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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女先生

山河劫 码字的二喵 3782 2024-04-17 14:08
   陈仲礼带着部队驻扎在县城西门外圆通寺。   由于即将开拔,也出于军事保密的需要,团部下令抓紧时间检查装备,除后勤人员外不得擅自外出,即使请假必须由两级军官许可且每人不得超过三个小时。   虽然军纪严厉,但一来这里军饷、补贴收入比别处高而且从不拖欠,二来吃得好,又禁止军官体罚士兵,所以大家都规规矩矩遵守着命令,无人怨言。   这让军营门外的商贩们颇为失望,因为门口两侧甚至竖了牌子,上面写了:“军营重地,此牌前三十步内禁止喧哗,违者拘禁!” 两千人在这里住着,却安静得令人诧异。   诸事安妥,仲礼把队伍交给李雄,自己带了王四、司务长刘小梳和一名勤务兵进城去拜访县长并交代后续。   公务已毕,出来上了黑龙,仲礼忽然拍拍马颈抬头想想,从王四手里接过缰绳说:“好久没见洪升了,你瞧黑龙摇头晃尾的样子。要不咱们去他那里转转?”   “团座,刘司务长这边要赶着去领上面拨的弹药和补给,我看咱们两个去看洪升少爷,叫他俩还是抓紧时间办事要紧。”王四劝道。   “嗯,你很有长进,知道轻重了。就这么办。”陈仲礼叫过刘小梳,把要点吩咐一番,然后同他们分开各自办自己的事。   洪升住处在东关内,离县政府并不太远,马匹一路碎步很快来到十样街三十八号县立中学正门口。   守门人吃惊地鞠着躬迎出来:“两位长官,你们是来找人还是公干呐?”   “我侄子陈洪升在这里上学,麻烦你叫他出来一趟。我马上要开拔没那么多功夫,只想见见他便走。”仲礼开门见山。   “哦、哦!”看门人显得有点为难:“不过……,现在正上课,进去叫学生……,这恐怕不大好吧?”   “老头儿,你怎么这么多话?”王四生气地喝止他:“我们团座的话你难道听不懂么?”   陈仲礼拦住王四的无礼,忍了忍说:“我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还见得到他不。你权做好事,替我走一趟我不会亏待你。”说着摸出个五角的硬币来丢给他。   那人咧开嘴,露出右侧的大虎牙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   “我可不是为长官这点赏跑腿的,你干的是流血流汗的差事,咱自然尽力帮你。两位请下马稍候,我去去就来。”   说完转身匆匆朝那三层西洋式楼房走去。王四盯着他的背影忽然笑起来:“我说怎么看着别扭,原来这老家伙是个跛子。”   陈仲礼下了马,把缰绳递给身后的王四,背着手在门口前的草地上来回踱步。过了阵子,忽然听到些骚动。   不少学生从窗户后面露出来,叽唧喳喳地惊奇看着这位年轻的、穿着笔挺校官制服的军官和他英俊、强壮的马儿。   当洪升飞奔着跑出来,后面急急忙忙地跟着腿脚不便的看门人,仲礼脸上的严肃才换成了开心的笑容。   “嘿,小伙子,我和黑龙来看你啦!”他高兴地拢住洪升的肩膀,惊奇地发现是那么结实、圆滑,每一块肌肉都硬邦邦地。   “三叔,你们要开拔?唉,能带上我多好!”洪升羡慕地看着他的皮带和手枪套。   “瞎说,你是长房理应继承家业,哪有吃粮当兵的道理?”仲礼拍拍他的脖颈微笑着问了几句功课如何、老师怎样教课的话。   正说着,忽然注意到个穿青色棉布旗袍的女先生从楼里出来,款款地向他们走来。“咦,这是谁呀?”仲礼轻声问。   “是我的老师,她姓张,教历史和地理的。”洪升马上回答。   这时那女子已经走近,开口道:“我的学生都没心思上课了,所以我来看看是哪位长官这么有本事,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呢?”   “张先生,这是我三叔。”洪升语气带着自豪:“他是我们第三区的保安总指挥,淮西营的营长,现在当团长啦!”   “淮西营?听说过。我还以为陈先生定会是个满脸刀疤的莽汉,没想到你很年轻呐。”   张先生说着,目光大胆地上下打量,弄得陈三爷有些狼狈,于是干脆迎着她的目光冷笑一声回应道:   “我以为学校里教小孩子的都是老夫子,却没有想到……。”他忽然觉得话有点唐突不好再说下去,急忙用假咳来遮掩。   张老师抿嘴一笑伸出手,大方地自我介绍:   “张淑春,虽然教孩子们却不是老夫子的中学教员。陈团长的想法可不新派呀,如今的世界早就变化了,你该多见识些新东西才好。”   仲礼摘下手套捏住这只温暖、柔润的手,它那么小,让这个军人不敢用力,似乎生怕把它弄碎了。   “哦?好啊。看来张女士必定见多识广,等我从战场上归来以后可否再来讨教?”仲礼性格里最不服输的一面被她激出来,昂起头大声回答。   不料洪升扯他的袖子,轻轻说:“三叔,张先生到法兰西、德意志和日本国都去过,知道的事可多哩!”仲礼听了皱皱眉、咽口唾沫没说话。   还是张淑春见他尴尬,笑着说:“长官要出发,临行来看望侄子我可以理解。不过我的课才上一半,还望你们长话短说别耽误他听课为好。   我就不打搅了,等阁下凯旋之后咱们再会罢。”说完转身离开了。   仲礼出口气,自言自语说:“没想到这么眉清目秀的人儿也能做先生,这个世界可真是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我们学校有三位女先生,不过张老师是最漂亮、最年轻的。”洪升抬头看着仲礼说:“而且也最聪明、心也好……。”   “小鬼,你想说什么?”陈仲礼把他头发胡噜了几下:“告诉你,你爹写信来说如果我有机会见你,要让你少画画儿,多学点正经有用的东西,你记住了?   这次去打仗不知怎么的,我心里总觉得和以往不大一样,所以特地过来和你说,免得咱们没机会讲了。”   “三叔怎么会没机会讲,你打完仗回来不就可以见到我了?”洪升不解。   陈仲礼苦笑一下没做过多解释,和他又说几句其它的,看看时间问洪升:“我得走啦,你不骑黑龙遛达一圈么?我在这里等你。”   洪升抱着黑龙的颈子抚摸它的面颊叹口气回答:“三叔军务在身,再说我也不能太招摇了,这城里比不得乡下……。”   “嗯,蛮懂事的。”陈仲礼扶鞍上马,笑道:   “看来和那女先生还能学到些东西,我也放心了。你回去听课罢,若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华严寺的老方丈,他能帮你。”   说完让黑龙小跑着离开,跑出十几丈远回头见洪升还站在原地摇手,便也在马上挥挥鞭子。   然后对跟上来的王四小声笑道:“妈妈的,没想到在这里还叫个女先儿上了一课。”   “嘿嘿,团座注意没,那女子细腰宽臀,可是个能生养的呢。”王四猜到些仲礼的心思,小心地递话道。   “是么?唔……,鸭蛋脸、肤色也白净,但不知出身怎样?要是能活着回来,老子一定再来会会,看她到底有多大本事!”   “呸、呸,这是啥不吉利的话?咱们只会出师得胜,怎么能够……,你可别吓唬我了。”王四说完朝路边草棵里又啐一口,引得仲礼发笑。   但这次出征他心里却实在高兴不起来,再也不说话,一路向城门直接奔去。   看着他俩离开洪升的兴奋劲渐渐散去,想起父亲让三叔带来的口信他不禁郁闷。要说他自己的心还是喜欢绘画。   那无拘无束的生活,在蓝天下描绘田野、植物和劳作的人们,在少年看来是多么丰富有趣。   虽然家里有数不清的土地和店铺,但洪升既不愿单调地整日埋头于土地,也不愿意面对算盘、账簿上那些枯燥的数字,他不明白父亲怎么有那么大兴致去琢磨这些?   在洪升看来,父亲一生没太多的乐趣,他既不知道花卉不同生长时期不同的姿态,也体会不到各个季节中河水有不同的心情。   父亲也许觉得这是自然发生的,没什么稀奇,但洪升却知道里面的奥妙,这些拜他的老师们所传授。   尤其是和自己姐姐私奔的许方严和……张先生,一想到三叔面对张先生时的囧样洪升不禁微微发笑,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些什么,不过……还没看准。   可以得到自己在田间地头找不到的答案,所以洪升还是蛮乐意去学校的。   可能是受父亲影响,他不像别的富家子弟那样高傲或冷淡,而是和所有人都能说笑玩耍。   从六叔上中学开始家里就停了带陪读的规矩,洪升更是破天荒第一个住校的。   霍县私立慈善中学是在民政科居间下,由几家寺院、大户商贾和皖西天主教会出资共同建立,聘请德国人贝恩做校长,引进欧洲教育方式。   但贝恩通常一个月只来校察看两次,校务委托给教务主任—法国留学归来的曾旭敏打理。因为这个背景,这所中学的管理相对开明,内容也更广泛和实用。   下个学期,洪升没像多数富家子弟那样选修宗教,那样将来可以免考进入省城教会学院,他自作主张偷偷选修了美术和地理。因为担心父亲干预,他没告诉。   但这么躲躲藏藏地总不是个事,火是包不住的,要是四姑(阿敬)在还能护着些,可听说她如今要生小孩子,想来也指望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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