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总是迫不及待地就来到了,安泉卸了面具,穿行于暗夜的街巷之中,返回客栈,刚进得一条幽巷,他霍然止住脚步,只听喵呜一声,高墙之上,一只黑猫受了惊吓也似,飞快的仓皇跑过,安泉视夜如同白昼,只见幽巷那头的墙顶,一黑衣人正若鬼魅般地伫着,一动不动。 而那人的气机刹那已将安泉锁定,他竟是一御刀巅峰高手! 安泉缓缓前行着,那人落叶似地由墙头飘忽而下,阻住了前路,他戴着一张冰冷的青铜面具,这面具无任何图案,就若一人脸的轮廓,却微泛着青惨惨的光,极是瘆人。 “你,随本座走一趟。”他指着安泉声若金戈地说着,语落铿锵,有如刀鸣耳畔,听着令人极觉不舒服。 “对不起,俺没空。”安公子不假思索地就拒绝了。 青铜面具人微顿了下,摇头道:“可惜由不得你。” “哦,说个理由,万一你是坏人,想谋财害命,我随你走?我又不是傻子。”安泉撇了撇嘴,很不以为然地道。 那人沉默了下,道:“本座怀疑你是别国奸细,与神武将军府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哦,原来郡马府一直在你的监视之中,但我不是奸细,只是韩芳菲欠我一幅画而已。”安泉不是奸细,自然不承认了。 那人目光下移看着安泉手中的木匣道:“忠王之女会欠你幅画,无稽之谈。” “切,不信你可以找韩芳菲问问去,另外怀疑神武将军有问题,你可以去捉人查问。”安泉给那人出主意道。 那人冷冷道:“没有证据,无法拿人,而你,极有可能就是证据。” 安泉扶额道:“看来你应该是大韩皇帝手下的高手,你怀疑忠王与神武将军有勾结,自请去查,俺真是位打酱油路过的,况且本公子忙的很,没空参与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那人听安泉说出这样的话,开始有点相信安泉就是位打酱油路过的,因为安泉毫无顾忌地说出了真相。 自从忠王府与神武将军府联姻后,多疑的大韩皇帝韩谨就开始令他监视这一王一府,生恐他们联手谋逆,而在这十余年间,忠王韩正元与神武将军惠征并没什么明显异动,但他就是直觉有些不对劲,可在暗中一直查不出什么。 这两日郡马府的异动已被他的手下看到眼中,今天日落,韩芳菲出府,惠振宇佩刀而随,当手下传回消息,他赶来时,安泉已与韩芳菲了了帐,转身离开了,他瞅准了安泉的走向,抄得近路,在此堵住了安泉。 尽管,他有些相信安泉的话,但仍动摇不了要抓安泉回去好好审讯一番的决心,于是又道:“事关重大,你必须随我走一趟,若然无事,我保你毫发无伤。” 安泉当然不能跟他走,怀揣财神面具,长生灵珠,风水阴阳典,匣提十万银票加真假舞刀之图,都是不容有失的宝贝。 安泉摇头道:“你没资格抓我,也没有那本事抓我,更没有理由抓我,你们大韩的破事与我一点关系也无,信不信由你。” 三“没”说出口,青铜面具人被安泉这好大的口气激的气极反笑,小小年纪,口气不小。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今天就让你尝点苦头。”说着,右掌中刀气御出,于暗夜之间盈出淡紫的光芒。 旋即刀光夭矫,若紫电凌空,纵横在暗夜之中,直袭安泉,其势端地骇人! 他这一刀,意在恐吓,安公子岂能看不出,于是就束手伫在那里,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而当紫电贴着头顶而过的瞬间,安泉手微微一抬,一点玉色就毫不留情的激射向那人的胸口。 御刀巅峰对危险的感知自然敏锐异常,安泉抬手时,他的左手早已扬起,又一道紫色刀气盈出,竖立胸前,镯刀疾至,叮的一声厉鸣,那人左臂一颤,竟隐隐发麻,玉刀折回,惊咦声里,只见安泉斜闪上墙头,身形一晃,已跃入墙内宅院。 他亦飞身而入,可就在这一呼吸的时间,却哪里还有安泉的身影! 这是一户人家的后院,一片花田,一口水井,花丛低矮,疏落凋零,根本藏不住人,难道,他藏在水井中了,但他逸出气机探入,水井之中却根本无人。 走至井畔,只见井水宁静,唯有寒气扑面,这少年,就这样瞬间诡异的消失了。 青铜面具人只觉不可思议,这时,他突地想起那少年方才的话:你没资格抓我,也没有那本事抓我,更没有理由抓我。 再想起那少年竟能御出一把玉刀袭杀于他,显然乃御刀境高手无疑,一时间,目光就变地凝重了起来,他在这少年的身上只感应到微弱的刀气,以为他就是个凝刀境罢了,真没想到却是个假象。 安泉被堵在巷口后,早以水灵气机探知身侧的院落中就有一口水井,暗道真是天助安公子也,他当然不愿与这御刀巅峰纠缠,遂猝然就以镯刀偷袭,然后跃上高墙,径直就跳入水井,循地下水脉,水遁而去。 青铜面具人御刀破空而起,极目四眺,入目唯见万家灯火,他又顺了安泉一路南行的方向,御刀破空都追到城门边,却始终不见那少年的影子,暗道今日真是太过大意了,而那少年既然都能由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估计再难追寻了,想想也只好作罢。 安泉对大韩之地形根本不熟,游鱼也似穿梭于地下水脉之中,一盏茶工夫后,由一个水源出口逸出,驭水而上,却是一口井。 被井水簇拥着升至井口,安泉探头一看,咦,怎么感觉四周甚是熟悉。 再看了看,安泉终于知道自己来到哪里了,他竟鬼使神差地水遁到了慈安堂的水井中。 夜色已浓,冬夜微冷,那些孩子已被带到屋里,隔着窗纸,兀自可以看到烛火中晃动的小小身影,不时听到孩童的笑语,安泉还可以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美丽身影,绾了发,不时地在说着,小心,小心。 果然明玹亦是同哑婆婆在一起照顾这些孩子,安泉想了想,不想一不小心惊动到他们,刚决定又水遁而去,却听到一个叩门之声传来,在这宁静的夜里极显突兀。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哑婆婆提了灯笼和青衣小僮缓缓向大门走去。 “谁呀?”走到门后,青衣小僮张口问道。 “是我,我找明玹。”门外传来一个女声。 青衣小僮闻听,慌忙喊了声大小姐,匆匆打开门,躬身将叩门之人请入。 安泉隐于井栏之后一看来者,咦,怎么竟是那掉妆女子? 来者正是明玥,不但明玥来了,赵苏苏和于丹心亦来了。 青衣小僮跑回屋内,将明玹推出,看着明玥等三人,明玹的神色却是很淡然,“明玥,这么晚了,你来我慈安堂有何事?” 明玥似乎早已习惯了明玹的淡漠,也不以为意,道:“明玹,这位是大赵瑞王府郡主赵苏苏,瑞王爷背生恶疮,需要以月缺之石为药引治病救命,国公府以前得到过一块月缺之石,赵郡主闻信来借取,但这几日翻遍了也寻之不得,今天晚膳后,父亲突然想起,是不是你离开国公府时,带走了那块月缺之石?” 月缺之石。 坐于井中的安泉闻言一愣,灭绝毒经中关于月缺之石的记载顿然浮现于脑海之中。 月缺之石据说是月缺之夜天降的流星陨石,性至寒,乃是配制各种阴寒绝毒的“药母”,而绝非是能医病的“药引”。 这瑞王背生恶疮,应该是有人说恶疮乃身体壮热所致,要以极阴的月缺之石相济中和。 但殊不知月缺之石乃极阴成毒之物,而至阴就是阳,二阳相冲,说不定一下就会被要了命。 “月缺之石?”明玹秀眉微蹙,想了想,道:“我离府前确实带走一块玉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月缺之石。” 她让青衣小僮推她入房,不一时捧着一个檀木匣子出来,那年,她母亲去世后,因为种种原因,她执意要离开明国公府,明国公明澜无法留她,只好给她买了这个宅院,让她随意带走三件珍宝,结果她就带走这一块玉石,形若残月,奇寒无比,即使隔着厚厚的棉布和檀木,也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块形似残月的玉石,只是一眼见了,就想带走它。 打开檀木匣,挑花雪白的棉布,只见一片清幽的冷辉顿散逸了出来,一只巴掌大小的黄玉出现在众人眼中,其状弯若月牙,真似天际的一钩残月降临尘间。 赵苏苏一见就知道这就是月缺之石,以它浸泡水中三日,浸石之水便是药引,加服她由大越带回的太阴果,就能治好父王的恶疮了。一时间,她悬着的心顿就轻松了许多,她刚要开口借石,乍见一片水浪就由井口激射而出,疾卷向明玹。 诸人顿就惊呆了,就在这一瞬之间,水浪竟卷住了明玹手中的檀木匣,刹那就退回了井中,井水竟“夺”走了月缺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