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白圭渡劫
大理寺评事卿,忠烈侯,太子伴读,京城壕商,医药业独角兽,修仙小说著名读者。 这里面哪个身份能顶易天方的死? 不是吧,你不会真选那个吧。 杜冲的这次渡劫,没有仙人相助,必败无疑。 可这仙魔两界,除了梁王,谁又有这个能力来帮他渡过此劫呢? 梁王是可以,但你杜冲偏偏害死的就是人家的心腹护卫长,你还指望什么呢? 太子很想。 可太子也扛不住易天方的死啊。 死仙当活仙医,死劫当活劫渡吧。 看上去希望渺茫,实际上毫无生机。 太子连夜召集武机局六大统领,除武习营谢君奇告假不在以外,皆数到齐,并缉卫御察使李晋等人,与大理寺一同对杜冲展开抢救。 案情梳理倒是并不复杂。 “嫌犯”杜冲交代,半月前,“筑基堂”接了衙府司军这个大单,杜冲亲自采办,在盛产高质量山参的檀州府组织货源,共计十车,由衙府司军亲自押送回开州,一路平安无事。 杜冲交代这些时,早已没了白天洋洋得意的样子,看了一天张让的笑话,最后小丑竟然成了自己。 真是成也筑基堂,败也筑基堂,笑也筑基堂,哭也筑基堂。 太子与众人分析,既然是亲军押送,路上掉包、投毒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一是难度太高,二是整个押运队伍人多嘴杂,走漏风声的风险太大。 现下只有两种可能,其一,就是反贼收买易天方家人,在煎制服用过程中下毒。其二,就是药本身有问题,那就说明杜冲想反,或者至少是与反贼勾结。 “杜白圭,你说呢?”太子看着失魂落魄的杜冲,已经完全没有了机灵开朗的神气,毕竟摊上这么大的事儿,任谁都知道在劫难逃了。 “我……殿下……”杜冲心说,你让我说,我能怎么说,我说不是我,那你们也得信啊,不然呢,叫徐戎对我“科学逼供、人性拷打”? “杜评事,如果是易天方家人投毒,你可脱罪,如果是蓄意采购毒药,你诛九族!”太子知道事情严重,明显比之前严肃了很多。 李晋也听出来,太子这句话破天荒地没有叫杜冲“杜白圭”,而是换了个“杜评事”的称呼,是想告诉众人,杜冲还未定罪,还是我大梁的人。 太子与杜冲情同手足,救人心切啊。 “左寺卿,车骑将军府内的人,审了吗?”太子问道。 “将军府长史、参事、侍卫长,连同烧火的下人、后厨的伙夫,端药的丫鬟,凡是能接触到山参的,统统羁押在大理寺,没审出什么异常。” “无人招供吗?” “无人招供!” 太子对徐戎说道:“徐统领,你去大理寺再审一道看看。” “得令!”徐戎起身,朝司卫营的手下招呼一声:“端两盆泥鳅,带上仵作,立即跟我前往大理寺。” 仵作?好家伙,徐戎这厮,根本没打算留一个活口。说好的“科学逼供,人性拷打”,就是带着仵作? 又对崔瞳说:“服备营,验药。” 崔瞳让人从营中捉出几只兔子,熬了山参一一灌下。 又唤刘刈,让他再去验尸并勘察现场线索有无遗漏。 最后,太子又对左耕文安排道“大理寺,通知各处,切莫走漏易天方已死的消息。” 太子虽然年轻,但毕竟在梁王天子身边浸染多年,还是略有城府的,这时若易天方的死传了出去,那本来没打算动手的反贼,也跟着趁火打劫,不是引狼入室? 左耕文道:“是,殿下,那杜评事是羁押在武机局,还是我带回大理寺羁押?” “就留在武机局。” 左耕文手下一行事拿出一张公文,向刘刈说道:“请统领使人签据人犯换押文书,注明押在何牢,何人看管。” 刘刈拿过公文,看了一眼太子。 “不签!”太子忽然愠怒:“并未定罪,何来羁押!” 刘刈一听,心领神会,顺手把公文撕得粉碎。 左耕文从未见过太子发怒,不敢多言,领着大理寺的人走了。 太子安慰杜冲道:“杜冲,纵使我是储君,也最多只能保你到明日午时,午时一到,再不将你下狱,陛下震怒,只怕你死得更快。” 杜冲垂着头,依旧闷着不做声。 李晋在旁边,却看出来杜冲感动的几乎落泪,不觉佩服太子,按照梁王陛下的多疑猜忌,太子储君难免是如今天下最危险的职业之一,可太子殿下能为了朋友情谊,冒这么大的风险,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不过,不管怎样,这药都是杜冲的“筑基堂”采买,如果最终查不出真凶,只能由杜冲承担,不然呢?难道能让当朝的车骑将军死得毫无结论? 是夜。出奇的冷。 长夜夜寒寒夜长,凉风风清清风凉。 太子与杜冲促膝长谈,彻夜未眠。 要问谈的什么,无非是回顾过去,展望…… 展望不了了。 说道动情处,杜冲似乎有一肚子的冤屈,从最开始的垂头丧气,到满腔愤懑,再到最后,情绪崩溃,在太子身边嘤嘤地哭了起来。 太子也不知从何劝慰,这种情况,恐怕拿再多的修仙小说来,也抚慰不了杜冲的哀伤。 不过他也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杜冲“你知不知情?你如何投毒?你为何要反?”因为杜冲与太子相伴十年,他太了解杜冲了。这皇位、这江山,哪怕是拱手送给杜冲,他也不会要。 李晋在外面守了一夜。 杜冲常来武机局玩耍,性格开朗又和自己年纪相仿,一来二去早已成了朋友,虽然比不上他与太子之间的十年之交,但也希望杜冲能平安渡过此劫。 杜冲你可不能死,说好的三千钱还没给我呢。 试药的兔子大部分都活蹦乱跳,只有一两只奄奄一息,也不能就此断定药有问题还是本身就不服药性。 刘刈抱着易天方的尸体查了一宿,连哪里有个痦子,哪里有块胎记,都了然于胸,却并未找到任何外伤或蹊跷。 只有开州府的夜空中,隐约传来大理寺里的哀嚎。 想必是徐戎对那一众家臣,施展了浑身的功夫,直把大理寺折腾成了人间炼狱,可直到早晨,依旧没有问出个所以然。 可怜的杜冲,一代“坠仙七子”,即将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