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1月1日，“万腾”集团。　　在大堂，苏向南和几个属下正在等电梯，听到门口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忍不住扭头往大门口看去，恰好看到一群人走进来。中间的一男一女格外显眼。男的风度翩翩，女的气质超群。　　当看到女人面容的一刹那，苏向南仿佛着了孙悟空的定身法，呆立当场，甚至连呼吸都停顿了。　　因为这个女人，正是他朝思暮想，但几天前刚下决心要放下的那个“喜欢的人”，江皓月！　　这群人转眼走到跟前，其中一个叫小于的，见过苏向南。此刻赶紧上前两步，先和苏向南打了声招呼，“苏总，您好！”　　他们正是“爱思哲”顾问团队的。今天过来开会。　　然后，小于立在皓月和苏向南两拨人中间，开始介绍。　　“苏总，正是我们公司的乔本华乔总，这位是江皓月，江副总。”　　“乔总，江副，这就是万腾集团的苏总。”　　“爱思哲\"是美资企业，但为了迎合中国客户的习惯，对外一律用中文名。总经理乔本华是蓝眼睛褐色头发的美国人，36岁，本名叫george.benjamin，他就取了一个中文名字。　　乔本华是中国区的总经理，负责两家公司，爱思哲上海公司和深圳公司。目前在筹备北京分公司。　　上海和深圳公司，各有一位代表，协助他工作。　　代表头衔是assistantgm，就如国内说的副总经理。但国内副总的概念，是分管某一块业务。而皓月的工作内容，则是协助乔本华，管理公司全部的事务，包括市场业务。　　工商\/hr\/财务\/税务，更是由皓月独立主抓。　　乔本华经常上海深圳两地跑，他不在公司期间，就由皓月在授权范围内做出决策。不在授权范围内，和乔本华沟通好后，也可以作为代表签字盖章。　　目前爱思哲在中国共有员工120多人，深圳和上海各占一半。深圳办公室，和张樱樱在同一个大厦，着名的地王大厦。　　1997年8月31日，皓月不是飞去美国了嘛，那怎么又回来了呢？　　这又要感谢欧阳璨。　　刚到美国，皓月非常不适应。　　旧金山的天气潮湿多雨，吃的也不合口味。只说早餐，除了甜到发腻的面包+牛奶，就是面包+牛奶。哪里像中国，大饼油条包子花卷馄饨面条肠粉......　　欧阳璨课业繁重，还要协助导师做项目，早出晚归，半夜三更还在做功课，根本没时间陪皓月。　　皓月没有朋友，又不会开车，那时候也没有uber之类的网约车，天天闷在家里，孤独极了。　　幸好聪明的欧阳璨，在邻校，找到一个“领导力速成mba课程”，是某个“妇女基金会”，专门为亚太第三世界的女性经理人开办的。扶持第三世界妇女领导力。　　只要本科毕业，工作满两年，英语通过考试，就可以参加。学费不到一万美金。才8万人民币。　　在欧阳璨的辅导下，皓月很幸运地通过考试，被录取了。　　欧阳璨支付了学费。　　12个月过去，皓月以优异成绩结业（这类短期mba班，没有硕士学位，但会颁发一份等同于硕士学位的结业证书）。　　这时，美国着名的咨询公司“爱思哲”已经进军中国，非常欢迎有中国企业工作经验的实习生。皓月就在基金会的牵线下，进入“爱思哲”实习了几个月。　　1999年一月份，当得知他们招聘一名assistantgm，外派到深圳公司，而且年薪高达50万人民币时，皓月第一时间提交了申请。　　一开始欧阳璨非常反对。　　他舍不得。而且，两个人好了以后，从来没有长久分别过。他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异地打拼。　　皓月不以为然，她问欧阳璨：“你说过，读完博士，就回国发展。那我先早一两年回去，先打好基础，有什么不可以呢？”　　欧阳璨说：“可我的博士，还要再读一年半。再说，我开发的一个小专利，虽然还需要改进，已经有硅谷的公司看中了。他们的收购条件，是要求我必须进公司工作三年。博士我可以现在就可以不读，但专利这个事，我不能放弃。那我们岂不是要分居34年！”　　这个事，皓月当然很清楚。　　欧阳璨研发的专利，已经有好几家科技公司来洽谈过了。　　有的愿意拿钱直接买下（开出几百万美金的价格）；有的希望他技术入股（给他10%的股份）。但无一例外均要求他入职三年。年薪高达百万美金。　　现在硅谷的科技公司，谷歌一个高级部门经理的年薪，就有百万。但那个时候，是1999年啊！25年前。　　皓月说：“既然你有专利，也可以卖给国内的企业，去国内发展啊！”　　欧阳璨无奈地摊摊手：“亲爱的，这你就外行了。国内别说一般的私营企业，哪怕是清华中科院，都还没有能力，把我的专利转化成市场。”　　it高精尖的领域，皓月这个文科生，确实不懂。但她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现在，中国是腾飞的年代，在那里，皓月更能找到自己的价值。　　既然总要回去，宜早不宜晚。　　但欧阳璨说的也对，回国创业也需要钱。特别是计算机互联网行业，尤其烧钱。他希望能拿到第一桶金后再回国。　　两个人吵了几次，欧阳璨妥协。　　但他也提出一个条件，千禧年的第一个春节，2000年2月份，两个人在杭州登记结婚。而不是等欧阳璨工作后。　　是的，因为种种原因，也因为皓月不想那么快结婚，两人来美国后，只在家人主持下，办了个订婚仪式。　　现在，皓月是欧阳璨的未婚妻。　　1999年四月份，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皓月和欧阳璨，在旧金山机场依依惜别。　　欧阳璨一夜未眠，脸上满是憔悴。　　皓月进闸前，他把皓月搂进怀里，久久不肯放开。他在她耳边，述说着不舍，还有小小的抱怨：”月月，你这个小野心家！总爱折腾，折腾得我心里难受。好舍不得啊！“　　不过，最终理智战胜了感情。不得不战胜。　　他松开皓月，理了理她的头发，说：”既然你心意已定，那就安心在那边工作吧，平时好好照顾自己，不用太牵挂我，三餐定时吃饭，生病了别偷懒，及时看医生，多给爸爸妈妈打电话.......。暑假，如果导师给我假期，我就回来看你。”　　然后他拿起皓月的左手，抚摸着她无名指上的那枚简单的白金的订婚戒指，嘴角浮出一抹逗弄的笑意：“现在你可是名花有主了，千万不能让我吃醋哦。”　　皓月眼眶湿润了。她亲了亲他的唇，温柔地说：“你也要保重，不要总熬夜.....我等你回来，带着婚纱回来娶我！”　　到深圳后，皓月先是在酒店住到5月底。其中一个房子的租客搬走后，她才搬回自己的房子。房子虽小，但自己的房子住着舒服。　　苏向南在附近的沃尔玛听到的声音，正是皓月。　　让我们把镜头再次切换到“万腾”大堂。　　当小于给双方的头头介绍完毕，苏向南已经镇定下来了。　　乔本华先伸出手，用怪腔怪调的中文说：“您好！苏总，久仰大名！”　　皓月也落落大方地伸出手：“苏总，您好！真高兴咱们又见面了！“　　“您好！”苏向南面无表情地和两个人分别握了握手，目光并没有在皓月脸上停留。也没有和她来一个久别重逢的寒暄。　　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这时，刚好电梯到了，苏向南用英文对乔本华说：“我们先上去，会议室见。\"　　他是甲方，皓月他们是乙方，他当然可以优先乘坐电梯上去。　　等电梯门合上，乔本华略带惊讶地看着皓月：“怎么，你认识苏总。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皓月笑了笑，说：“只是认识。好久没联系了。”公司的事，她可不想掺进个人感情。　　所以，当得知今天要和万腾的苏总吕总开会时，皓月的第一反应是不去。因为朱丽叶的事，吕晓青和自己有隔阂。　　苏向南呢，当年他放弃了两个人的感情，现在还愿意和她合作吗？　　但这个项目太重要了，乔本华接下去要回美国总部述职，后面半个月必须由皓月来盯着，盯到签约为止。这么重要的会议不参加怎么行？！　　再说，签约后，有专门的项目小组到企业内部工作，有项目经理协调一切事务，皓月不需要出面，不会和客户有后续接触。　　即使和万腾合作，苏向南也不会看到“令他心烦的自己”。那，皓月就想试一试。　　她对自己公司的实力，非常有信心！　　再说了，这单拿下来，年终绩效奖就有了。谁会跟钱过不去呀！皓月也不会！　　所以就来了。　　看着苏向南那张臭脸，一副六亲不认的样子，皓月咬了咬舌头：今天的骨头有点难啃！　　这时小于又凑过来问：“江副，那这个苏总，是个怎么样的人呢？”他在想，对付苏总该用些什么策略。　　皓月抿了抿嘴唇，说：“应该......还算好说话吧。”　　10点，苏向南带着何珊珊和其他人，准时进了会议室。依旧冷着一张脸。吕晓青没有参加。　　公司上市后，吕晓青渐渐退居二线，未来董事长这个位置，将移交给苏向南。现在很多权力就已经下放给他了。　　她的孩子们，两年前就都送到了国外。她自己的重心，也往海外转移。　　会议开始后，除了两边人员的相互介绍外，苏向南没有多说废话。他直接围绕着关键的核心问题，要求“爱思哲”的人解答。　　怎么证明你们的方案，就值400多万？　　有哪些可以衡量的指标，核算出你们的输出就值400万？　　万一达不到你们承认的效果怎么办？怎么赔偿？　　现在我们的预算只有200多万（其实有300万），你们做还是不做？　　前面两个问题，“爱思哲”准备的非常充分。他们用事实，用数据，用详尽的分析，做了阐述。不懂的人都能听懂，他们说的是可靠的。　　第四个问题其实也好办，今年预算不够，可以用明年的预算呀！合同分成两个年度签，分两个阶段付款就好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但第三个问题，双方差异巨大。“爱思哲”的原则是，只要项目完成，输出了约定的成果，“万腾”就要付钱，效果他们管不了。因为项目执行者是“万腾”，后续执行会不会走样，会不会出现人为因素干扰，“爱思哲”控制不了，不是他们的责任。　　但“万腾”不干！他们觉得合同嘛，总有赔偿条款的。他们要求5%（20万）的项目尾款，做为抵押，项目结束，运行一年还不满意的话，这个钱就不给了。　　双方友好争论了半天，都不愿意妥协。　　小于：......看不出来这个苏总好说话呀！　　而这个过程中，皓月没有说一句话。她不想因为哪一句话不恰当，惹苏向南不高兴。　　现在他是甲方，是客户，是大爷，是衣食父母，得罪不起！　　可是，苏向南偏偏就要把她揪出来。　　他直接点名：“江副总，不知道你怎么看呢？做的不对，难道不应该道歉，不应该赔偿吗？”　　皓月吓了一跳！　　不过，他称呼她副总，却连敬语都不说，直接用”你“！这个骄傲自大的苏向南！哼！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皓月镇定下来，她看了看万腾其他几个高管，然后又看看苏向南，沉吟了一下，然后无比诚恳地说：“苏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身上这件西服是‘布莱奥尼’今年的新款吧！做工确实一流。”　　其实也不是她观察的多么仔细，而是她知道苏向南在穿衣服，特别是西装上，很“专情”，只穿两个牌子的，“布莱奥尼”和“阿玛尼”的。是个“苏专一”。　　而且有新款他就买。除了喜欢，还给自家男装公司提供灵感和样板。　　至于自家的牌子嘛，他只在出席剪彩，参加政府活动，员工大会上穿。装个样子。　　而且他还给皓月讲解过，这两个品牌的差别。皓月就记住了它们的logo。　　苏向南没接话，静静地看着她。　　皓月只把这当成“鼓励”，继续说下去：“但优质的衣服，需要正确的保养。湿洗还是干洗，用哪种功能洗，要非常精准，才不会损坏衣服。我们‘爱思哲’就像一个工匠，可以为您定制出最合身最精美的衣服，也会告诉您该怎么保养，但到底怎么保养，完全取决于您，我们无能为力。假如您的衣服，被人错洗了，制衣师傅能负责吗？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我们的咨询方案。我们可以做出完美的‘衣服’，但怎么‘洗’，是万腾决定的。我们怎么能为万腾后续的行为买单呢？苏总，我这样的解释，您觉得满意吗？”　　苏向南带皓月“10元购”后，带她去买智能洗衣机时，就说过前面那几句话。　　不过，皓月知道他肯定不记得了。那么遥远的事了。　　但他是做服装的，道理肯定比自己明白。　　苏向南没有回答皓月的话。他拿起“爱思哲”的方案书，仔细地翻看着，会议室内安静极了，呼吸重一点都能听到。　　谁也没有注意到，何珊珊看向皓月的复杂的眼神。　　终于，苏向南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把方案书往桌上一放，对乔本华说：“非常感谢你们的光临！这件事，我们内部再开会讨论下。今天先到这里吧。”　　乔本华也是做客户的老手了，他追问了一句：“您这边需要讨论多久呢？一周还是两周？我们需要提前安排顾问小组的时间。\"　　苏向南：“具体的，会让采购部通知你们的。“　　说完，直接站起身，向乔本华伸出手，这是“送客”的意思。　　当然，他也和皓月握了握手，还是那样，面无表情，目光也没有在她脸上停留。　　后面一个礼拜，“万腾”这边没有任何消息。小于他们多方打探，得到的答复始终是“没有得到上面通知”。　　问起来”万腾“有没有和其他顾问公司接洽，有说有的，有说不知道的。云里雾里。　　等到下一周的周二了，还是得不到”万腾“的消息后，大家心里都有点凉了。感觉苏向南是一种”婉转的拒绝“，可能没戏了。　　大家分析来分析去，觉得问题可能还是出在，那”20万“尾款不肯做为抵押做赔偿款的条款上。　　这时，有人埋怨公司政策太死，有人明里暗里，觉得皓月的回答太强硬。总之，心情都不太好。　　还好周三时，拿下来龙华一家大型外资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咨询单子，大客户销售部的“军心”才稍微安定。　　这期间，苏向南从来没有联系过皓月。　　也许他真的放下了！　　皓月想过要不要主动联系他。但觉得卑躬屈膝去求他，反而会让他厌憎。毕竟他对两人的感情，已经放弃了，那就没有再见自己的欲望。如果现在为了生意为了钱，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皓月脸皮还没那么厚。　　再说，“爱思哲”这么好的服务产品，放弃了，是你苏向南的损失！哼！　　周三下了班，皓月来到地王大厦附近一个牛扒馆，她和琪琪有个约会。周三人少，她找了靠窗的好位置坐下，叫了杯开胃酒，等琪琪。　　琪琪1997年5月份开始“走穴”演出，总体还算顺利。虽然偶尔也会有些小麻烦，但都在歌舞厅老板和中介掌控之内。　　所以到1998年4月份时，她已经赚了30多万了。　　二弟弟来深圳后，很快找到了工作。如今已经不需要她帮扶了。　　只是家里的开销依然很大。　　最小的弟弟去年上了大学，各项开支涨上去了。妈妈那边呢，身体时好时坏，医药费花了不少。过年期间，又是各种人情往来......最后，手头还不到20万。　　她找过一些门面场地，各项开支核算了下，租金装修设备等前期投入，怎么也要20多万。手头还要备点钱，因为前几个月可能会亏，弟弟妈妈的开支也不能断。　　她决定再多走半年穴，到1999年春节前再结束。于是，她使尽了全身解数，再次说服了王大勇。　　可到1998年8月份时，发生了一件事，导致她和王大勇的关系，突然生变！　　那天是个周六，琪琪在宝安一家歌舞厅演出。　　演出中途，她走下舞厅，和场上的观众互动。然后她看见了几个人，王大勇的哥嫂父母，还有几个亲戚。　　这几个亲戚是做生意的，其中那个大老板，小时候母亲就没了。父亲呢，要干活儿，还要管5个未成年的孩子，根本顾不过来。　　做为近亲，王大勇父母就经常帮衬这些孩子，送些吃的，帮孩子们补补衣服，生病了就带回自己家照顾......孩子们也很感恩，每次来深圳，就去宝安区那边看望他们。孝敬点钱和礼品。　　这天呢，正好这个老板生日。于是他豪气地请王大勇父母，这对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的庄稼人，去歌舞厅“开开眼界”。王大勇哥嫂作陪。结果就这么巧，遇了琪琪演出。　　琪琪看到他们，犹豫了一下，但不打招呼更说不过去！还是走过去了。她很热情地在歌词间隙，拿着话筒，向王大勇爸爸妈妈说了句：”王先生王太太好！”。　　可看到琪琪，王家几个人脸色大变。因为琪琪的着装太吓人了！　　琪琪下身围着条半透明的沙丽，里面的内裤，若隐若现。　　上面呢，只穿着胸罩！　　而且那胸罩，还不是正经的胸罩。是花哨的硬纸壳做成的。尖尖的像冰激凌杯子，倒扣在胸前一样，只遮住碗口大的一部分。　　偏偏琪琪胸部又很丰满，是80d的！所以......。　　这也就算了，琪琪过来打招呼。那个大老板不知道她和王家啥关系，看着这么个性感美艳的女郎，在琪琪转身离开时，就没忍住，居然笑嘻嘻地，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他喝多了.....。　　做为歌手，这样的骚扰司空见惯。　　又是当着王家人的面，琪琪更不可能翻脸，只能当啥也没发生，继续边唱边向台上走去。　　可王家人心里什么滋味？找到王大勇，就是添油加醋一通说。王爸还厉声质问王大勇：“你说！她被你那个叔伯兄弟又摸又掐的，说出去你怎么做人？你还能和她再在一起吗？我们还有何脸面，回去见家乡的父老乡亲呢？”　　王大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