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五日。 钦州,频繁调动的唐军骑兵让战线上的南陈军神经紧张了起来。 分出多股的唐军骑兵从宽百里的战线上多点出击,仅仅几日就拔除了南陈军设在关键位置上的十几座烽燧。 唐军的动作在钦州的南陈军将领眼中很快就从袭扰变成了全线进攻的前兆。 很快,整个钦州便开始坚壁清野,数不清的百姓放下还没有播种完的田地开始向后方转移或是进入到临近的大城。 正在抚州与王承业对峙的史太岁桌案上也多了许多来自钦州的求援塘报。 史太岁将最新的一封从钦州送来的塘报看完后,朝桌上一扔对林孝节说道:“舒州的唐军越来越不安分了,看来是整补完了。” 林孝节点头表示赞同,可随后就指着自己手中一封塘报说道:“塘报上的唐军动向无一例外都是突袭烽燧,且兵马数都是几百人至千人规模,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超过五千人的调动,在我看来,唐军的这些动作不像是为了全线进攻。” 史太岁问道:“有什么依据吗?” 林孝节道:“眼下是十月,再有个把月就要入冬了。” “唐军骑兵多,战马驮马自然也多,入了冬之后,他们的战马是要掉膘的,而一旦战马掉膘,那么他们的骑兵就无法大规模使用。” 林孝节顿了顿说道:“这一点,我认为唐军的将领不会想不到,而他们那个边军出身的皇帝更不会不清楚。” “既然如此,他们在快要入冬的时候煞费苦心这么做,就绝对是有别的原因,而非是为了全线进攻。” “我反倒觉得,他们现在是为了之后做什么铺垫。” 史太岁对于林孝节的这一条说辞也深以为然,但是他同样也摸不透唐军的真实意图,于是他干脆与林孝节凑到舆图旁边仔细琢磨了起来。 “唐军的骑兵出现的位置都在这里。” 史太岁将一个代表唐军的兵俑放在钦州靠近黔水的一端。 “这里向东可以进入抚州、黔州,向南可以进入钦州进而继续向漳州,或是兜一圈进入台州。” “除去抚州、黔州之外,其余几个州都算的上我朝腹地,也是贵军借道返回蜀地的必经之路。” 他抬头看着林孝节说道:“会不会是为了在后方制造骚乱,让我们士卒的军心士气动摇。” 但是随即他自己便否定了这个看法。 林孝节盯着舆图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后他才缓缓问道:“你们这三州产粮如何?” 史太岁眉头微皱。 虽然双方现在是联军,可关于这几州的具体情况,他并不想跟林孝节说。 林孝节也看出了史太岁的顾虑,他笑了笑说道:“我们斗得时间不比你们与北唐斗的时间少,彼此虽说多少有些地方不甚了解的,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层窗户纸,眼下大敌当前,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若是中护军不信任我,那我就用同等价值的消息与你交换。” 史太岁再次看了一眼坦诚的林孝节,他沉吟片刻道:“非是我要藏私,你也不必与我交换什么,我告诉你便是。” 他指着钦州与漳州说道:“钦州虽然看上去群山萦绕,可实际上,自舒州过了隘口,就是一马平川,耕地极多,建康所需粮食也多从钦州调运。” “漳州与钦州一河之隔,耕地同样不少,加上有黔水方便输送,因此漳州市我朝屯粮之所。” 林孝节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皱着眉头说道:“那便是了。” 史太岁一时没弄懂林孝节的意思,他思索片刻后,也反应了过来。 不过史太岁很快就皱起了眉头:“若是说唐军骑兵是为了干扰我们秋收,可眼下秋收基本已经结束,他们现在搞出这一串动作怕是晚了些。” 林孝节说道:“连北地青州都能一年两熟,江南环境湿润,冬季又多是暖冬,难道不能两熟?” “你是说,他们要干扰我们再钦州、漳州的冬种?” 林孝节点点头说道:“仗打了已经快要一年了,虽说不至于出现粮草短缺,可府库存粮想必也是耗得七七八八了。” “我要是没猜错,眼下你们的粮草都是从常平仓与义仓抽出来的陈粮吧。” 史太岁不置可否,林孝节继续说道:“我们不比江北,眼下这秋收一茬,过了这个冬天开春一茬,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极为紧要的。一旦少了一茬,对我们造成的影响远大于我们又丢了哪一座城,折了多少兵将。” 史太岁自然清楚林孝节说的这些都是实在话,他双手按在舆图上说道:“那就告诉钦州,不要理会唐军的动作,全心全意应付抚州,等拿下了抚州,再说别的。” 两人下定决心后,史太岁立刻遣亲兵持自己的手令去钦州传令,随后专心致志开始调兵遣将,进行大战前的准备。 陈蜀联军的动向进行的极为隐蔽,因而抚州的南征军大营中,每日出营的斥候带回来的,仍旧是那些无关痛痒的探报。 这让一直想要从抚州脱身的王承业眉头紧皱。 “今日的探报与往日有什么不同吗?” 王承业揉着太阳穴问道,他因为一点小小的失误,被对面两个老将抓住了破绽。从而被迫在此开始他最讨厌的对峙以来,他每日都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都扑在舆图与沙盘上研究如何将这支突出的陈蜀联军逼回去。 而最近身后韦氏的突然叛乱,更是让他如坐针毡。 可连着这么多日,无论他在脑海中思索出什么方法,最终都在即将下令施行时被自己否决。 明牌后,谁先动,谁的破绽就更多。 左骁卫主将林云起在一旁抱拳说道:“回总管,并无不同,陈蜀联军营盘依旧没有丝毫要动的迹象。” 王承业抬起头看着一旁的一名参军问道:“我大军身后,又什么异动吗?” “回总管,江南道处置使每日差人送来的塘报还未送达。” “派人去催!” 王承业摆摆手说道。 这时,突然一名亲兵来到帐中。 “大军营外有人持令牌求见总管。” “可曾表明身份?” “说是叫什么刘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