “子正三刻,狱卒发现尸体,仵作验尸,死亡时间大约在?亥正至子正之间,死因是——”凌芝颜抬眼,“割喉自尽。” 林随安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方刻:“凶器是什么?” “一柄三寸长的匕首,市井常见的款式,根本查不到源头。”凌芝颜道,“姜东易入牢之前,我亲自搜的身,换了?他全身的衣衫鞋袜,甚至连发髻都细细摸过,莫说?匕首,连刀片都不可能藏在?身上?。可是这柄匕首竟然就这般莫名其妙出现在?了?姜东易的牢房之中。” 林随安:“有人将匕首带进牢房,送给了?姜东易?” 凌芝颜:“不可能,为了?杜绝狱卒收受贿赂藏匿物品送入牢房,大理?寺监牢的狱卒当值之前都要搜身。” “或许是搜身衙吏与狱卒串通。” “大理?寺卿亲自查问过了?,没有这个?可能。” “……” “姜东易的牢房有窗户吗?”靳若突然出声问道。 凌芝颜:“只有一扇透气窗,墙外还有铁栏封锁,距离牢房差不多有三丈的距离,铁栏和牢房之间种有高大槐树遮挡视线,另有十八组衙吏在?铁栏外巡逻,日夜不停,若想从外面扔东西进入透气窗基本不可能。” 靳若哼了?一声:“有甚不可能?假扮衙吏混入巡逻队伍,趁人不注意之时钻入铁栏,藏身槐树林中,待天黑后来到透气窗下?,将匕首投入牢房即可。” 凌芝颜想了?想,“混入衙吏的确有可能,但铁栏光滑,高过丈余,顶端还装了?铁荆棘,没有任何借力之处,毫不夸张的说?,即便是林娘子去了?,也?无法?翻跃。” 林随安:“……” 凌六郎也?太看得起她了?,她还是接受地球引力管辖的正常人类。 靳若:“铁栏之间有多宽?” 凌芝颜:“最宽处仅有四?寸,顶多能钻进一只猫。” 靳若翻了?个?白眼:“对他来说?足够了?。” 凌芝颜大惊:“谁?!” “那?个?杀千刀的云中月!”靳若拍桌,“除了?他,谁能有这般无耻的缩骨功?!” 凌芝颜瞠目结舌半晌,才犹豫着问道,“那?不是话本里瞎编的吗?” “真有其人,我前几日才见过,”林随安扶额道,“会易容,能缩骨,简直不是人。” 凌芝颜又沉默良久,道,“能得林娘子如?此评价,恐怕真不是人。” 林随安:“……”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 “若真是云中月所为,那?他为何要诱使姜东易自杀?”凌芝颜掐眉头,“单远明一案人证物证俱在?,姜东易百口莫辩,当堂认罪画押——” 听到此处,林随安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打断了?凌芝颜,“姜东易被判了?何等刑罚?” 凌芝颜又沉默了?,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格外的久,久到林随安都以?为他不会回答时,终于开口道,“大理?寺初审判秋后问斩,刑部复核后,改判为剥夺姓氏,流放三千里。” 方刻和靳若同时冷哼。 林随安叹气:预感不幸应验了?。 苍白的闪电劈开沉沉黑云,雷声滚滚而至,震得人耳膜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