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礼接到电话,听到陈天魁已经沿着山谷进入矿区,大惊失色。他立即将警通连长霍应和教导队蔡淳强找来,决定派骑兵排去扼守马店,魏长疤带教导队两个排跟进增援。 就在大家手忙脚乱不亦乐说乎的时候,寿星还蒙在鼓里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一摇三晃地走在街道上,手里拿着只不知哪里来的黄梨啃着,抬腿踏在一株倒伏的老树树干上,满面愁容地看着自己劝降的人又一次空手而回。 “怎么,还是劝不动?”他问使者。 “爷,不是劝不动,是那帮人……他们根本不想听。”使者苦着脸。 寿星皱眉瞧瞧被小山环抱的街道:“攻吧,看来是软硬不吃了。也罢!老子打进去的时候还可以少顾忌些!”他发狠道。 于是惨烈的攻防战再次上演。不过和前几回不同,寿星经过数日观察和思索,把主攻方向改到了西北。 这里对手相对薄弱,山下有不少树林可以遮蔽行动。 昨晚他就悄悄在这里布置了一百伏兵,等前面打到激烈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的时候,这股人突然出现。 蒋集的民团守卫只有三十多人,又猝不及防,很快小山易手。 寿星的部队开始直接攻击下面的蒋公馆,二公子蒋铮连忙向兄长求救,蒋二和带着二十几个人杀回来稳住了阵脚。 在他和蒋铮的夹击下,冲进来的这股匪徒只得缩回山上。 不过寿星还是受到了很大鼓舞,毕竟对手防御已经缺失一角,他立即调动人马,再这个方向上再投入两百人! 这下子就算蒋二和也抵挡不住了,蒋公馆门外的几处防守相继丢失,他们不得不退到院内。 寿星带人包围了蒋公馆,要求里面的人出来投降,威吓说要炸开大门让里面的人都死光。 恰在这个时候镇外枪声愈发密集,寿星听着、听着感觉不对劲,连忙叫人去查看。 不料人还没走,报信的连滚带爬赶来,报告说三区的兵把外面包围了。 寿星大惊失色,大骂这三区的人擅长截胡,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老子要得手他们来了。 赶紧抽了百来人迎战,不料发现周围到处都是敌人,有蒋集的民团,还有穿蓝灰色制服的兵。 原来朱权保和王靖各带一队从西、南兜上来。 于四齐(于四猴子)带队从北面压下来把他完全包住,和蒋集的民团内外夹攻,土匪们大喊“败了、败了”四处乱窜,很快便失去抵抗能力。 已经被围住的寿星及其亲信一路往西跑,迎面遇上刚从谷围渡过河(史河)的固始县县北自卫大队两百多人。 敢情这支队伍已经在对岸观望了不少日子,就是不敢过来救。今天听到枪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密集,觉得不出动是不行了。 结果过河走没多远就见蒋集方向没命地逃来若干人,抓住一问,才知道霍县三区的援兵到了。 痛打落水狗这事谁都会,而且都很擅长,县北大队埋伏在沙丘后面毫不客气地打了寿星一个措手不及。 等到战斗结束,几个主官不约而同地找到寿星的尸体,就这么站在他前面互相问候、认识了一番。 “你们来得正好,我们接到命令歼灭这股土匪以后立即调头向东,据说最大一股朝长山山区进去了,我们要赶去搜剿,这里就交给贵部料理后事吧。”王靖说。 “哟,那怎么好意思?”县北大队的曾队长立即眉开眼笑:“那这缴获……?” “弟兄们辛苦跑这么远,收缴的当然全数归你们。”王靖说:“我们实在没时间了,补充点弹药、干粮立即出发!” “大公子,如果有现成的干粮,麻烦给我们凑些,路上恐怕就没时间开伙,军情紧急呵!”朱权保笑呵呵地说,然后转向蒋二和: “伙计,不错!我听说你很能打,要是还想带兵来徐山上找我,马上给你一个连!唉,要不是怕大公子怪我,我现在就想带你走咧!” 众人大笑。蒋亭在刚才的介绍中已经知道这位是自卫团四大队的书记,赶忙说: “朱书记官能文能武才是厉害呀!我马上给各家各户打招呼,不过您得等等,现做需要点时间。” “不用、不用,”朱权保摆手:“有冷馍、冷饼子,甚至冷饭都行,我们没时间等,带上就走了!” “那怎么行?”蒋船叫道:“你们来救我等,叫大伙儿吃冷饭,哪有这个道理?哥你拦着他们,我这就回去喊人做干粮,耽误不了太久!”说完拔脚就跑。 大家没办法,只好决定李柱带着侦察队先行,其余的三区部队在腰庄休整、集结,待补充过干粮之后再出发。打扫战场和搜剿残匪的事交给县北大队解决。 陈天魁郁闷了,他站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圩堡前一筹莫展。大把的金银就在里面,可无论如何也攻不进去! 整个李家圩子姓李的都被他围在里面,全族一心要和他拼命,而这边的战斗力显然不尽人意,他开始想要是郝大牛在也许会有办法。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单说眼前这道两丈多宽的护壕他就没办法,而对岸的屋墙是齐着岸立起来的,根本没有人登岸、下脚的地方。 若从壕底算起,到屋顶都赶上县城城墙的高度了,这可怎么弄?有人建议用火烧的,有建议用手榴弹炸的,但都在各种交叉火力下失败了。 太阳升起,大伙儿颓丧地坐在一起,肚子赛着咕咕叫,那声音此起彼伏。 “有财,这样不行,怎么也得给大伙儿弄点吃的吧?”他将何有财叫来说:“派几队兄弟出去找找看,能不能弄些吃的?” “大当家,咱们临行慌疏连锅碗瓢勺都没带。”有人在旁边说。 “老百姓家里有就先借来用用,等打开李家这院子还怕没有锅还他么?” 何有财就找范五,让他派出去些人找吃的,这下子去了小三百人!土匪聚起来容易,要散也容易。 一旦没钱捞、没吃喝,不受纪律约束的队伍很快就能散成沙子般。 这些人钻到乡间、地头,见到能吃的就拿,看见没主的东西就拎走。 有些落单的人被乡民追打,三、五成群的却敢用没子弹的枪逼着农民把妻女献出来。 一时这周围乌烟瘴气,好多地方都冒出浓烟,有烧火做饭的,也有一怒之下把人唯一财产——房子——给点着了的。 当寿礼通知徐井根撤离山区的时候,蔡尊蒲博士不以为意。他觉得几十个兵保护着自己,再有多少土匪也得死几回了,有啥可怕? 他还以为像美国西部有几个牛仔闹事而已,所以笑着回答说:“徐排长,你看我的调研还在进行,这时候撤出多可惜!” “先生,我也晓得可惜。”徐井根叹口气:“不过既然陈大老爷专门派人来送信,想必不是什么简单的情形,我看咱们还是先避避。 您就算不怕,可这么多学生哥儿在这里,他们可都是您说的‘栋梁’呵。这要是有一、两个出了问题,在下吃罪不起!” 他这两年当兵,又进教导队学习过,所以说话做事倒也真有点官长做派了。 这话很有道理,蔡博士微微点头,回头看看,指着说:“你瞧,好歹让我把这里搞完个段落,咱们就到那块突出的红石头为止。如何?” 人家是大学问家,徐井根也不好用强,只得点头答应,一面将几个班长叫来告诉他们情况,嘱咐大伙儿眼睛睁大,都警惕些。 好在到了红石头那里不曾发生任何事,徐井根暗暗松口气,听着博士召集大家告知这一带可能有匪情需要暂时撤离,他暗地竖起拇指:留洋回来的真讲信用! 所有人收拾行装撤离,徐井根特地在前锋、断后、两翼都安排了警戒,让士兵们左右护持,把博士、学生们以及请来的苦力(背仪器和样品的)夹在最中间。 他们从台山上下来刚转到往曹岗的大路,一名右翼尖兵眼尖,就发现河对岸有个人影一闪。“什么人!”他叫了声,端枪瞄准。 他的班长在后面喊了声:“别开枪!”跑过来问:“怎么回事?” “有人往那边跑了!”尖兵报告。 “去两个人看看!”班长立即说,然后吩咐尖兵就地警戒,自己跑去找徐井根。 一种不详的预感升起,徐井根立即招呼博士和学生们加快脚步,然后叫来机枪手,往四周瞧瞧用手一指:“那个地方,你们机枪组去埋伏,注意警戒侧翼!” 大家跑出去还不到两百米,就听见后面响了两枪。不一会儿两个去探查的兵跑回来:“排长,不好了!那边沟里都是土匪,横七竖八有四、五十个!” “他们追来了?”徐井根跺脚:“二班就地警戒,一班到侧翼去!三班掩护队伍继续撤退!” 话音刚落就见树林子后面涌出来穿各色衣服的人,嗷嗷叫着冲过来。机枪还没准备好,徐井根只好一咬牙:“拦住兔崽子们,打!” 上次战斗中活捉了周冕,宋大勇因此被赏了二十块银元。在调整中他被派到韩谷的护矿队担任小队长(即排长)。 这次他奉命带队来寻找蔡博士,却一直没消息。听着南边枪声和炒豆子一样他真后悔当时不该抢这个任务。 好容易遇到个老人家,又听说这些找石头的人刚刚离开了,他这个高兴。不管怎说,人是安全的就行。 他估计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恐怕走路不会那样快,便叫大伙儿集结,休整一刻钟再上路。 谁知兜里的饼子才咬了一口就听到枪响,从声音判断大约在四里地外的东北方向。 “诶哟,坏了!不会是博士遇到土匪吧?”他手下一个班长喊出了所有人的想法。 “弟兄们,博士是谁?那就是当年的翰林呵!这大学问的人要是在咱这地界出事,那还不丢死人了?”宋大勇话音落地,所有人都已经跳起来。 “出发、出发!”大家喊着,顺山脊一路跑下来直奔枪声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