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一章　　 圣人之道，岂可轻动　　 偌大的厅堂中。　　 姜涞脸色发黑，气得不轻，傅玄老脸上也是一个大写的“尴尬”。　　 陈平安也是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这个纪氏的老货。　　 他实在想不通，这纪氏的老货哪里来的自信，敢一副长辈、上官的姿态教育自己。　　 看自己年轻，把自己当他学生了不成？　　 陈平安想过圣人世家的人，肯定会有些心高气傲，觉得天生就该高人一等。　　 但是。　　 再怎么样，一点应有的情商，都应该有吧？　　 事实上，陈平安觉得自己想多了，有些家伙读书读傻了，是根本没法用常理度量的！　　 傅玄心中哀叹连连，已经后悔和纪苍一起来拜访陈平安了。　　 早该知道这家伙读书读傻了，为啥还要答应一起来？　　 这下好了，这厮说话都不会说，一开口就得罪人。　　 咋的？　　 当你是圣人世家，陈平安就不敢动你不成？　　 圣人？　　 圣人有几万大军啊？　　 “纪兄这话太过了。”　　 傅玄在一旁连忙找补，道：“满朝之中，谁人不知三师乃孤臣？”　　 “更为朝廷打下过庐州城、平过乱、充实国库，干的可都是实事啊！”　　 “可谓是，做到了人臣极致！哪里和什么奸臣、佞臣、恶臣有半分关系？”　　 说着，生怕纪苍这老货听不懂人话，还一个劲打眼色。　　 而纪苍，似乎确实听懂了，但没完全听懂。　　 只见他神色淡然中带着一丝丝傲气，丝毫没有愧疚和尴尬，说道：“老夫也没说三师是奸佞，只是警醒、提示一句而已。”　　 “不过这恶臣嘛……呵呵！动辄屠戮数万、数十万人，造下累累杀业，不是恶臣是什么？”　　 “放眼天下，有几个似他这般凶煞？”　　 我特么……　　 傅玄人都麻了，怎么都没想到，这老货脑筋这么直。　　 这是来示好、站队的吗？　　 确定不是来找茬、恶心人的？　　 “有些人，只能听得懂刀剑入骨的声音！”　　 陈平安淡淡道：“纪祭酒出自圣人世家，敢问圣人出世已千余年，当今天下万民，可曾被教化？战争可曾变少？”　　 “哐！”　　 闻听此言，纪苍如同被踩到尾巴的老猫般，霍然起身怒视陈平安：“陈平安，你敢质疑纪圣？”　　 “天下万民不识文字，不通经义，更不懂圣人言，无法教化，岂是圣人之过？”　　 “战争变少之言，更是荒谬！”　　 “文官看不起武将，你以为是什么原因？”　　 “还不是这些匹夫不通经义，不晓圣人道理？”　　 “若是他们愿学圣人道理，人人好仁知礼，断不会有如此多的战争！”　　 一番诡辩，把陈平安都给逗笑了。　　 好家伙！　　 敢情天下安宁，四海升平就是圣人、儒家的功劳。　　 战争不止，大乱不休，就是人们都不学圣人的经义道理是吧？　　 如此无耻的言论，很难想象，是从国子监祭酒的嘴里说出来的！　　 但，实事就是如此！　　 姜涞和傅玄也是臊的满脸通红，满心的无奈。　　 他们都是读书人，学过圣人道理的。　　 却没想到，执掌国子监，更是圣人世家出身的纪苍，会有如此暴论，简直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好一个圣人世家，本官今日算见识到了，佩服！”　　 陈平安阴阳怪气地嘲讽了一句。　　 “你……”　　 纪苍脸色有些不好看，气得不轻。　　 他以为凭自己圣人世家嫡系的身份，陈平安再如何狂妄，如何狠辣，也至少该对自己有一些尊敬。　　 没想到陈平安丝毫面子都不给，根本没将他这个圣人世家嫡系、国子监祭酒当一回事。　　 傅玄见状连忙开口截断道：“纪兄，三师乃是当朝唯一的一品，还轮不到我等说教。”　　 闻言，纪苍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嘴，只是心中愈发不爽了。　　 他娘的！　　 陛下这不是胡来么！　　 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居然让其做到一品的文官顶点，简直是离大谱！　　 他们这些官场里打滚几十年的老家伙，都不如陈平安一年的成就。　　 凭什么？　　 只是，再如何不爽，他也只能憋回去。　　 就像傅玄说的那样，陈平安可是唯一的一品，无论官阶还是地位，都远在他这个从三品的国子监祭酒之上。　　 事实上，不要说陈平安一品的官阶了，就单拿出骁骑将军这个武将品秩，都完全不虚纪苍这个国子监祭酒。　　 毕竟。　　 大胤不是陈平安前世的南宋，武将的地位，丝毫不比文官低！　　 陈平安看都懒得看纪苍这老家伙一眼，翘起二郎腿不说话了。　　 姜涞则看向傅玄，开口道：“傅宰执，不知今日登门，有何指教？”　　 傅玄面露一丝惶恐，道：“不敢说指教，老夫今日厚颜登门，一是为一睹三师风采。”　　 “二则是想为学生谋一份前程。”　　 一听这话，姜涞和陈平安都是恍然。　　 姜涞以为，傅玄此来就是为学生谋前程的，同时这也是一种站队。　　 其次，可能还存在着打听一些事情的心思。　　 而陈平安则是听出了傅玄的言外之意。　　 这位前太子太师、宰执大人，既是为学生谋前程，但何尝不是在为他自己谋前程呢？　　 这位傅黄庭虽然已经乞骸骨，但其实今年才六十七岁，至少还能干几年以上。　　 难道他就这么甘心蛰伏于乡野间了吗？　　 陈平安觉得，不可能！　　 为学生谋前程是假，为自身谋前程才是真！　　 毕竟，任谁都不会放着这么一位经验丰富、能力卓绝的大佬不用，转而用他的学生！　　 同时，陈平安觉得这位傅黄庭，应该还有打探一些消息的心思。　　 比如科举！　　 陈平安针对世家门阀，喜欢用寒门的事，不是什么秘密。　　 谁都知道，一旦世家门阀彻底失败，没落下去，寒门和白丁黎庶将会崛起。　　 而陈平安，虽然对武帝忠心耿耿。　　 但在一些事情上，和武帝还是有所出入的。　　 傅黄庭因为与武帝的分歧而乞骸骨归乡，如果想要复出，并且身居高位，自然是陈平安这个选择最佳！　　 陈平安听明白了，也笑了，道：“傅宰执果然师生情深，为学生操碎了心啊！”　　 “也罢，傅宰执既然开了这个尊口，这个面子自然是要给的。”　　 “这样，让他先来太子府当个太子舍人吧。”　　 闻言，傅玄满脸喜色，姿态放的很低，拱手道：“那老夫便多谢三师了。”　　 心中则是满腹狐疑。　　 不对呀，不是说三师城府深沉么？难道没听出自己言外之意？　　 正疑惑着，就听陈平安继续道：“不过，相比傅宰执的学生，本官更看重傅宰执的能力。”　　 “就是不知道傅宰执有没有兴趣，来我军中做个幕僚？”　　 “日后立了功，也好为傅宰执恢复官身。”　　 “这……”　　 傅玄心中微微一喜，有心答应，又怕太不矜持。　　 其实他心中所属，是九卿衙门，虽然偏了点，但总有机会重新爬上去。　　 不过陈平安的军中也不是不行，立功那也是分分钟的事。　　 “好了，傅宰执不必多虑，就这样定了吧。”　　 陈平安直接霸道的帮傅黄庭定下来。　　 “这……好吧。”　　 傅玄面色一滞，随即就答应下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转而开始试探道：“三师，老夫那学生秋素宣，这些年只跟在老夫身边读书，只考了个秀才。”　　 “是不是让他先考个进士，再当太子舍人？”　　 陈平安知道，这是两人的试探，于是一摆手道：“不必了，傅宰执的学生，学识定然不浅。”　　 “再说了，最多三、五年，必定要改革科举，若真让他考，反而耽误时间。”　　 果然。　　 陈平安这话一出，两人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傅玄小心翼翼问道：“不知三师能否说说，欲如何改革科举？”　　 没等陈平安说话，纪苍就先一步抢了话头，自信满满。　　 “还能如何改？圣人之道，岂可轻动？”　　 “只需做到公平公正，再调整一番经义比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