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 “哎呀,顾仪安你大人有大量,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呗!” “说说嘛说说嘛!” “你看戴慕晴现在估计还忙着,我要是巴巴去找她多不合适!” “让我知道也不会掉块肉是不是?” …… 苏静叽叽喳喳半天,我耳朵嗡嗡地响。 我忍无可忍,睁眼怒道:“再吵我就让十一把你扔出去!” 见我真的生气了,苏静缩了缩脑袋对我做了个鬼脸。 “骗你的,其实我问过戴慕晴了!”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重新一屁股栽在椅子上,听着椅子吱呀一声我不禁怀疑苏静力道有多大,会不会把椅子坐散架。 我没接话,她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不过我用的不是对你好奇的理由,我问戴慕晴的是‘顾仪安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产生那么厉害的心魔’。” 我停止了晃动,平躺在摇椅上凝视着天花板。 这可不是什么厉害的心魔。 真正厉害的心魔会让人性情崩溃、幻觉频出、走火入魔的。 苏静嗤笑了一声,她的目光重新聚在我脸上,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思念你喜欢的那个男人所产生的相思情……你知道我与戴慕晴说了后她怎么回我的吗?” 见她问我,我偏过头去与她四目相对。 苏静妖艳又冷漠的模样甚是好看,那眉眼侵略而强势。 “她说,你的心魔是也只能是因为你自己,是不是游子卿其实并不重要,他可以是诱因也可以是催化剂但是绝对不会是根本的原因。” 苏静开口说着,她顿了顿又翘起个二郎腿来,没个正形。 我沉默了。 戴慕晴从某种意义上和我是一类人,明明处于世间却绝不愿意溶于世间。 虽不太记得与她相处的细节,但模糊的印象还是有的,其中一条便是我同她常常能聊到一起去。 早年我与她能成为朋友也不是没有道理。 而我与她的不同的在于,我是将自己摘出来俯视着世间,她是站在世间里环视。 只是戴慕晴从来都没有认识到,她在守着本心旁观这一切,她一直以为她在融入甚至是已经融入了这个世界。 “苏静,你觉得前世的你和现在的你一样吗?”我开口问她。 比起执念深重的我,戴慕晴才是那个“清澈无瑕”的人。 苏静愣了愣,她挠挠头理所当然地脱口而出:“当然一样啊…哎呀!你别总是岔开我的话题,你的过去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磨砺出今天的性格的?” 又被她转回来了…… 我知晓如果不让苏静的好奇心得到满足,那她绝对会死皮赖脸的缠到她腻歪为止。 虽然我可以不理会,但是架不住她够烦。 穿越者真真是不讲武德。 我不耐烦地敷衍道:“就是变故呗,比如父母离世,比如我自己被追杀很多年,再比如游子卿战败身死……” 还没说完,苏静就不满地打断了我。 “少忽悠我,我知道你那会还有个宝贝天赋叫凉薄之魂,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大悲大喜大爱大恨的。” “……” 她有这功夫做功课,没工夫自己去查吗? 见我面露不虞,苏静连忙解释道:“哎呀我不是故意打断你的,但是你敷衍的太明显了!我其实就想知道你的前世发生了什么,就你们口中的第二世!你们的第一世的事情我从师父和戴慕晴那听了个七七八八已经,可这第二世发生了什么却没有人能说得清。” 望着她眼里快要冒星星的模样,我隐约猜出来苏静是误会了什么。 她怕是把我的前世当做那种热血复仇来看待了…… “他们是怎么说我的第一世?” 我将目光从苏静的脸上收回,重新回到天花板,同时慢慢将摇椅晃荡起来。 苏静略一犹豫地接道:“这……各有各的版本,师父说你是被游子卿洗了脑将九重天妖魔化;万俟先生说你懵懂无知尚且不清楚自己是谁;戴慕晴觉得你莫名其妙就被推上了绝路。” 这三人还真是总结角度精辟。 一个世间命定的王认为我是反派的一把刀,一个天道麾下的史书撰写者认为我分不清自己的使命,一个异位面的旁观者认为我无辜可怜。 我缓缓闭上眼睛,慢悠悠地与苏静说道:“第二世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事情,如你所想,就是一出平平淡淡的复仇戏码。 至于我的性格,在生死门的时候我的凉薄之魂就已经开始破灭,到了后面它自然控制不了我的情绪了……” 其实凉薄之魂没了也好。 它本就是天道桎梏我的东西。 “所谓变故也不过就是如履薄冰地谋划惯了,过分的心机是会改变一个人的。” 一百八十年的逃亡和一百八十五年的谋划,没有哪个比哪个轻松,只是第一世我有凉薄之魂可以守住本心,第二世没有凉薄之魂护体的我终究还是迷失在命数的漩涡里。 苏静不明所以地哦了一声。 不知为何我忽然喃喃道:“我也没有他们三人口中那般无辜……” 见苏静似乎没听见的样子,我晓得我可能只是想说没有说出来。 偶尔的失控和记忆缺失……到底是什么呢? “近些日子你有什么安排吗?”我百无聊赖地问她。 苏静沉吟一会,对我说道:“可能会帮师父去稳定一下世界局势吧……冬日里你一直闭门不出所以不知道,外面的宗派门已经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能打到哪去呢,要我说就该旁观他们斗法而不是去干预。 “游若君想法是好的,灵师少打起来百姓就不会被波及,但是这是盛世的思路。如今的世道他们打得越狠,死得灵师越多,后续的统一整顿才能越顺利。 就好像治病一样,不把肿瘤息肉剔除,那坏的伤口就怎么样都长不好。” 我如实道。 什么都压下去,什么都调解,他们只会继续摩擦不断。 “典坤阁灭门一案来得蹊跷,师父与万俟先生调查许久都未曾调查出到底是谁家所为,但是典坤阁灭门后各大明面上的宗派都来分一杯羹,让师父怀疑典坤阁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财富……”苏静继续向我描述道。 财富?财富真的能调动灵师为之冒险吗? 我出言接道:“财富不一定,恐怕典坤阁的人血脉特殊才是源头。” 这么说原因无他,当时在兽域里遇到的若水门的那伙人嘴里说的可是典坤阁的血脉遗孤。 “也不无可能,但是现在已经找不到那位涟涟了。”苏静说着,从我的桌上顺了块苹果,“你这切好的水果怎么不吃啊?都有点发黄了。” 我对她翻了个白眼。 还不是你来了一直叨叨叨我才忘记我的苹果吗? “哦对还有,西面的那些宗派开始不安定了,一个冬天的功夫已经有两个宗派被干掉了。月川宗吞并了乾齐宗,风羽门吞并了景佫宗,端昆宗和另外两个宗门闹的不可开交,还有……” 苏静乌压压地报了一串名字,我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响。 “西边的那些人理他们干嘛?”我道,“十来个宗门全都窝在一团,能安定才有鬼了。” 大陆的东方才是灵师该竞争的舞台,拘泥于安逸的西方又能有什么作为? 许是我的不屑表露的太过于明显,苏静明显愣了愣,然后对我说道:“我觉得这群雄逐鹿的剧本很热血啊……” 热血? 我抬眼问道:“你听过一句话没?” “什么?” “菜鸡互啄。”我道。 这话苏静不会没听过,本来就是穿越者传入的词汇。 苏静啧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没什么好话!”又拿起一块苹果放入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我抬手示意十四再为我切点水果来。 十四似乎走神了,站在原地木着脸一动不动,还是十一拉过她时她才反应过来。 二人离去时轻轻的开关门声让我微微侧目,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我想到了一些让人在意的东西。 “呐,苏静。”我开口唤道。 苏静咬着苹果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我凝视着关上的房门小声地喃喃道:“你说,九重天坐拥天下最顶级的灵师,是怎么被一群尚不及二族四家八宗的宗派夺了天下的呢?” 游子卿以一死搅乱天下局势,九重天再无力掌权这话…… 是真的吗? 苏静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回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是啊,苏静不太可能知道。 若我去问,那游若君会说吗? 又或者……他会知道是为什么吗? “过两日有空吗?”我敛下眼眸轻声问道,“我想出去瞧瞧。”说着,我的脑海里浮现起先前见到游书旭的模样。 颓然 疲惫 心如死灰。 游书旭从命格上说是个心怀大义堂堂正正的人,前世哪怕世道崩坏九重天沦陷也不见他慌乱,今生到底是什么能将他的心态摧毁呢? 难不成是天道的……那个东西? 如果真的是那个东西现世的话,倒也说得过去…… 游书旭从那个东西里看见了什么? 身后的苏静片刻间将苹果吃得一干二净,她从我的桌子上顺手拿起一方帕子擦了擦嘴。 我撇过去,那是十四放着给我擦手的帕子。 用了就用了吧。 苏静边擦嘴边说道:“师父刚跟我说过外面不太平让我少出门来着……算了不管他,正好过几天雪化完了会有一批灵兽出巢,届时我们一起吧!” 外面不太平?我挑挑眉。 太平过吗? 电光火石间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好。” 说起来…… 和苏静相处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在许多。 可以不用考虑许多弯弯绕绕,想到什么都可以告诉她。 同以前与游子卿相伴的日子很像,但又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