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玉珏背着我强制启动了属于嫣儿的三世镜。 猝不及防,但她的走火入魔在计划中有备案。 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一条一条地安顿好她之后去找帝玉珏质问他的擅自行动。 他反而说,他想让她记起景嫣离开我。 还说什么去下位面寻找真相比待在玄城大陆安全。 “你不放心她孤身应战清疏,那就计划不变让十五他们几个去好了~她去避难,十五去完成任务,两拨人还能互相照应,多好~” 我不那么赞同。 “叱,游念卿,你管不住她的,这点你一直知道。趁着现在还有空闲,将不安定的炸弹引爆才是明智的选择。” 他一直不满我对嫣儿的态度,认为我保护过度。 我从没当一回事。 嫣儿在我定的前路上向前,这是对她来说最好的路。 为不出差错,所以保护至此,无可厚非。 “真的如此吗?游子卿。” …… …… 我瞧见了不该发生的一幕。 她爆发出的情感我无力招架。 为了计划也为了她的未来,我只能装聋作哑。 被我一手策划的棋局,将我与她推向无可挽回的临界点。 我的冷漠我的算计她不会原谅。 纵然不甘心,也绝不能将她再拉回庇护之下。 若我与她继续相伴相爱,封存的记忆一经爆开,她便再无生路。 既定的前路太窄,无法容纳她与自己并肩。 这条充满谎言欺瞒的路满是荆棘,比起天道命数阻隔更胜,从棋局布下的最初,或许就注定了无法长久。 既然如此,将错就错也不失为一种成全。 至少,她的刀锋对准的是我而不是她自己。 …… …… 四世的时光,清疏本该和我一样都坚定着杀死对方的信念。 可惜,在杀死我之外,她有了旁的幻想。 不论是精心准备的决战,还是复活特霖…… 我可不会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与之硬碰硬。 如此特化的法器对付我容易,再想对付其他人可就难了。 这一局到底是赢了。 …… 帝玉珏在背着我做手脚。 罢了,将死之人,随他去吧。 十五他们已经在下位面待命,如果嫣儿不能顺利击杀清疏,他们也会用命换清疏的命。 此局,所有隶属天道的爪牙全数肃清。 距离目的达成,也只差最后一步了。 “你从来没有信过她。”帝玉珏意味深长。 我告诉他,我不信任何人,包括你。 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不理解他说的是什么也没关系。 我懒得细究。 …… 叛逆如她确实不会老老实实停在原地。 不知道为什么,她知晓我的计划却没有冲进来阻拦分毫让我诧异。 如果不是必须处理她父亲这位命数中的渊红,她甚至完全不打算出手。 我让帝玉珏拖住她。 …… 她或许还倾心着我,但…… 我只能将错就错下去。 将她的羽翼折断,剥夺她的独立自主让其归顺这种事,我没办法做到。 …… 嫣儿劈开我的机关后,那名穿越者也跟来了。 我分开她们。 嫣儿的实力超乎预期,事已,我不准备用机关城困住她。 偷袭是有效果的。 安置好她后,我去书房给穿越者留下提示。 匆匆回去之际,那个人格的气息一闪而过。 在天道彻底回退过去前,祂和圣族的穿越者意识都还会在。 …… 嫣儿已经醒了,很警惕。 早有准备。 只是她话出口我还是会难过。 那么委屈…… 她问我,在我眼里她算什么。 我如实回答她,并将这么多年来的心路历程一一告知。 她没有信。 我也没有争辩。 她又问起那个人格。 我用回答暗示她:我知道,是我有意为之的。 束心石顷刻炸成粉末,她很受伤。 我怕她出事,灵力探了探。 她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动作逐渐丧失章法,拉着我又啃又咬。 诚然,我相信我的计划。 为了那个人格,她不会寻死。 但漠视自己生命的计划经由她口说出还是叫我无法冷静。 如我了解她般,她一样了解我。 她说:“毕竟,我的一腔信赖与欢喜,你也从没有当成过一回事。” 理智说该让她如此误解,反驳的话语先一步脱口而出。 她为我找了个理由。 看她的模样,我有点绝望。 我知道她感性多疑的。 或许当初不该教那么多让她冷静明事理的东西。 妄图扭转她的脾性。 现在,这些理智感性交织反而成了伤害她的利器。 同她质问我的那样。 …… 当时间拉得足够长,一切都会过去。 我一直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 无论是清疏还是特霖亦或者是景嫣,皆是如此过去的。 但她不愿意。 看着她满脸泪痕质问我狠心,解释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她大概委屈到了极点。 我的宽慰完全不起作用。 积压许久的怨气以磅礴之势爆发出来。 我怕她伤着自己,阻止两下后被她卸了胳膊,钉在榻上。 她疯得是那么歇斯底里。 指甲一寸寸扣开我的皮肉、绝望的嘶吼质问中用力的手掌一次次锁住我的脖子。 还有…… 我承受过的酷刑很多,她的宣泄与之对比不过毛毛雨。 却是让我最痛的一个。 如此汹涌的恨意,我不敢想,在她的世界里,我到底有多么十恶不赦。 …… 此局,毫无疑问是我赢了。 赢下了所有。 清疏的命,天道的大权,还有她。 可现在竟是从未有过的难受。 理智告诉我,难受是正常的,毕竟我在乎她。 我知晓她不能认可我的真心,也为此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准备。 冷漠也好疏离也好恨意也好,都是我活该。 但我的嫣儿用她的深情与委屈给了我当头一棒。 她为自己戴上成熟的面具,骗过了我,骗过了她自己。 事实上,真正的她从未长大。 也不会有机会长大。 当年……到底晚了一步。 这是我的自作自受。 …… 那个人格的意识阻止了她。 卸下疯狂的她明明睁大双眼却没有半分光彩,就那样呆呆地坐着。 我唤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 这份道歉对她来说太迟了。 她不接受也是合理的。 …… 现在我可以如约将一切诉说给她听。 每一句话,都石沉大海。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言不语。 …… 那个人格的意识经常带着圣族穿越者的意识陪她。 我不敢再刺激她,便没有看她的梦里有什么。 每次醒来她都会怔怔地看我许久,然后一言不发地避开我的目光。 炽热的爱慕尚有余存,辩解的话语却无法诉之于口。 我害怕她往后退一步,害怕她会不管不顾向我奔来,害怕自己压抑多年的情感会爆发,更害怕这份占有欲会毁灭她。 嫣儿,不要原谅我。 …… 房间里的机关已经被她探索的七七八八,她知道,机关门外通向出口。 但她故意不走。 以为我没有看透她的骗局。 她一直在阻止我恢复灵力。 我的底牌从不是这些会被天道桎梏的东西。 可我想让让她。 …… 她察觉出我想让那个穿越者带她走的意图了。 眼下,又故意当着我的面,布下提示,企图引导那个穿越者直接离开此处。 她笃定地问我:“这里应该还有一处密室吧。” 我承认了。 她说好。 外面的天道已经开始重塑。 我告诉她,她沉默一会儿,终于露出了杀意。 她拉我去另一个密室。 路上,途经出去的传送阵,还故意将贴身的饰品涂上灵力丢下去。 我其实从不会把全身家当赌在他人身上。 那个穿越者只是可以提供情绪价值的工具,并不是送她离开的必要条件。 所以,就算被她误导,也无妨。 …… 我甚至荒唐地想过。 如果将一切告知,她或许真的能原谅我。 我可以在以后的日子里与她坦诚相见,将我的世界展现给她看。 可我了解自己。 占有欲太甚,无法做到看她翱翔在不受我掌控的蓝天。 也见不得她同信赖我一般信赖其他人。 不论是那个人格、帝玉珏还是两个穿越者,我都容不下。 既希望她是独属于我的小公主,又期待她可以骄傲恣意活在人世间。 呵…… 到底,是我的自负才走到今日。 当年不该放她在渊红宗生活。 我只想到一个婴孩离不得人照顾,却忘了渊红信任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如此脾气,怕是再难和解。 不论是我还是她,都不会后退一步。 所以,就和预期一样,送她成王是唯一解。 …… 计划进行至此,区别只在于我是否愿意给那人格一个新生。 她再一次质问我为什么放弃它。 我坚持前面的回答。 那确实是一部分原因,不算骗她。 她捅了我一刀。 好像……被看穿了。 她又问了一遍。 我坚持,又被捅了一刀。 被捅刀子没有多疼。 只不过她要捅的数量有点多,等她捅完我大概也成筛子了。 不会吓到她吧? 应该不会。 待她泄愤完,我就送她离开这里。 …… 她一刀问一句,问一句我答一句。 咬死不松口。 捅着捅着她自己哭了。 我越来越怕她的眼泪。 想哄哄她。 哦…… 被她钉在这里了动不了。 她不乐意我哄她。 话出口又是一刀囊进来。 …… 然后她换了个问题问我。 她问我是不是真的从未心悦过她,还问是不是在我眼里,只有她的命是我在乎的。 我只告诉她不是。 本想再解释几句,想想算了。 一直如此的。 越说越错,越描越黑,不如不说。 让她这么误解挺好的,断绝原谅我的可能。 她一直哭,我安慰着不管用。 身体开始失控了…… 上一次失控还是很久很久之前。 …… 一千九百五十七刀,一刀都没少。 好多血,会弄脏她吧? 她停下来,说了一句什么。 我没听清。 晃神了一下。 她抱住我,问我是不是知道她想做什么。 我说知道。 理性上,该告诉她不知道的。 不过不重要,无论我说什么,她大概都不会信。 她的手探进来。 灵力构起的纹样让我清醒不少 我告诉她,我的灵魂本源不在这里。 帝玉珏大概是真的希望我死。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我能死。 有时候给自己留的底牌太多,反而痛苦。 她不太高兴。 …… 那个穿越者已经到楼下了。 好像是两个人…… 果然杀不掉那小子吗? 算他福大命大吧。 我告诉她,他们快来了。 …… 她和我打了个赌,如果那个穿越者能找来,她会砍下我的头,反之,她会自刎。 这是场阳谋。 意为断绝我送她出去的可能。 我说好。 手中底牌尚有,足以送她离开,命她遗忘我。 …… 当我的身体死亡时,本源将意识收回。 我重新赶回去。 她已经将那个穿越者送走。 自己却故意留下来。 我动用权柄将她本源护住。 只是…… 我可能中计了。 她忽然说:“你在这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