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阳光和煦的下午,那道始终从内锁住的房门开了一条缝,视角的主人顺着沿廊摸到门前,推开门好奇地向漆黑屋内探去。 深邃昏沉的屋内,伸出一只暗色触手,将她拖入其中。 她慌不择路地往外跑,可紫色的怪物带着无数触手把她环绕包裹,将她撕裂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 满天的红与黑交织如画,颠倒混乱之时,又似乎有一朵皎洁鲜花盛放于眼前,灿烂夺目,转瞬即逝。 万千枷锁林立,眸光所及之处,再无出路! 直到猩红的画面中出现灰败的光,她才跌跌撞撞从那个吃人的房间中逃出来。 狼狈踉跄时,她翻过红木围栏,一头栽在白砂石的地面。 再一抬头,满树的玉兰花朵洁白地发亮,险些刺瞎她的双眼。 “喂!你看懂刚才这些是什么玩意儿了吗?”苏静问我:“红的黑的白的乱七八糟的,这画面是学德库宁走抽象派的吗?” 我满腔惊骇无处安放,嘴中下意识囫囵道:“我看懂了……” “卧槽??啊??啊?!!啊!!!”苏静扬起语调表达惊骇,我却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的看懂的东西。 这一场三世镜……难道是…… 我再往前看去,视角的主人被灰败的光带离了那片种着通天玉兰树的院落,在圣洁安静的新房间内,躺在床上日复一日地喝着汤药。 新房间内有她过去的东西,唯独不见最初装满糖果的雕花小木盒。 禁闭的门外,也再没有玉兰树。 在一个清晨,她偷偷顺着门廊溜出房间,沿着结实的木地板光脚向前跑去。将将跑到一间敞亮对着大庭院的房间,便听见人的动静。 情急之下,她蹲进旁边盛放大量花花绿绿衣衫的箱子中 紫色的怪物将灰败的光变成了红色,那地板上逐渐扩大的色彩,红艳明亮后,逐步黑化。 她害怕地不敢出声,眼前的画面已经被泪水模糊至极。 再后来,紫色的怪物偶尔会在窗边徘徊,她惊慌失措,犹如惊弓之鸟。 我深吸一口气,后知后觉明白现在的我只是装在灵器里的分魂。 “不是,这几把都啥啊!顾仪安你是怎么看懂这些色块的?”苏静摸不着头脑,她大大咧咧走着,语气中的喋喋不休像是抱怨:“你说它写实吧,时不时来点大色块来点模糊一团的东西,你说它抽象吧,它场景做得还很真。” 我将情绪按耐下去,无心应对她的吐槽:“往前走吧。” “喂!……行吧。” 又不知过了多久,似乎也没有过多久,灰败的光如往常般带来汤药,她喝下后却浑身不能动弹。 它抱着她,顺着走廊走了好远好远,无数个砖瓦顶后,灰败的光将她泡在温暖的池水里,悉心为她洗漱干净。 它为她抹上香粉,再用被褥包裹住,送到了紫色怪物的面前。 她在内心拼命叫喊,恐惧至极时,眼前所见再不见一点光芒,汤药却将这份恐惧禁锢于心,将之心神摧毁。 不见天日的黑暗中,面前紫色的怪物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上面是一株淡粉色的花干。 苏静立马问道:“这玩意是染色染的吗?我记得粉色的花干掉之后是黄不叽歪的。” 我真是无语:“用灵力催发干的和自然风干的不一样……” “哦。” 往后的日子里,她的世界变成一个小小的盒子,昏暗无光。她的视角始终蜷缩在里面,自顾自蒙蔽所有外界的信息。 偶尔,在盒子前会有零星的玩具或者花干。 许是她睡着时摆来,又或许是谁人不经意间放下。哪怕是绝望的,视角的主人依旧很喜欢这些礼物,每次见到,她眼中的画面都会明亮一瞬。 但也只是短暂一瞬。 灰败的光会打开盒子,拿着糖果要求她喝下汤药。 她喝完又是动弹不得,被灰败的光绑在满是尖刺的铁板上,手里还紧紧攥着自己换来的糖。 混在无数杂音之中的哭腔里,我听见一声清脆又孱弱的呢喃。 似乎说的是…… 妈妈。 紫色怪物进来,变得越来越黑,而后又越来越白,充满尖刺的铁板软化成为白白的云,环绕着她。 她给紫色怪物看了看手中的糖,变白的紫色怪物又变得很黑,它气愤地丢掉她手中的糖,转头拿来大把大把的果子将她淹没。 如此窒息,如此恐怖。 紫色的怪物压着她要求她吃下这琳琅满目的甜品。 随着画面的进行,本不该有味觉的灵魂的我突然觉得嘴中很咸,水润的那种咸。像是纯粹的加了盐的水。 苏静疑惑:“我怎么嘴里发苦?” 我:“……苦?” “就是咸的发苦。” “…… 是苦的。” “卧槽!这地方还能共享味觉的吗?这些零食是不是放坏了发霉了,怎么能是苦咸苦咸的啊!” “……” 如此压抑的环境中,苏静突然发出这等好笑又煞风景的话,还挺有意思的。 前提是我没有看懂画面描绘为何物。 眼下……我真的好难受。 再往前走,灰败的光与紫色怪物争执不休,周围围满了花花绿绿的色块,在无数色块的注视下,她本能地牵上灰败的光递来的花枝。 至此,紫色的怪物再也没有出现。 灰败的光为她换上圣洁的衣裙,牵着她一步一步向一片洁白的虚无走去,浑浑噩噩,周围景致模糊不堪。 如梦如幻的世界里,她的耳畔响起无数窃窃私语。 恍惚之间,眼前似乎出现一株高大的玉兰树,开满粉白色的皎洁花朵,一朵一朵层层叠叠铺到天边望不见头。 玉兰树下,紫色的怪物渐渐出现人的轮廓,手里捏着大朵的重瓣木槿…… 独木桥还未走完,眼前的景象已经进入彻底的黑暗。 伴随黑暗来临的,是雪花落于指尖的寒凉,配合着耳畔遥远的一声呐喊。 而我,也仿佛跟着这份视角落入黑暗。 “刚刚你听见了吗?” 苏静不明所以:“什么?” “在玉兰花开的时候,似乎有个声音在呐喊‘清疏’。”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冷静。 “额……我没听清。” 我:“我听见了,那个声音,是游子卿。” 苏静:“?” 还有最后那一声,景嫣…… 他口中的嫣儿,原来一直都是景嫣的嫣。 一想到我的主魂还在他那里,我焦急道:“走快些,你带着我狂奔过去,我得将这里发生的告诉我!” 苏静动作一点都不含糊,立马摆出冲刺的姿态向前冲去,边向前跑边问我:“你看懂了?怎么我看就像是在看色块打架?这说的是什么?” “一个梦幻孤独的童年,一个温暖恐怖的少年,和一个……望尘莫及的成年。” 迎面而来偏点微光落在黑暗中像是星星,一颗一颗亮起,最终化为漫天星辰。 点连成线后,纯白的光景渐渐撕裂黑暗,慢慢地,上面有了色彩,灰的绿的黄的白的交错不已。 苏静沉重的呼吸声没有持续太久,一声清脆明亮的女童音涤荡在我的脑海:“你别哭啦,再哭下去又要被长老团骂。” 我猛地低头,却发现带我飞奔之人恍若未闻。 色块交织的画面最终化为我的过去 ——满是游子卿的过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