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遇跟着锦鲤的指示出城，白天上高速，钻隧道，一路南下，出市又出省。　　 晚上实在困极，有时又找不到酒店，就随意裹了件外套在车后座凑合休整几小时。　　 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盲开，直到车外的风景逐渐出现南省特有的椰林、海滩、芭蕉叶，还未打开车窗，便已经能想象到海风拂面的舒爽。　　 路边的行人各个穿着清凉，短袖、大裤衩、人字拖，反倒衬得随遇这个卫衣工装裤有些异类了。　　 可能是距离目标越来越近的原因，锦鲤变得特别活跃，在玻璃罐里又是转圈又是吐泡泡，反倒混淆了方向。　　 随遇原以为最多再半天，他肯定能把靳桃浪找到，结果从后者消失到现在，都快一个星期了，他还没找到人。　　 他被这座临海小镇控住，每天带着玻璃罐，骑着摩托，到处乱转。　　 途中，刘教授不止一次打电话催促他回去参加特训。　　 他拒绝了，最终那两个珍贵的名额还是让给其他研究人员。　　 对此，他心中虽有惋惜，但并不觉得后悔，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后，继续往嘴里扒饭。　　 这座临海的小镇开发度不怎么高，街上来往的大多都是本地人，游客也有，只不过比较那些热门旅游海岛，少了不止一星半点，却保持了最原始的风土人情。　　 “这是您要的紫菜汤，如果没有了，可以再续。”老板娘的女儿把汤稳稳地放到随遇桌上。　　 “谢谢。”随遇头也不抬。　　 他端起来喝了一口，可能是太烫了，眉头几乎是立刻就皱了起来。　　 这时，他敏锐地感应到一簇若有似无的视线，跟着追过去，是刚才送汤的小姑娘在看他。　　 视线在半空交汇一瞬，小姑娘立刻害羞地垂下脑袋。　　 随遇比较直接，“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您的鱼刚才好像翻肚皮了，是不是太热了？”小姑娘指着外头摩托车上的玻璃罐，小声问了句。　　 翻肚皮！　　 随遇呼吸一滞，立刻跑到店外，发现早上出门还活蹦乱跳的锦鲤，变得恹恹的，嘴里还不停地吐泡泡，若不是鱼尾还在轻微摇摆，就真的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没有时间再耽搁，他立马解下固定绳，抱起罐子，隔着厚厚的玻璃，他都能感受到内里微微灼热的水温，这让他心底止不住地愧疚。　　 “厨房在哪？”　　 小姑娘呆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掀开门帘，领着随遇就进了厨房。　　 炎炎夏日，餐馆厨房里的温度更让人受不了，待上一会，后背就湿了一层，黏腻腻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可随遇当下根本没有心思管这些，他把锦鲤放到不锈钢盆里，不断用活水冲。　　 约摸过了十分钟，小姑娘提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借来的氧气泵，打开设备，把气泡石往盆里一扔，“咕嘟咕嘟”的水泡就这么不停往上冒。　　 随遇用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抚过锦鲤柔滑的鳞片，用一种近乎祈祷地语气呢喃着什么。　　 小姑娘离他最近，却也听不清随遇具体说的是什么内容，可能是佛经，也可能是什么咒语。　　 总之，锦鲤确实是在随遇的嘀咕声中，忽然翘起了小尾巴。　　 然后在狭小的不锈钢盆里懒懒翻了个身，嗦起嘴巴冲青年调皮地吐了好几个水泡，才把头重新埋回水里。　　 这个十分人性化的动作，直接看懵了两人,足足花了十秒才反应过来。　　 敢情前面翻肚皮，那副要死的样子全是装的啊！　　 随遇的脸霎那间阴沉下来，此刻的厨房要是能烧出一锅香味扑鼻的油炸锦鲤，可再合适不过了。　　 “这鱼……还挺调皮的。”女孩干笑着打圆场。　　 随遇皮笑肉不笑，略微粗鲁地把锦鲤重新塞回玻璃罐，离开前，他特意多给了些钱，“给你们添麻烦了，抱歉。”　　 “嗨，这有什么的，顺手的事，对了……”老板娘瞧着随遇，心里是越来越满意，想要深入话题，却被一旁的女儿扯住袖子。　　 “妈，小季又迷路了，我们赶紧去把他带回来吧。”　　 闻言，老板娘面色顿时染上担忧，也顾不得挑选女婿了，赶紧接过电话，“小季啊，别慌，告诉阿姨你现在在哪？旁边有什么，广告牌、店、公交站，有什么说什么。”　　 “迷路了，需要我帮忙吗？”随遇戴上头盔，礼貌地来了一句。　　 女孩摆摆手，“小季是个路痴，方向感很弱，老是能忘记来店里的路，不过他很乖的，不认识了就会立刻停下给我们打电话。”　　 “是个小孩子？”随遇轻笑。　　 “差不多吧。”　　 女孩眉眼含笑，从围裙的兜兜里掏出电瓶车钥匙扔给母亲，对着匆忙离开的背影喊了声“路上小心”后，才转而对随遇继续说道，“如果你有机会见到他，一定会喜欢他的，他是个超级可爱，超级乖的小孩。”　　 “可惜了，时间紧，我可能看不到了，帮我跟他问声好。”随遇注意到锦鲤又调转了方向，不再耽搁，驾驶着摩托车迅速离开了。　　 ……　　 老板娘找到小季时，后者正一脸乖巧地蹲在沙滩上，看寄居蟹搬家。　　 “小季，伤口还痛不痛啊，怎么又出来了？”老板娘语气责怪，但话里话外，全是担心。　　 预料之中，青年并没有马上回答她，反而等寄居蟹全埋进沙子里，才扬起脑袋，挂着甜甜的笑整个人扑进老板娘的怀里。　　 “姨，你来找我啦，雯雯呢？”　　 老板娘弯起眉眼，明亮的眼珠里印着一张长相极为优越的脸，雪肤红唇桃花眼，赫然是一张极为风流多情的相貌，可偏偏眼底装的全是如少年稚子般的天真单纯，让人根本无法拒绝他的撒娇。　　 “在店里呢，小季饿了没，阿姨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她拢了拢青年的长发，手上的橡皮筋此刻也起了作用。　　 只见她熟练地将青年的长发撩起，手指在柔顺的墨发里穿梭，知道对方怕疼，动作轻柔得不行，连最后抓起的小尾巴也松松垮垮，生怕青年红了眼。　　 “饿了。”青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下一秒，咕咕声就冒了出来。　　 老板娘力道轻柔地点了点青年的鼻子，“知道饿就好，走，别看小螃蟹了，我们开车车去吃饭。”　　 “好耶！”　　 老板娘领着青年回店的时候，王雯已经把最后一桌的碗筷收拾干。　　 她早有准备地从后厨端出来三碗海鲜面，还没放到桌上，小季就跑了过来，接过她手上的盘子，“雯雯去坐着，女孩子，烫。”　　 闻言，两母女都笑了起来。　　 “小季真是善解人意，比我们学校那群傻逼男人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可不是吗，我们小季这么帅气，又这么贴心，谁不想要啊。”老板娘娴熟地拿过醋壶递给青年，“小季，来，醋给你。”　　 “谢谢阿姨。”青年喜滋滋地接过，然后捻起把手，醋沿着宽大的面碗足足淋上两圈半才停下。　　 “对了妈，忘记跟你说了，反正学校大四都是实习，我就不打算走了。”王雯身子后仰，利落地从背后的消毒柜里拿出一个小碗，放到青年面前。　　 小季接过，把烫面条夹到小碗里凉了会，再塞进嘴里，表情顿时轻松了很多。　　 “雯雯，妈建议你，趁着年轻还是多出去闯一闯，否则老了以后，跟你妈一样，只能永远困在这了。”老板娘放下筷子，口吻慎重了很多。　　 “可……要是我走了，你一个人怎么照顾得了小季啊。”王雯戳着面碗，不情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