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务我这里不会有,山高皇帝远你乐意怎么做都行。”寿礼歪着头看他:“那么二叔会给我们带来哪些新鲜的?” 陈济升告诉他上次回来他特地去顾兴安的学校看过,多少有了了解,也有些新的想法。他将自己的新想法列举几条,寿礼倒都没反对。 最后他大着胆子问:“现在学校里请艾玛他们来教英语,我觉得太单一了,应该加设其它外语课程。” “例如?” “呃,法语、德语,日语是不是也可以?” “当然可以,三牛的日语就很好,他可以去兼职。”寿礼说到这里陈济升神色高兴起来。 “不过日本毕竟是小国,日语使用范围还是太过狭窄,而学生们也不宜学得太多、太杂。”寿礼见他眉头又皱起,心中好笑: “我看这样,英语、法语是必学科目,两者选其一;学生还可以选修一个辅助外语课程,就从德语或日语里选择,这两门课的老师我也给你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上任。” 寿礼心里早有打算,他想从德籍犹太教官的家眷里聘请一、两位德语老师,再让田晴和李传世做兼职的日语老师。 “哦,这样好、这样好,我还在想要不要从县城的日本侨民里聘请呢。” “那倒不必,城里中学日语课老师就有从侨民里请的,咱们总不能和他们争,自己有孩子会日语而且学得也不错,何必舍近求远?” 寿礼一句话堵住了日本人可能借此往三河原塞人的通路。 “至于学校,二叔你先把两年制的高级中学办起来,如果办得好说不定咱们将高小(就是普通中学,相当初中,当时人习惯叫高小)合并进来,弄成南京那样的五年全日制中学。可好?” “好、好!”陈济升高兴了。 趁热打铁,寿礼又和他提族长的话头,不过陈济升有了“五年制中学”这个大目标,反而对族长没兴趣了。 最早他压根没想过这事,是仲文用校长和教育委员的位子吊着他才勉强同意试试。 如今寿礼将校长的位置送到他面前,老先生已经顾不得其它,族长谁爱做谁做去,自己要奔着五年制中学,哪还有精力去顾那个? “可也是,你要顾这头就顾不得那头。要不这么的,我出两个主意,族长的位置由你们兄弟轮流做,每人两年。” 陈济升琢磨,这个可以,两年后要改五年制了,自己正好卸下担子专注学校事务。“还有个主意呢?”他问。 寿礼说找几个老成、可靠的族人,按着人、财、物每人分管一摊,有事来请示,每周或半月汇报一回,这就是他的那个“改革方案”。 陈济升一听好办法,立即支持!这下他做族长又用不着成天陷在族务里,还能对仲文那边有所交代,何乐不为? 这叔侄俩谁也没戳破仲文在后面鼓捣的那些,结果还是那么个结果,只是要让仲文知道实际他白花钱、操心了,怕不给气个半死。 陈家祠堂前的天井里团团摆了九副圈椅和九张高几,那是供族老坐的。靠门和右手廊下满是来旁听的陈氏子弟,或蹲或站。 左手廊下是本地旁姓大户,他们是来见证和旁听的。其他外姓人等都只好在门外,伸长脖颈、踮着脚往里瞧,好像群期盼投喂的鸭子。 大宁在外面布置了六名治安警维持,里面是十二个人,楼上库里还有个加强班预备着替换或处理紧急情况,八个人留在派出所里待命和准备增援。 街上则是自卫队派出的一个排负责警戒和巡逻。 按说只是个家族会议,没必要搞得如临大敌。不过巧得很,仲礼来电话,说季同有几位重要客人经徽州、安庆过来,要借道本地去洛阳。 由特务排副排长高七带队,以押运军需的名义送他们到郑州。这些人今天经徐家集来住在本地,明日早从南照渡口过淮。 一看黄晖来接人,寿礼才明白这拨人敢情都是红色那边的,心中惊骇。 他琢磨半天断定,应该是小六在陕北时和人家说好的,于是面上不露声色,暗地里以家族会议要保障安全为名,把警察和自卫队都撒了出去。 而凌晨开进西陈家集的三辆卡车和所有官兵,这时候都在祠堂后院。 离开始还有一会儿,寿礼先让大宁带着,穿过警察守卫的过堂来到后院。一进院子,一名背盒子枪的士兵给大宁敬礼。 “你们副排长呢?”大宁轻声问。士兵指了下楼上,大宁带着寿礼走进宣礼楼。 这两层小楼是供男、女宾休息用的,左、右各有个楼梯,两名挎花机关枪的士兵站在楼梯口,院子里停着卡车,后门口也有守卫。 高七从左边楼梯下来,笑着敬礼说:“让斋先生,我在楼上看到你们来了,黄先生在上边。” 寿礼和他道辛苦,边往上走边问:“都是你的兵?” “哦,有别动队派来的几个兄弟,以往都是他们走动那边,路数熟。”高七回答。 原来别动队的人机灵、善于应变,能单独执行任务,但是作战技能和团队配合上不如特种排,所以这次任务以高七为首,别动队的人只是向导和辅助作用。 黄晖很有力地握了寿礼的手:“这次来的是南方数省代表,他们要去陕北开会,听取政策传达和学习,这对国共合作非常重要。 所以,我代表鄂豫皖特委,转达他们对你们兄弟出手相助的谢意!” “一路上还安全吧?” “从徽州起代表就都换上了仲礼部下的服装,所以一路畅通。”黄晖回答:“连我们都没想到这样顺利,真是非常感谢!” “先别忙说谢字,人要送到郑州才算完哩。”寿礼微笑着回过脸问大宁:“你有把握?” “没问题,总指挥亲自过问的。人都是可靠的,连司机也换成了特务排的弟兄,车子备件带足了; 货物都是答应卖给洛阳行营和军统河南站的罐头、熏肉等等,包括供给陕北的香烟,经得起推敲,也没人敢查。”高七眨眨眼。 “好!”寿礼复又对黄晖道:“我不见大家了,请各位抓紧时间休息。干粮咱们已经备好,夜里装车。你和他们一起走么?” “对,我看着他们离开省境再回来。” 寿礼听了点头,便祝他们一路平安,又简单叮嘱高七几句,转身下楼回前边来。他尽量让自己的步伐沉稳,不显任何心里的紧张。 一个知名乡绅的后院里居然有共党高级代表,而且还不止一个!此事若是传扬出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再说还一下子牵扯到他们三兄弟!咦,这次倒没老五什么事?若有,那可一网打尽了!他想着,心里打个寒颤。 迈过穿堂门一抬头,见洪廉正在守卫的警察面前急得搓手嘬牙花子,瞧他回来赶紧叫:“好大伯,您去哪里了?前面都坐满,就等您啦!” “你文泉叔公的事办完了?” “刚办妥,要么怎么打发我来找您呢?” 洪廉抖开大褂为他穿上,又递过瓜皮帽和系扞腰带,用两端的绦子打个结,端头的璎珞正好一边长短,然后挂上荷包、压髀玉牌、火媒子、挂表、骨扇等等的小物件。 寿礼抻抻身上,收了下心神,说:“走吧,咱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