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萧发现自己严重的低估了这支贼军的实力。 　　 这三万余人中，只怕壮丁的数目至少能占到一半。 　　 而且竟然仅仅是骑兵就有两千左右。 　　 不过，这两千骑兵，至少现在是没什么用了。 　　 攻城靠的不是骑兵，而是步卒。 　　 …… 　　 距离城墙二里之外，王世常策马那一面王字大旗之下，眯着眼睛打量着远处的元成县。 　　 王世常的年纪并不算很大，大约只有三十岁上下，长的并不凶恶，甚至还有些儒雅秀气。 　　 他面色白净，五官端正，长相可说是中等往上了。 　　 头发梳得很整齐，他没戴头盔，而是戴着一顶琥珀束发冠。 　　 这冠乃是用一整块深紫色的硕大琥珀雕琢而成，并不多么华丽，但是朴素中却是透着说不出的贵气雍容。 　　 这个年代的琥珀可都是天然的，而这么大的琥珀，极为罕见，称作是珍奇也毫不为过。 　　 那碧玉簪子也是色泽极为上乘。 　　 这一个冠子，只怕价值上千两银子都不止。 　　 这冠的样式，乃是官员们所佩戴的，因此也可以想见其来历。 　　 多半是王世常打杀了哪个官员之后抢来的。 　　 他既没有穿甲胄也没有穿战袍，而是穿着一身锦袍。 　　 那锦袍用的是最好的蜀锦，还专门裁剪过，使得更方便行动一些。 　　 腰间玉带，脚上皂靴，哪里像是一个天下闻名，朝廷痛恨的逆贼巨枭？ 　　 分明就是一个世家出身，少年得志，雍容沉稳的年轻贵人。 　　 他抬起头看，看看自己头顶上那一面猎猎作响的王字大旗。 　　 再四下里看看，看看两侧的那两千骑兵，嘴角的笑容越发的从容淡定。 　　 他根本没把面前的这座小小城池放在眼中。 　　 虽然年纪轻轻，但王世常可是非常有经验的。 　　 他原本就是厢军统制。 　　 王世常也有信心，在午时之前，就将面前这座城池给打下来。 　　 他可不是第一次攻城了，知道现在齐军的城池有多好打。 　　 有的都不用真打，只要几千人一拥而上，城头上的守军就吓得纷纷逃散，甚至还有打开城门投降的。 　　 这等事情，可没少发生过。 　　 有晨风拂面，清凉舒适，一想到等等就能把这座城池打下来肆意的凌虐，王世常就觉的心情舒畅难言。 　　 一张儒雅斯文的脸上，竟是露出几分狰狞之意。 　　 他看着像是个儒雅文士，实则却是杀人不眨眼，凶狠之极。 　　 这也很正常，若是没有这样的性格，又怎么能在义军之中混得风生水起。 　　 但凡是能成就大事之人，又有几个简单的？总归是在某些方便比别人有长处。 　　 这些年死在他王世常手底下的人非常多。 　　 杀了这么多人，那一颗心，都像是在血水中泡过一样，早就已经冷酷无情，视人命如草芥。 　　 骑兵集结完毕，他淡淡吩咐道：“来，打起我的旗号来！” 　　 “是！” 　　 簇拥在周围的亲兵应了一声，很快便是打起一面大旗。 　　 这大旗也就是那一面王字大旗的一半高下，但碗口粗细的旗杆也足足有三丈高，巨大的旗面上一个大字赫然可见。 　　 抬头看了一眼自己那一面大旗，再看看旁边大了一倍多的王字大旗。 　　 他沉声命令道：“传令，吹号，各营集合。” 　　 “是！” 　　 雄浑的号角声响彻整个营地。 　　 听到号角声，分散在各处的贼军将官都带着自己的手下赶往王世常面前的那一大片空地。 　　 王世常手下三个营头，每个营头有四千壮丁。 　　 不过在贼军中，领头的叫做守旗。 　　 三个大营，三十个守旗，每个守旗都管着四百人。 　　 上万人从营地各处涌了出来，来到此地集合。 　　 他们可没有北辰萧手下士卒的那森严军纪，甚至连队列都没排出来。 　　 跟赶集似的聚在一起，便是呼呼啦啦的过去了。 　　 一边走还一边说话，笑闹之声不时传出来。 　　 有的瞧见别的营头的老熟人，还远远的大声打个招呼。 　　 一时间，王世常面前那片空地上，热闹之极，吵吵嚷嚷的，让人耳朵似乎都在嗡嗡响。 　　 这种混乱，让城墙上的江常等人看着，简直是瞠目结舌。 　　 这还叫军队么？ 　　 军队能这么杂乱无章，毫无军纪？ 　　 能这么……一塌糊涂？ 　　 但是贼军中却是没人觉得有任何的不妥。 　　 甚至王世常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军队在这一刻表现的多么拙劣。 　　 他早就习惯了，一直以来，不就是这么样么？ 　　 乱糟糟的情况持续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各个营才都整队完毕。 　　 虽说都知道要打仗了，但他们却并不紧张。 　　 元成县这等小城，防御很差，根本用不了多大气力就能打下来。 　　 虽说可能会死人，但死的也不一定就是自己。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此时他们想的都是进去之后如何抢掠，如何发财。 　　 王世常传令约束了好几次，队伍方才安静了下来。 　　 一万两千人聚集在一起，黑压压的一大片，非常有视觉冲击力。 　　 王世常扫了两眼，心里便是颇为满意。 　　 战前动员的话，也不用多说，所有人也都知道。 　　 因此王世常只是说了一句：“首登城墙者，赏银五十两！首破城门者，赏银百两！” 　　 一万多人，王世常便是声音再大也不能保证每个人都听到。 　　 更何况他素来说话都是慢条斯理的，因此说了一句之后，便是由嗓门大的亲兵齐声传话，保证众人都能听到。 　　 于是下面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响起，不少人都是摩拳擦掌，准备待会儿豁出命来，拿到这个赏格。 　　 “攻城。” 　　 “是。” 　　 而这时，城头之上，北辰萧面色凝重的摆摆手，沉声喝道： 　　 “诸位，传令各自手下，做好准备。随时待命，瞧这样子，贼军是要打来了。” 　　 “是！” 　　 众军将齐齐应是，其中也包括冯锆的声音。 　　 他是方才上来的，走路一瘸一拐的。 　　 江兆瞧见他这个样子，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把他叫过去一顿训斥。 　　 或许是上一次被打压的服气了，冯锆这次根本没敢顶一句嘴，老老实实的在那低着头挨训。 　　 所有人各自都安排自己手下士卒。 　　 北辰萧本来是负责授予西城门的，而且他现在就带了不多的人手，是以他就是作为旁观，倒是不用负责守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