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完美,是最无情的禁锢
祈愿与希望的女神在大地之中悄无声息地诞生,而帕尔纳索斯山上,丢卡利翁和皮拉也终于参透了宙斯神谕中的暗示,两个聪慧的神之子女很快就意识到了,神谕中提到的母亲实际上是指万物之母——盖亚,而她的骸骨,就是那大地上随处可见的石头。 丢卡利翁和皮拉于是遵照神谕的指示,二人同时向身后抛出石头,天空中闪过一道惊雷,坚硬的石头一落到地上就开始变软,慢慢地抽条,渐渐长成人形。 丢卡利翁投出的石头变成了男人,而皮拉投出的石头变成了女人,他们以成双成对的姿态,出现在了这世间。 而冥土之中,银发灰翼的原初死神达拿都斯看着眼前又突然间暴增的魂山魂海,牙都要咬碎了。 这才消停多久?有三十年吗?整个人族都灭亡了?神山上的这群天神真的不要欺神太甚! 给他等着,等他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一定要去母神那边参他们一本,这事他达拿都斯跟他们没完! 不仅是他这么想,冥土之中所有的冥神都有着同一个想法,等手头的事先缓一缓,他们一定要去向原始神们告状! “有完没完了!都给老娘排好队!” “全部给老子安静!谁再给我吵闹,全部给我扔进冥河里去!” 新死亡的人族因为在死亡之前受到了人间阴暗面的侵染,灵魂中沾染了许多恶习,比之前来到冥土的那两批亡灵要难管得多,甚至还有亡灵竟然企图跟冥神动手? 这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冥神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又刚好在气头上,当下直接一鞭子将闹事的灵魂抽得直接湮灭,才控制住了现场混乱的局面。 但不一会儿,问题又来了,新来的亡灵们无法通过卡戎所守护的冥桥,原因就是,这些亡灵都是死于灭世的大洪水,根本没有人为他们举办葬礼,更别提随身携带一枚过桥的银币了,无法支付过桥费的亡灵们又挤在了桥头,乌压压的一片。 卡戎也傻了,哪里来的一群穷鬼啊?他这冥桥第一天开张业就有人想过霸王桥?那他这守桥神的面子还往哪搁? 就在场面一度陷入焦灼之时,两位散发着幽幽光辉的神明来到了桥前。 “卡戎,先让亡灵们过桥,过桥的代价先记着,自然有神明要对此负责。”乌金羽翼的冥日之神来到桥头,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手持火炬的冥月女神赫卡忒。 至于谁负责?这些人类因宙斯和波塞冬而死,他们的过桥费当然也应该由他们两位来支付。他没本事讨要,总有神明有这个本事的。 “好。” 帕勾斯开口了,卡戎自然也就先放开了冥桥的封锁结界,让亡灵们通行。 “赫卡忒女神,亡灵们就先交给你指引了,大地之上新人类已经开始被创造,我需要去轮回之门那里看守着,以免出现意外。” “好,你去吧,这里放心交给我。”赫卡忒点点头,天空之中的冥月绽放出清幽的光芒,女神飞身来到亡灵的跟前,手中的火炬亮起耀眼的神光,“初来乍到的亡灵们,跟随冥月与火炬光芒的指引,它将带领你们走完接下来的旅途。” 亡灵们在赫卡忒女神散发的光辉指引下,向哈迪斯所在的冥王殿前行着。 黑发碧眼的冥王端坐在骷髅王座上,望着那一片灰蒙蒙的亡灵,又扫了眼冥王殿中,那十几个被自己提拔上来做记录官的人类亡灵,心下松了口气,还好他有先见之明,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帕勾斯扇动乌金羽翼,一路前行,来到轮回神殿,轮回之门闪耀着金蓝色的光芒。过了没一会儿,铂金长发的修普诺斯就扇动着洁白的羽翼前来。 “轮回之门的看守者,冥日之神帕勾斯,依照黑夜女神的神谕,我将要投生的灵魂送过来了。”帕勾斯因为冥日的权柄,是冥土之中视野最开阔的神明,赫柏不在冥土之中,于是哈迪斯便任命其来看守轮回之门,防止有心怀不轨的存在进犯。 “好,辛苦你了,修普诺斯。”帕勾斯从修普诺斯的手里接过那一团团灵魂。 这是第一代的黄金人族的灵魂,在遗忘神殿勒特泉洗去了记忆,变回最初的姿态,检查了一下没有问题之后,帕勾斯抬眼看向这个和自己关系还不错的神明,浅笑着问道:“要一起见证吗?轮回之门的第一次创举。” “我的荣幸。” 修普诺斯扬起笑容,反正回去也会被陛下抓壮丁,能在轮回神殿里多待会躲躲懒,何乐而不为呢。 帕勾斯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灵魂扔出,那如一团团棉花一样的灵魂落到地上,眨眼之间便化作一个个虚幻的人形。他们没有面目,没有性别之分,只是最纯粹的灵魂姿态,在重新转生之后,才会在新的躯壳之中生成性别。 转生的流程很简单,无需两位神明多做些什么,那些懵懵懂懂的灵魂已经自发被轮回之门散发的生命伟力所吸引,向它靠近。 排在最前头的一个灵魂缓缓靠近轮回之门,在他接触到那门扉的一刹那,一股金蓝色的神力注入了他的体内,如同一缕火苗,以他灵魂中本身蕴含的死气作为滋养,生命之火在刹那之间被点燃,灵魂被吸入了旋涡之中,消失不见。 有了第一个打样,其他的灵魂自然也是有样学样,纷纷投入了轮回之门当中。 大地之上,丢卡利翁和皮拉身后的男女,眉心涌现出一抹光辉,来自冥土的灵魂注入了他们的体内,他们的睫毛轻颤,张开了双眼,眼眸中是一派纯净与好奇,世间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无比的陌生,他们对一切充满了好奇。 “哈哈哈,好,这一代的人族,将会是诸神最完美的仆人。” 云端之上,诸神之王看着这一批身上沾染着自己神性的人族,心下十分满意,他以雷霆的生机赋予他们生命的时候,自然也做了一点手脚,这群人族将会天然与他亲近,认他为最伟大之父,到时候诸神之中,谁的信仰将会最为强盛,那还用说吗? 诸神之王心下开怀,他亲自带领诸神从云端降下,身上散发着柔和的神光,在新一代的人族之中彰显神迹。 “伟大的诸神之王宙斯,感谢你赐予人族新生。仁慈的众神,你们的光辉是如此的耀眼,是你们给予的希望给人类带来了新生,恳请你们再继续护佑我们,带领我们走向繁荣,让我们为你们献上最虔诚的信仰吧。” 丢卡利翁带着妻子和身后的族人跪在地上,他被苦难折磨得有些憔悴的脸庞上满是虔诚,新生的懵懂人族,也跟随着自己的领导者跪在地上,虽然他们并不明白这个举动的意义。 “嗯,很好,大地上的罪恶已经被清洗干净,在不久之后,乌云即将散去,洪水也会退去,大地将会重新接纳你们。丢卡利翁,皮拉,作为人类的领导者,去带领他们创造新的生活吧,教他们信仰诸神,诸神也将为你们提供庇佑和帮助。”丢卡利翁带领着新生人族朝自己致敬的举动让宙斯很满意,他挥舞手中的权杖,送给了丢卡利翁和皮拉一个火炬,重新将火种赐给了人类。 火焰的力量,将会让他们更快地在大地上站稳脚跟,重建文明,才能尽快为诸神提供信仰。 “感谢您的恩赐,伟大的诸神之王……”丢卡利翁结果火炬,神色中满是虔诚和感激,他眼睑低垂,掩盖住了眼眸深处的恐惧和恨意。 大高加索山上,曾经的人类领导者,智慧的先知者普罗米修斯,这些年来的风霜和酷刑早已让这位神明变得沧桑不已,大地上的灾难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然而这位曾经将人类视为己出的神明,此刻看到自己的造物尽数被毁,却只是面无表情,没有丝毫触动。 “你似乎没有诸神想象中的那么在乎人类,智慧的普罗米修斯。”熟悉的声音在普罗米修斯耳边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普罗米修斯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你果然来了,我最得意的学生,聪敏的赫柏。” 金光闪耀,生命的气息汇聚,金发紫眸的女神跃然而出。 “既然已经预见了人类的灭亡,那么你之前做的那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将自己困在这里,日日夜夜受到宙斯的折磨,这可不像是智慧的先知者会做的事情。”赫柏转过头看向普罗米修斯,“能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吗?我的老师。” “……”智慧的先知者沉默了片刻,他望向一片狼藉的大地,神之眼似乎可以穿破时空的阻碍,看到那由丢卡利翁和皮拉带领的新人族。 普罗米修斯没有回答赫柏,反而转头向她提出了一个问题:“赫柏殿下,上一代的人类是由你和我一起创造的,你觉得他们完美吗?” “这……”赫柏没想到普罗米修斯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却还是认真思考了片刻后回答道:“当初我们在创造人族的时候,用的都是世间最好的材料,我在赋予他们生命的时候,充分考虑了生命体的各项数值,让他们拥有最完美的体魄。而你也赋予了他们最美好与智慧的灵魂,无论怎么看,你我创造的那一代人类,都是最完美的。” “呵呵……的确,他们太完美了。”普罗米修斯发出一声淡笑,似乎带着一丝微微的自嘲,“但是赫柏,我的知音与好友,你难道还没有看清这世界的本质吗?世界的法则让大地催生出了天空,黑夜孕育了白昼,善良必定伴随着邪恶,这说明了什么?” “……”普罗米修斯的话让赫柏陷入了沉思。 而对方却不给赫柏继续思索下去的机会,而是兀自接着往下说道:“完美的体魄,完美的灵魂,绝对正面的造物,他们的潜力早在被我创造出来之时,就已经被充分挖掘。即便我以先知者的神力一再启迪他们的智慧,他们的上限也不会再继续拔高。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了,完美,是最无情的禁锢,是人类最大的不完美!” 普罗米修斯墨绿色的眼眸亮起精光,他平静的面容上隐隐透出一丝癫狂:“人类也应该跟这个世界一样,是一体两面的矛盾集合体!我的造物是失败的,所以我需要纠正我的错误。” “那么你先前一切触怒宙斯的举动,都在你的计划之中?” “先知者的神职让我窥见未来,厄庇墨透斯将会赋予人类愚昧的一面,潘多拉的魔盒释放的阴暗面会让他们滋生邪恶,这些下限将会带来上限的提升,这种矛盾和不确定性,才是他们不断进化的关键。在不断的纠正错误当中,人类将会迸发出更旺盛的智慧火焰。在不断的磨炼中,人类将会获得更坚韧的灵魂和体魄,这才是最完美的造物,一种拥有无限可能的生灵!” “……”赫柏沉默了,她无比震惊地看向这位被束缚在高加索山上,一脸疯狂的神明,果然,天才都是疯子吗? “你又何必如此惊讶,我亲爱的赫柏,你不是也已经参透了这世界的本质了吗?我能够感受到,隐藏在你体内那股独特的力量,两种极端力量的完美融合,一体两面的矛盾综合体。你总是能不断带给我惊喜,这条道路是正确的,继续走下去吧,你将会登上不可预知的顶峰。”普罗米修斯此时的表情已经又恢复了常态,他的双眼中闪烁着智慧的神光,给予了自己这位好友一个忠告。 “……普罗米修斯,你的智慧令我惊叹,我希望将来不会有与你为敌的一天。”这位神明的智慧实在太可怕了,走一步算百步,和他相比,宙斯的智慧果然是偷来的,显得是那么的不靠谱。 “你大可放心,荣耀的赫柏,就算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对你出手。” 她是谁,在场的两位神明心知肚明。 提起她,普罗米修斯的脸色又不由得有些阴沉,他提醒赫柏说道:“你那英明神武的父神大概并不知道,缠绕在他身上的诅咒并不止一个,已经有一个诅咒正潜伏着准备爆发。你要做好准备,赫柏,这件事不仅仅会对他造成损害,你的母神,婚姻神格的掌控者,将在这个诅咒完成的那一刻,失去自己的权柄,她的神格将会破碎,我相信你不会坐以待毙。” “我知道,我早有准备,你不用担心。” 赫柏自然知道普罗米修斯所说的诅咒是什么,新一代的人族已经诞生,以成双成对姿态出现的他们将会自行繁衍,这将会给正在阿芙洛狄忒腹中孕育的厄洛斯带来充沛的爱欲之力,帮助其早日出世。 而随着他的出世,十二根神王金箭必将伴随而来,宙斯将与他亲手所创的人族中的十二位女子产生纠葛,这来自原始神诅咒的十二段不忠的婚外情,除了会剥夺宙斯的潜力与神力之外,对于和神王一体,象征最尊贵婚姻的赫拉,也将会是致命的打击。 这点尼克斯女神也曾经提醒过她,所以赫柏这边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只要有她在,就绝不会让母神的荣光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