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夫们正自在几个负责看管此处的小吏的指挥下,清理柴草,然后把那些东西给搬出来。 守城器械里头个头大的可不小,几百斤重上千斤重的都有。 有的表面满是铁钉之类的东西,便是再多的人也不好抬,只好用车拉过去。 民夫们喊号子的声音,大口大口喘粗气的声音响成一片。 北辰萧这次过来就是要熟悉熟悉这些守城器械,看看这个库房里能有什么东西。 看了一下之后,北辰萧发现种类倒是多。 有一些常用的,比如叉杆,也有不常见的,甚至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 如篦篱笆、铁撞木等等,不一而足。 北辰萧在里头差不多溜达了小半个时辰,才算是把所有的守城器械都给一一过了一遍。 然后他叫来了小吏,询问这些器械的具体使用防范。 结果却没想到那小吏听了他的话之后,竟然是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北辰萧挑了挑眉头:“怎地,难道这是什么机密?” “不是不是,大人千万别误会。” 那小吏赶紧摆手,他尴尬的笑了笑: “不是小的不愿说,实在是小的自己也不知道,小的只是负责看管这些东西的,却不知道具体用途。” 听了这回答,北辰萧有点哭笑不得,便要作罢。 回头的时候,他却见赵主簿正走过来,脸上挂着悠闲的笑。 如果这副笑容不是强装出来的,北辰萧可真是要佩服他了。 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做的还都是费心费力劳神伤脑的事情。 只怕觉都没睡。 而他不但未见一丝疲惫,反而是精神奕奕,而且瞧来,心境似乎也很不错的样子。 这赵主簿,可真不是一般人。 赵主簿朝着北辰萧拱拱手,笑道: “下官正要寻大人呢,听说大人来这了,正好此地乃是下官职差所辖,顺路也过来瞧瞧。” “哦?找我何事?” 北辰萧道。 赵主簿忽然止住了脚步,笑道: “过去几个月内,我劝过县尊老爷五次,让他加强防备,善待士卒,操练百姓。” “但县尊老爷啊,一次都没听进去过。” 北辰萧看着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极深邃,让人看不透,揣摩不清的眼睛。 赵主簿脸上那悠然的笑意消失了,神色间带着淡淡的嘲讽。 他下巴朝着南门城头上扬了扬,嘴角微微一瞥。 “这位县尊老爷始终认为,贼军不会打过来,其实谁都知道,他是心里这么劝自己,逼着自己这么想。” “贼军会不会打过来,谁也不敢说,他凭什么就能下定论?” “我说句不大恭敬的话,现在咱们大齐的官,这样的挺多。” “其实你可能不知道,我早就做好与城共存亡的打算了,贼军是早晚会打过来的,这里是一定守不住的,我们这些做官的,肯定都是会死的。” 赵主簿神色异常的平静,似乎说的话跟他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不过我没猜到的是,你们忽然来到元成县。” “陈大人,你手下的士卒,刚入城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了,是难得的精锐。” “当初就在想,能练出这么一支兵来,你肯定是有本事的,现在确定了这个想法。” “所以我愿意给你讲这些,城头上的县尊老爷听了也不会多放在心上,而其他人……说实话,我还怕他们听不明白。” 北辰萧默然点头。 “对了,还有一件事,瞧我这脑子,差点忘了。” 赵主簿轻轻拍了拍脑袋,道: “您和侯员外的事,我知道了,他一大早就写条子让人送到县衙来了,是请县尊老爷拿办您的。” “那条子我给烧了,着一小吏去给您送信去,结果他没找见您,若是城破,这件事情自然就不算什么事了,但若是城不破……” 他顿了顿,道:“侯员外根基很深,虽然只是个秀才,但是他叔父,在梁州几个县都做过官,现在在梁州刺史府任职。” “所以县尊老爷对侯家也是素来客气忌惮,此人嚣张跋扈惯了,大人您虽然没把他怎么样,但在他看来,却是奇耻大辱。” “这等人,虽然不能成事,但坏事,还是……” 说到此处,赵主簿便是闭口不再说,不过他的意思,北辰萧自然是明白了。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眼中有冷厉的光芒闪过。 该说的都说了,赵主簿便拱手告辞。 北辰萧忽然问道: “赵主簿,冒昧问一句,你在此地为官几年了?” “足足十一年。” 赵主簿笑容中有着一丝苦涩: “当了十一年主薄。” 北辰萧默然,这赵主簿,还真是怀才不遇的典范。 他心里念头转了转,立刻就有了主意。 而后便回到了南门城头。 瞧见他过来,江兆道:“陈大人,快来看看那些逆贼。” 北辰萧走到垛口旁边往外看去。 贼军又有了异动。 此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日头还不错,照的人身上暖融融。 只可惜,大战一触即发,破坏了这大好的天光。 贼军看来已经是吃完早饭了,大部分人都后撤,留出了前面的一大片空地。 而这时,大帐之中,走出来一个人。 有伺候的士卒牵来战马,那人翻身上马,在十几名骑兵的簇拥下缓缓向前。 这人,应该就是贼军的头领王世常。 他们来到那一杆大旗之下,便是停住。 而后,大帐后面那片用栅栏围出来的营地被打开了。 一队队骑兵鱼贯而出,在王世常身后及两侧聚拢,形成了一个类似于极细极长的月牙形的阵列。 这月牙凹进去的地方,正好是对着南城门。 这些骑兵里头有铠甲的很少,一百个里头只怕也就是三四个,装备奇差,也看不出来拿的是什么武器。 似乎有长矛有刀。不过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些。 骑兵不断的从营地中出来,似乎是无穷无尽一般,走了好一会儿还没走完。 而这个月牙形的阵列,已经是足足有二三里地宽了。 城头上不少人看了都是脸色发白,江兆面色凝重。 又等了一阵子,终于是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