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见刘师傅跳下车,牵着骡子走进去,便也招呼姜丽丽一起下车,牵着毛驴跟在后头。 兽医站的院子不大,里面还停着几辆板车和独轮车。陈凡正要拉着骡子过去,却看见刘师傅对着他招呼一声,“拉到后面来。” 陈凡往他走的方向看去,原来兽医站的房子旁边还有一条通道。 走过通道,后面还有一个院子。 此时院子里有一群人正在忙碌,其中一个正跟刘师傅打招呼,“怎么样,那些书有没有用?” 刘师傅大声喊道,“有用,肯定有用,方子都开好了,现在就是来抓药的。” 一听这话,几个正在忙碌的人竟然停下手上的活,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他们视线在陈凡和姜丽丽脸上扫了两遍,再看看板车上躺着的小马驹,最后停留在陈凡身上,“你就是陈师傅?能看懂兽医书?” 陈凡赶紧客气了一下,“不敢当师傅,叫我小陈就行。” 随即说道,“也不算能看懂,就是看小马的情况跟急性肠胃炎很像,书上就有治病的方子,想试试看。” 一个跟刘师傅差不多年纪的老人快步走到他面前,焦急地问道,“这匹小马我看过,用了三幅汤药都不管用,你说的方子是什么?” 陈凡立刻走到刘师傅的骡车旁,找出一本书,翻到治疗肠胃炎的那一页,递到跟着他过来的那人面前,“就是这个,书上面说,骡马一类的动物肠胃炎,是马属动物肠胃黏膜及其深层组织的重剧炎症,临床上呈现严重的肠胃机能障碍和自体中毒现象。” 等他念完,那人立刻点头,“对对,这匹马就是吃不进去、拉不出来,给它灌了药之后,也就只能拉一点点马粪,而且又干又小,尿也很少,还偏黑,很不正常,明显是肠胃出了问题。” 顿了一下,他又问道,“这个要怎么治?” 陈凡嘴角微抽,我书都放你面前了,伱问我怎么治? 不过他还是认真说道,“书里给了4个方子,一是通关散、要用200到250克硫酸镁、1000毫升液体石蜡油,混合后灌服;二是注射青霉素,……;三是用葡萄注射液,……;四是消食健胃散……。” 那人认真听完他的话,随即说道,“这个通关散我也用过,没有效果。” 陈凡,“要配合用效果才好,开始用方一、方二、方三,要是 那人听完陈凡的话,昂起头想了想,片刻后,他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懂了懂了,我现在去配药。” 说着就往屋子里面跑去。 这时一个老农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苦着脸说道,“汪师傅,我们是先来的,而且骡子都已经上架了……” 陈凡看过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头骡子,被一个木笼似的架子夹住,再被几根木棍和绳索固定,丝毫动弹不得。 不等那位被称为汪师傅的人说话,一个年轻人突然冲了过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们是不是在乱插队?我告诉你们,赶紧先看我家的骡子,要不然我到公社去打报告,送你们‘上楼’。” 陈凡顿时目瞪口呆,这么猛的吗? 不是说现在的兽医地位很高么? 就这? 汪师傅赶紧说道,“我们是什么人,你不清楚,你老爹还不清楚?” 年轻人一听,立刻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那老农顿时犹豫了一下,对着自己儿子摆摆手,“汪师傅他们不是那种人。” 听到这话,汪师傅脸色才好看了点,随即指着小马驹说道,“这匹马是5天前就拉来看过病的,一直没有好,是这位陈师傅从兽医书里面找到了药方,周站长才去拿药。 为什么要先问陈师傅?因为你们的骡子跟这匹小马一样,也是急性肠胃炎,所以周站长一听刘师傅说能治,他当然就要先问药方,要不然你们的骡子也治不好,明白没有?” 听到这话,那年轻人顿时面红耳赤,却也没道歉,就站在一旁不说话。 倒是他父亲脸色大喜,“这么说,我家的骡子有救啦?” 汪师傅耐心解释,“还要看药方能不能凑效,要是可以,就应该没问题。” 顿了一下,他看了看满脸紧张的老农,还是给了他一颗定心丸,“我们周站长也是到地委培训班上过课的,我看他刚才的样子,应该还是有些希望,你也不要太着急,等一下就能看到结果。” 老农又再次道谢,然后带着儿子到木栏旁守着。 兽医站的几个人也没闲着,有的进了屋子,应该是帮周站长配药,有的则去检查小马。 陈凡这才对着姜丽丽小声问道,“什么是‘上楼’?” 姜丽丽看了他一眼,用更低的声音说道,“就是如果有人打报告,把有问题的干部临时挂起来接受调查,这种情况被社员们称作‘上楼’。 等把问题解释清楚,取得社员的原谅,就是‘下楼’。” 陈凡眨眨眼,略带好奇地问道,“打报告都会查?” 姜丽丽点点头,“从去年年底开始,全国的公社都在开展‘学大寨’活动,这个时候上上下下都在盯着,如果收到报告不检查,人家继续往上打,追查下来都要被处罚。” 陈凡咂咂嘴,刚有点飘忽的小心思,又赶紧沉了下去。 算了,什么赤脚医生、兽医都不着急,一动不如一静,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广播员就好,每天开机关机,再念念通知,也挺好的。 不一会儿,周站长几人跑出来,手里还端着装有药和针具的搪瓷盘子,然后分成两组,一组去看骡子,一组来到小马前。 在兽医的指挥下,陈凡将小马抱到墙边的牲口棚里,然后抱着它的脑袋安抚,“没事没事,吃了药就好了啊。” 周站长亲自过来给小马治疗,见陈凡跟小马交流,不禁笑道,“你倒是干兽医的好料子,要不要过来参加培训班,只要培训两个月,就可以给你颁发‘乡村兽医证’,你们大队就也有兽医了。” 如果没有刚才的一幕,陈凡多半就答应下来。 但此时他赶紧敬谢不敏,“多谢站长好意,我现在是队里的广播员,想先干好本职工作再说。” 周站长也没说什么,调配好药,拿出一个漏斗样的东西,就要往马嘴里塞。 陈凡又主动接过去,轻而易举地让小马叼住。 周站长一边往马嘴里灌药,一边还在啧啧称奇,“上次来还没这么配合,这匹马在你手里倒听话得很,也真是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