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筑基堂Plus
既然来了通楼街,那就不妨到玄医局外转转,说不定能有什么主意破这天理军窃案呢。 杜冲走后,皮三儿跟着李晋,踏过骆驼虹桥,穿过通楼小巷,慢悠悠地向玄医局逛去。 不见春水拨琴弦,只在梦里醉红颜,京城一千八百阙,只有此处最流连。 玄医局的正门街阔路宽,紧闭的大门上,除了门匾,还挂着一个显目的牌子,上面用最通俗的文字写着:“我们不瞧病,瞧病请去医馆。” 俩人顺着红墙粉瓦一路溜达,不一会儿就绕到了后院。 玄医局后院的南墙,和封禅寺的院墙相倚,中间只有一条丈余宽的小路,就算是白天,也人迹罕至。 李晋向墙内望去,紧靠院墙有一座两层的小楼,这便是玄医局最深处的一栋建筑。 小楼顶上的天窗通孔,时不时冒着几缕青紫色的烟尘,闻起来像是炼制丹砂的味道。 李晋若有所思的看了半天,和皮三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就这样,明明只有二里多路,俩人却逛了半个时辰,才又回到武机局中。 李晋拉着刘刈,把张让买马的名场面,绘声绘色给太子讲了一遍。既没有提蜀地商人是皮三儿假扮,也没有提“筑基堂”的名号。 就这已经让太子听得乐不可支,刘刈和徐戎更是大笑不止。 “张让!河西节度使张让!河西军统领张让!”太子一边念着,脸上居然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幸灾乐祸,可不是么,换谁谁能憋住,太子殿下就已经算够波澜不惊的了。 李晋逢迎了一句:“咱们还是得恭贺张将军喜提西极天马一匹不是。” 太子吃力地把笑容压着:“话说回来,你们觉得这张让到底和天理军有无勾结呢?” 啊?这个……这个可以有吗?李晋哼哈了两声,没有说话。 心里却想殿下你可不厚道啊,在这儿给我挖坑呢? 不光是张让,任谁手里有了五万河西精兵,都会有点想法,没想法反而不正常啊。不过证据呢? 我不过是一个小小执红卫御察使,一个暴躁傲慢的封疆大吏,还是手握兵权的节度使,你让我说有没有跟叛军勾结?我是跟阎王有基情,还是跟孟婆有一腿?给条活路好不好啊。再者说了,那我敢说,你敢信啊?有还是没有,那梁王来了也得掂量掂量不是? 刘刈和徐戎自然也没那么傻,当没听见似的。 之前教那布衣卖马,无非两点可能,要么买马之人与天理军合应,要么就是天理军确实需要这许多麝香。太子觉得,若是张让买马,后者的可能性大些,以张让平时一贯张扬的作风,完全有可能被天理军贼人拿捏利用,借张让之手,获取这么大量的麝香。 安排刘刈使人盯紧那名布衣后,太子又琢磨:天理军要这么多麝香,是要医什么病呢? 想到“医”字,不禁又联想起那天理贼人身上的残片,和那去不了的玄医局,转头问刘刈:“差人问了吗,有失物吗?” 刘刈回报:“问过了,玄医局女官说,并未发现失物。” 太子一听,又沉默了下去。 李晋见状,说道:“殿下愁眉不展,可是为了玄医局?” “这不废话么!”刘刈眼见李晋又要玩小心机,瞪了他一眼,骂道。 李晋也不管刘刈,只说:“殿下,这‘不近玄医’令,确实难破,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刘刈一把揪住李晋的领子,这李晋卖关子,倘若惹恼了太子,毕竟是自己手下也要受牵连不是,刘刈骂道:“你别再给我惹事就好。” 李晋作势就往刘刈身上靠,做出一副碰瓷的样子:“哎,哎,太子殿下您瞧瞧,武机局统领殴打同僚了啊,我可没还手啊。” 也就是刚刚戏弄了张让,太子心情好,要换在平时,李晋可不是随时都敢在太子跟前嬉闹。 “刘统领,让他说,缉卫营就属他最机灵。”太子挥手让刘刈放开李晋:“他平时就惯偷懒耍滑,你再凶他,他躺得更平了。” 李晋见刘刈松手,笑着说道:“殿下要去玄医局,也不一定要用平常法啊,刚才我回来时,在玄医局外转了转,倒是有一计,可以……” 正当李晋端足样子,关子卖了一半之时,武机局内,急匆匆走进来一队人,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李晋一看,为首的乃是大理寺卿、制虞侯左耕文。身后除了二三随从,两名侍卫,还跟着杜冲,还有几个脚夫跟着一起推进来了十来辆马车的肩舆,里面满满当当装着什么货物。 杜冲来武机局,并不稀奇。可这会儿杜冲脸上,完全没了往日的神采奕奕,而是愁容满面,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这就很稀奇了。 左耕文一进来,便走到太子跟前,面色十分凝重:“殿下,出大事了,北衙府司军都统领,车骑将军易天方,昨日暴毙府中。” “啊?!”太子大惊失色,一时竟不敢相信。这易天方几乎是保护皇城,戍卫父皇政权的第一重臣,居然,死了? “是的。” 不能怪太子如此惊讶,只因这父皇梁王的北衙府司军太不寻常。 天祐七年,时任亲军都统领的梁王起事成功,登基大统,之后一直担心上行下效,素来对叛逆之心极为忌惮,方一即位,就做了两件重要举措。 其一,便是设立武机局,监视、调查文武百官和天理军这样可能存在的各路反叛力量。 其二,彻底强化改制侍卫亲军——衙府司军,由易天方、肖英这等起事亲信担任各部要职。 改制后的衙府司军编制如下: 北衙府司军,主守,是内列亲军。下辖金枪效义、银枪效义、银胡簶军三营。 金枪效义金枪金甲,是方阵步兵。士兵甲重盾厚,手持丈八长枪,作战时布阵前列,士兵左右相连,前排持盾,后列持枪,稳如铜钟,不动如山,主阵列推进和抵御攻击。 银枪效义银枪银甲,是游击骑兵。士兵短刀短枪,着山文、锁子轻甲,机动力极强。作战时来回呼应,担任侦查、通信、突击、护卫、斩首等特殊行动。 两队阵后是银胡簶军。胡簶是北方胡人使用的一种箱式箭袋,可装箭矢二三十支,后来辛弃疾所述“燕兵夜娖银胡觮,汉箭朝飞金仆姑”,说的就是这种骑射特种部队。 南衙府司军,可攻可守,是外列亲军。以肖英的急龙军营为核心,共设九营。 除急龙军外,分别是左右控鹤,左右神捷,左右神威,左右拱宸八营,俱是普通多兵种综合战斗部队。 可见,易天方领衔的北衙府司军,可以说是屏障前的屏障、亲军中的亲军。 大梁开国不久,民心不稳,危机环伺,无论是各路诸侯还是前朝余孽,都有可能效仿梁王起事,就在这节骨眼上,易天方居然暴毙? 他的死,很难不被人和谋反联系起来,因为任何一支势力想要发动叛乱,易天方都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不先除掉易天方,任何人都不可能成功。 “有人要反?!”太子道,这很可能是天理军夜盗玄医局之后的下一步行动,难道接下来,便是起事了? “殿下,陛下也是这样认为。”左耕文说道:“亲军报了大理寺,梁王指示此案必定与谋反有关,因此让我交武机局查办。” 说着左耕文一指后面:“我将人证、物证、嫌犯一起给你带来。请殿下费心明查。” “嫌犯?怎么死的?” “今冬阴冷,梁王拨了一笔款子给衙府司军,从檀州进了十车上等山参,用于军士们冬季进补,易天方先让家人炖了,试试药力,可吃下没多久,就中毒身亡。” 太子看了看这几车货物,不解地问道:“嫌犯呢?谁去采购的山参,查问了吗?” “查了。”左耕文朝着杜冲一指:“喏,筑基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