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母点着头,愈发觉得这话在理儿,“没错,正好趁这个机会探探他们诚心,要连这点儿条件都不答应,那女儿嫁过去日后也堪忧啊。” 事关女儿终身大事,必得思虑周全办的妥妥帖帖,让女儿后半生过得称心舒坦。 方柔是深闺女子,不懂这些门道儿,母亲和长姐都是过来人,她们说的自是对的。 …… 向家正房 友人走后,向夫人靠在软榻上,手撑着头闭目冥思。 徐妈妈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夫人,有些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都跟了我这么些年了,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徐妈妈这才放心,“论理说,大户人家公子婚前有个通房实属寻常,自古男婚女嫁,还没听过谁家要求男方在婚前把房里人肃清干净的,这,这不是欺负人吗。” “你说的我明白。”向母感慨,“我何尝不知方家此举不顺理,何尝不知他们是仗着门户高拿捏我们。” “可这门婚事实在太难得了!” 思及眼下,向母愁云挂上眉梢,“老爷走的突然,咱家没了主心骨,珩儿年纪轻轻又要读书科考又要撑起这个家,身上担子太重,若得这门姻亲对他大有好处,相信老爷在也会同意。” “为了儿子的前途和我们向家将来,这些细枝末节我就不计较了,说到底就是打发走个婢女,不算什么事,总不能为个下人失掉这门姻亲啊。” 徐妈妈叹了口气,“可眼下不计较了,日后呢?说句冒犯主家的话,人还没嫁过来呢就这般拿捏夫家,等将来嫁来还不……唉” “放心吧,我都打听过了。”向母目光转温,“方家幺女温柔贤淑,性子好着呢,那条件十有八九是家里长辈意思。” “女人一旦出嫁就是夫家的人,胳膊肘总会往里拐,还能再提什么过分要求,也就这一回了,咱们就忍下这一时之气,谁让我们是高娶呢。” “话说回来,六品官员都如此,若等儿子金榜题名再碰上那些高官贵族们,我们更伺候不起,就这样吧。” “大公子会同意吗?”徐妈妈问道。 向母起身,“我这就给儿子去信,儿子最是懂事,道理分析清楚,相信他会愿意的。” // 几日后,向母将婉如招来,握着她手,语重心长。 “我是疼你的,也希望你能在我儿身边照顾,你也有个归宿,可眼下怕是不成了。” “方家要我们在定亲前将后院通房打发干净才肯应下婚事,我知他们此举不妥,可” 向母顿了下,面对婉如,她心里还是愧疚的。 “你也知道咱们向家情况,老爷死于非命,至今也没个结果,珩儿既要读书科考还得撑起整个家族,他需要有人帮衬啊。” “方家肯下嫁女儿,对于珩儿来说,不管将来能否高中,有这门婚事都是最好的助益。” 婉如垂眸听着,心口苦涩。 向母拿起桌上信封,“我给珩儿去信问过他意思,昨个收到回信。” 眼光一动,婉如颤动的眸子落在信封上,熟悉的字迹让她呼吸紧促,“公子......怎么说?” 向母深深一叹,“还能怎样,大局为重,答应方家条件。” 寥寥数字如利箭射在心上,婉如眼底仅有的一丝光也渐渐暗淡。 “我是打心底喜欢你这孩子。”向母摸了摸她发髻,“让你走我也不舍得,可如今实在没办法了。” 婉如不再说话。 他答应了,他到底是选择了抛弃她! 想到老爷过世后大公子愈发沉静,读书愈发刻苦,她能感觉到他对功名的渴望,方家女,是能真正帮衬到他的人,而她,什么也不是。 对方做出这个决定,她心痛但不意外,可尽管已有准备此刻仍是心如刀绞。 “赎身钱就不必了,我放了你身契,再给你二十两银子,也算全了咱们主仆一场。” 回到房间的婉如再也绷不住,闷在被子里大哭。 被抛弃被辜负,撕心裂肺,呼吸都是痛的。 临别前,她连夜为他做夏衫,想着等再相见时还会将自己一切告诉他,与他坦诚相待。 分别之际,那句等我回来成了她日日夜夜惦念,可最后等来的竟是心上人赶她离开。 眼泪怎么也流不尽,哭着哭着又自嘲笑起来。 同心相成?不过一场笑话。 原也是自己想的简单,他是大户人家公子,前途无量,她只是一个丫鬟,哪家公子会娶个丫鬟为妻? 纵然有几分才情就能让对方不顾世俗求娶?当真是话本写多了,沉浸在不切实际梦里。 主子就是主子,婢女就是婢女,身份的鸿沟在现实世间永远无法跨越。 纵然他曾有那么一瞬为情沉沦,可当面临家族和个人前途,孰轻孰重如何抉择再清楚不过。 二姐与国公府白纸黑字的婚书都能被退,何况一句虚无缥缈的承诺。 从来没有喜欢过谁,少女的心初次萌动却是这般收场。 离开向家这日,婉如回绝了向母的二十两银子,只带着自己随身衣物,如来时那般干净利落。 出了向宅,她不曾有片刻停留,头也不回离去,将那刚刚开始就被破碎的少女绮梦永远埋葬这里。 徐妈妈立在府门望着,眼里是遗憾心疼。 ―――― 宸妃宫 “你是个大气能干的孩子,有你帮着王妃执掌中馈本宫很是放心。” 赵侧妃听到这儿,犹豫了下,起身端端正正朝着宸妃拜一礼。 宸妃不解,“这是怎么了?” 赵侧妃抬起头,乖顺道:“母妃抬举,妾身荣幸之至,只是恐要让母妃失望了。” “什么意思?” “妾身才疏学浅,怕是难以担此大任,还请母妃收回成命,将掌家权还给王妃姐姐。” 赵侧妃说的认真,但面色隐透着为难,宸妃便知其中另有隐情,“到底怎么回事,且跟本宫说。” 赵侧妃低下头,话在嘴边终是又咽了下去,强颜挤出一个微笑,“没什么,就是妾身方才所言。” 这样子宸妃哪儿能看不出端倪,于是继续追问,无奈下,赵侧妃将事由告知。 宸妃一听气的脸都绿了,压制着满腔怒火,努力维持着面上仪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