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忠仆卫青
穿越到地球,秦星养成了仰望星空的习惯。 他并不想念在火星的那个家,准确地说是那个集体宿舍。按当下他对家的认知,他只能这样定义火星的那个临时居所。 或者说,作为火星人的秦星并没有家的概念。 他无数次憧憬的那个关于夏子月的梦境,在地球变成了现实。以至于到今天,他时不时还会产生卫少儿就是夏子月的错觉。 宇宙和洛基号,以及休眠舱在他的记忆里都是冰冷的,即便他经常透过舷窗观测到其他恒星的光亮,却从没感受过跟太阳一样的温暖。 当卫少儿和他徜徉在地球的晚霞中,当太阳徐徐转向地球的另一面,他第一次知道了温度和温暖的区别。 此时此刻,当他看着山下万马奔腾的场面,当他看到太阳将最后一丝暖意从马场带走,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他知道,同一片余晖下,卫少儿和秦去病也在期盼着他。 这也是秦星迟迟不愿随田仲离开的真正原因。 就算死在铡刀下,死在妻儿痛苦的眼神之中,他也觉得这才是自己的归宿。 作为洛基号星舰的舰长,时间和空间曾经不是他生命最大的障碍,所以,流浪在宇宙的他,从来没有归宿的概念。 就算刚穿越到地球的那几年,也是如此。当他觉得地球引力越来越接近自己身体产生的重力时,他终于明白,这种踏实感,就是地球人常说的归宿。 很多时候,秦星都想跟自己妥协,跟地球妥协。与洛基号的星际任务相比,也许终老地球才是他的终极宿命。 直到他看到了来自天枢的方向针,推测了寒星剑,他明白,哪怕身在地球,哪怕他在地球生活了数年,哪怕夏子月和佟骁至今杳无音讯,自己身上来自外星的痕迹永远都不会抹去。 他还将在这样的矛盾中挣扎十六年。 夜色降临,秦星啃着田仲烤的野兔,抬头仰望着天空,他暗暗下定决心。 为了剩下的十六年,他必须让一切回到正轨。他不想再苦苦地琢磨那个他逃不出的死局,不想再向着答案编织复杂的过程。 也许他就是给出历史答案的人。 眼下他要做的是,给历史回归正轨铺平道路。 他要帮卫青和刘娉脱离困局,同时给田仲一个关于“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合理解释。 卫青像一只落单的野鹿,在马场转了一整天。 他从未像今天这样紧张,甚至是和秦星在大漠初遇的那个晚上,面对群狼时,都未像今天这样。 他知道刘娉一旦被押解回长安,刘娉本人,包括整个平阳公主府的其他人都将面临残酷的审讯和刑罚。 其中就包括卫家的人。 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像一座五行山,突然压在了他的头顶。 刘娉是他在乎的人,他比任何时候都确定这一点。他可以不当圉官,也可以忍受李广对他的刁难。他不在乎“卫办”,也可以不在乎别人耻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奴隶卫青,此刻只想着一件事,帮自己的主子伸冤。 他坚信,一定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当他得知刘娉被监禁的第一刻,首先想到的是李广。在他看来只有李广会这么干,也只有他有机会这么干。 但困扰他的问题是,李广凭什么这么干,或者说这么干对他有什么好处? 李广在他看来的确不算什么好人,但也绝不是大奸大恶。他志在建功封侯,但据卫青判断,李广的野心也仅此而已,不会存在什么非分之想。 刘彻恢复后,对李广表现出的态度坚定了卫青对李广的看法。 皇上识人肯定比自己准。哪怕他还是个孩子皇帝,但帝王气是与生俱来的。 既然李广值得信任,就证明在皇上看来,李广的野心,他还可以控制。 排除了李广的嫌疑,卫青怀疑上了眼前最大的反派,郭家庄庄主,江湖豪侠,郭解。 毫无疑问,他有动机,而且有前科。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没有栽赃的机会。 李广和他在城墙下对峙,整个郭家庄的外围水泄不通,别说人,哪怕飞只苍蝇出来,羽林卫都能直接拿下。更何况整个封地都成了刘彻的行营,外人没经允许想要进入,就算长一双翅膀都不可能办到。 这就是卫青在马场转了一整天的原因。 他要知道,郭解是怎么进的马场? 飞天不行,只能遁地。 所以,跟他一起在马场找线索的人都已经撤了,卫青还举着火把在猎户打到鹿的地方,一寸一寸地踅摸。 眼看玉轮渐暗,金星开始闪耀,卫青在马场边缘似乎听见了廷尉起床的声音。 一向沉稳的卫青叫喊着猛踩地面,他想踩熄自己的绝望,就像猴子想在五行山下挖个洞,逃出来一样。 太阳终于拱出了地平线,满脸乌黑的卫青绝望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就在他屁股着地的瞬间,一阵生疼从他的坐骨神经一直传导到脑仁。 这片马场,他几乎滚了个遍,他甚至自信比马蹄子还熟悉这片地方的触感。 卫青忍着疼,翻身敲打着地面。 日曦冲出地平线,晨光洒到马场的每一个角落。 卫青艰难地扒开沉重的盖板,日光骤然射进崎岖的地坑。 坑底的正中央,最明显的位置,放着一个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物件。 卫青顾不得丈量地坑的高度,直接跳了下去。 昨晚刚刚进到行营的“天牢人犯”没想到一大早就看了个稀奇。 栅栏里的他们居然看到往日在长安城横着走的平阳公主刘娉,被锁进了囚车。 看脸色,刘娉应该是一夜未眠,而且行色匆忙,连头脸都没收拾。和他一起押上囚车的还有一排活色生香的侍女。 囚车经过刘彻帐篷时,廷尉正好领了旨出来。刘娉艰难地转动脖子,用渴望的眼神望向帐篷门帘。 刘彻,当今皇上,和自己亲密无间的弟弟,始终没有出现。 刘娉想喊一句,犹豫了片刻,却笑着低下了头。 “走!” 这一刻,刘娉硬撑着,拿出了她所剩无几的平阳公主的气势。 刘彻面无表情地躲在门帘背后,目送着押解刘娉的囚车出了行营大门,随后背着手,回了他的龙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