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淮河岸边结起冰凌的时候,逃走的赵小树果然纠集了一群衣衫褴褛的农民,他们四处劫掠、游荡,搅乱了东岸的宁静。 听到消息的陈家兄弟猜想他会到润河沿岸那些庄园去闹事,立即派许大虎、黄清水两员干将带个整编连赶到凤凰坡会齐了罗芳的两个小队趁夜渡河,在下水圩子登岸隐蔽。 另一路是刘五文带着两个分队在卢天合一个排的配合下从照头市上岸,在淮河与润河间的南北必经之路—东高台附近设伏。 赵小树等人围攻布县没有及时攻克,听说政府派来一团兵解围便改了主意向西,因为他还没忘对陈家报复的念头。 不想正忙着在下水圩子找渡船,许大虎等便张开两翼围上来,农民军火力差、组织又混乱,哪里是群老兵的对手,立足不住向北退却,谁知又落入刘五文的陷阱。 亏得赵小树脑子快,带两百人从西北角冲出去,总算捡条命。赵小树不甘心,想保安队都出来了,西陈家集肯定空虚! 于是说服了众人悄悄地沿着内河边摸来,在陶家渡一条绳子捆翻陶大友抢了船,趁夜把人运过河去,埋伏在接近村口的小树林里等天亮。 哪知大友挣开绳索游到对岸向哨卡报了案,这边立即做下布置。 次日清晨当赵小树带着乌合之众冲向村子时,早已等待的自卫队打了两阵排枪后呐喊着冲出来,抑制住开始的惊慌暴动者们也迎上去,双方厮打在一起。 有武器的“乒乓”乱敲,没有家伙的张开两手抱住对方扭打。有时这边的正捂着乌青的眼圈,却发现对手竟是熟知的人。 “秦老四?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吗?当然是执行公务喽。” “呸,我说很久没见过你,原来跑到这边来做人家的狗腿子!” “鬼仔,你说哪个是腿子?好好地不过活造反么? “别废话,既然你做狗,老子也不客气!” “嘿,才怪,哪个要你客气?不怕拳头的你来呀!”说完军帽从脑壳上摘下来往地下一摔,两个人冲过去就扭作一团了。 直到陈玉虎带两个分队从背后包抄上来,镇压者的人数超过了暴动者,农民们这才开始一边抵挡、一边向河边停泊处飞奔逃去。 但船已被转移了,没被按住的都跳进河里,拼命地躲开四处飞舞的子弹朝对岸游,这时又有不少人消失在河水里。 大部分浑身湿漉漉的、侥幸逃出性命的人没走出多远就被刘五文等捉住,只有赵小树和两、三个人不知去向,一场暴动被迅速地扑灭。 这次暴动使韩老星在县监狱里多关了两个月才被释放,不是不放而是因为他的案子和这次暴动的首领有关,虽没加罪,多关些时日却怎么也不能少的。 韩老星刚进家门便大病一场,请医、看病、吃药忙和了几十天,直到正月的鞭炮静下去、火药味渐渐消散,他才勉强拄杖下地,人不但瘦下去,而且恍恍惚惚地。 韩家的再次走进知源堂,按下手印将宅院典押给寿礼,换来钞票还了债,总算保住余下的不足百亩田产。 开春时,他家从码头脚行雇了辆驴车和一架骡车,搬到舒城大儿子家去,这边只留下宋德一照看农务并收租子。 春天,政府宣布山区剿赤有了重大成果,各地官员都喜气洋洋、到处可见相互恭维、祝贺的景象。 仲礼因为平定农民暴动有功受到嘉奖,他的部队虽然还打着“淮西营”的旗帜,实际上已经被批准扩为独立团。 他却从暴动事件中看出些教训,经过和兄长、三太公商议,他将三河原地区的武装分成三个部分。 原保境队名义上改编为武装警察治安大队,由熊大眼做大队长、苏先生任副职,下辖三个中队一个直属队近七百人规模。 保安大队仍改回原来称谓“自卫团”,编四个大队,各辖三个中队,各中队下设四个小队,加上直属队、水运中队、河防中队共一千一百余人。 其中水运和河防两个中队仍由刘五文负责。 以淮西营为核心组成第三区保安部队主力,辖黄清水的一营、许大虎的三营和杜石峰的四营,分别驻守在周家桥、孙集和高塘。 直属队是事实上的二营,队长是独眼老陆,随团部驻扎在西土围及横渠一带。 还有个营级的单位名义上叫补充大队,由李雄指挥,其中一个中队由罗芳带着仍驻守在凤凰坡,另外两个中队长分别是郭如同、卢天合,驻守东店和西陈家集。 这个补充大队实际是全团的预备队。仲礼雄心勃勃地计划将这个团的人数在一年内达到正规军团级编制的四千人! 然而要支持这样一支武装力量的存在没有金钱和粮食是不行的,县里和地方上拨来的款项仅够维持两千人用度,其它的必须仲礼自己想办法。 他和兄长商量后,联手向乡里买下了魏公渠以西到项家台、东店以东到河岸间各五千亩沼泽、滩涂。 兄弟俩五、五分摊,将这块地面划为本乡自卫团的“饷田”. 约定这些地归地主所有及管理,收成二成归本主,另外二成做“囤粮”,其余是补充队伍,这样大约又可以解决两千人的吃喝。 再加上仲礼在西土围到韩家台一带开辟的三千多亩荒地,队伍的粮食来源完全不成问题,何况陈家还源源不断地收购、储备? 至于薪源仲礼一方面派警察大队在道口、码头收税,更多地通过兄长在各地设立买卖,进行粮食、布匹、竹器等的交易。 其中最重要的还是来自庄台那边的肉食品、乳制品、蜂蜜和茶叶买卖,那些在这一带既稀罕,同时也是极赚钱的货物。 仲礼似乎打土匪上瘾,接连敲掉了本县四、五支流窜武装。 收到大笔的赃款后少部分上缴或打点,大部分则用来通过已经转业在蚌埠开贸易公司的军需官李杜星之手变成军火,使他可以逐渐完成自己的扩军计划。 这么一来,所有的土匪盗寇都对三河原地区避而远之,第三区在这动乱的年代里有如一片桃源地,简直可以夜不闭户了。 陈仲礼心里并不把小寇看多重,甚至不担心红军会找他的麻烦。 有人说第三区乃是“赤匪难以染指的铜墙铁壁”,被他撇撇嘴说:“屁话!赤党有脑子不会来自己找麻烦,倒是范家台的周家比赤党要麻烦得多!” 周家是皖西第一大户,号称有精兵一万,实则控制着保安旅约五千人、铲共团三千、自卫团约一千左右的乌合之众,虽然战斗力不十分强悍,不过人多、枪多、钱粮充足。 因为远亲周富一被陈家排挤的缘故,所以早有不和的种子,彼此常常冷眉相对。 在仲礼心里早把他们当作大患,因此不得不扩充兵力预防、自卫,倒不是他喜欢穷兵黩武的缘故。 可周家也不傻。正当仲礼忙于练兵的时候,忽然县保安司令部下来一纸文书,要他立即率自己的团主力配合国军四十九师参加围剿,气得陈仲礼大骂: “不是说赤党都完蛋了么,怎么又要剿?老子这个团才拉起来一半,新兵一大群,哪有什么主力?”说完重重地将命令拍在桌上,插着腰“呼呼”地喘粗气。 李雄从他手底下抽出命令来上下瞧了一通,冷笑着拍拍他肩膀说:“莫为这等小事情伤脑筋哟,你看你眉毛都要挤成毛团团噻。” “总指挥,咱刚把架子拉起来,老兵都放下去了,总不能再从各连、排收回来吧?”一营长黄清水摊开两手道。 “收是肯定不能收的,那不乱套了嘛。”仲礼说完一回头,正见熊大眼和苏昌文匆匆地穿过院子走来。 “总指挥,听说要打仗?那你可得带上我走!”熊大眼高声叫嚷。 “就你嗓门大,啥秘密也保不住了!”团副黄富民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 “你俩听说了?苏先生先讲讲,你怎么看?咱们这么多新兵,能上战场吗?老兵已经撒到下面,总不能再召回来吧?”仲礼把电报纸塞到苏昌文手里。 “既然已经这样,那还撤回来做什么?”苏昌文看后认真地回答: “我看虽说是配合作战难保他们不拿咱当炮灰,总指挥你带弱兵或者精锐都不合适。不如就这个样子给他们看,也许对方失望之余不会太难为大家?” “哎,师爷讲得有理。”黄清水立即同意。 寿礼低头想想,又抬头闭着眼睛、转着眼珠琢磨了阵子,终于睁开眼下决心说:“好,就这么办。这次老黄留下看家,李雄跟我、清水、大虎和老陆去走一趟……。” “那我呢?”熊大眼着急地叫道。 “让老熊去吧,他在家里会闲出病的。”苏先生开玩笑地说。 “好吧,老熊屈尊给大虎做回营副行吗?” “好、好,只要有事情做就行啊!”熊大眼高兴地直搓手。 “总指挥,这次只当是练兵,把新蛋子拉上去历练一番,也是好事。”苏昌文劝道:“不过还是要尽量避免交手,毕竟咱的家底不厚,可不能拼光了。” “那小人们就满意罗。”李雄接过话来点头道。 “就这样定,命令下去准备明天出发,统一向横渠集结。”仲礼起身看看大家: “老黄,我们不在时凡事多和苏师爷商量,切记不要招惹哪路神仙。高塘那边留半个排,其余的都撤到西土围。 部队后天上午集结完毕开赴县城支领薪饷、弹药,但没我的命令不许进城。都明白了么?” “明白!”几条汉子齐刷刷地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