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泉感觉有鸟嘴都快要啄到自己的脚丫子了,而这时他指尖一凉,整个人顿就钻入海水中,水灵气机运转之下,斜斜刹那就游出里余。 身后,无数白头鸥鸟若下饺子般直钻入海水,但目标早已远遁,白头鸥们速又划过无数道水线,破水冲天而去。 安泉惊魂甫定,刚才差点就挂于鸟口,真是出师不利,暗道以后千万得小心谨慎。 小心翼翼由海面上露出头,只见那些白头鸥在环形的岛屿头上围成一周,远远望去就像用石灰画出了个大白圈。 难道这些鸥鸟以为是我侵占了它们的领地才袭击我的? 而坑中那些白骨是怎么回事? 安泉绝不相信这些凶猛的鸥鸟有收集白骨的癖好。 他也不想在水中泡上一晚,若再来头食人鲨,这下不进鸟腹就入鱼肚了。 他悄然游回,无声地爬上了礁石,寻了片刻,还真寻到了一个山洞,虽然潮湿还有些腐败的味道,但总比在外边吹海风强多了。 取出一颗夜明珠找到个凹处放好,四下顿就清幽幽亮起,打开用油纸一层层包好的腊肉和大饼,一阵猛嚼,终于稍解腹中饥饿。 只带了两天的干粮,以后估计就得整天吃野味了。 明天非打下两只鸟烧烤了,以报今晚被狼狈地追杀之仇,安泉恨恨地想着,水灵气机压缩了空气中的水份,喝饱后,他搬了几块石头将洞口堵好,席地而坐,靠着石壁慢慢就睡了过去。 大魏出云城外东十里有一座山庄,名叫漫雪山庄,这里居住着原大魏第一刀宗宗主蓝乘风和虞无双夫妇。 三年前,蓝乘风解散了漫雪刀宗,与其妻虞无双隐居于此,再不问江湖事。 蓝乘风四十余岁,两鬓却已华发早生,曾经俊朗的一张脸,似乎总是被深深的忧郁纠缠,眼角已生出几道皱纹,神色间极是憔悴。 这天清晨,天空竟飘起了细碎的雪花,罕见的一场秋雪不期而至。 暖阁中传来一阵咳声,蓝乘风眉头微皱,快步走了过去,只见雕花的窗被轻轻推开,围着白狐裘衣的虞无双出现在了窗前。 她秀丽的脸庞极显苍白,丽色犹在,人却直比黄花还要瘦上三分。 “乘风,我梦到咱们孩儿了,他在海外的一个孤岛上,那里很是凶险,你快去救他!”虞无双急切地说着,苍白的脸上满是着急和焦虑。 蓝乘风隔窗扶住她的肩,沉声道:“无双,你醒醒,那只不过是个梦罢了。” “不,是真的,不是梦!”虞无双突地就尖叫起来,有些歇斯底里,然后豆大的泪珠就顺着眼颊淌落,一滴滴,打地蓝乘风的心头很痛很痛。 “乘风,咱们的丫头呢,丫头呢?”虞无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时间眼神涣散,似陷入到一场可怕的梦魇之中。 蓝乘风眼见虞无双神情不对,一咬下唇,伸手将其一掌敲晕,由窗口抱出她,紧紧揽在怀中,一时间双目盈泪,痛彻心扉。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十五年前,尚在襁褓中的儿子被人掳走,掳的无声无息,至今生死不明,他与宗门中人寻了近十年,可惜一点线索也无,终是无果。 六年前,他们的女儿出生了,他们寸步不离地守护着,直到周岁那天,虞无双父亲病逝,就在蓝乘风夫妇上香祭奠的那片刻,内房中看护女儿的丫鬟被杀,熟睡的女儿又被贼人悄无声息地偷偷掳走。 那个夺去他们子女的恶人,就像一条毒蛇般隐于暗处,一旦有机会就会疯狂的出来给他们残忍的一击,让他们生不如死,活在痛苦与自责之中。 儿子若还活着,一定已经是位英挺少年。女儿若还活着,一定已经是位聪明灵秀的女孩儿。 抱着昏迷中的妻子,看着她眼角淌下的清泪,蓝乘风长长一叹,若老天有眼,就让我那一双可怜的儿女好好地活着,让我们有一天能够团聚,我们夫妇就是死亦无撼。 “娘!娘!”安泉在梦魇中叫喊着,霍然惊醒,擦去额头上细密的冷汗,安泉回忆起梦中的场景,脸上浮现出一片苦笑,不知从何时起,他总是梦着他的双亲,尤其是他的娘亲,似乎她已病入膏肓。 安泉长长叹了口气,搬开洞口堵住的大石,这时太阳初升,海浪拍岸,咸湿的海风迎面吹来,将梦中的悲伤都吹淡了许多。 安泉走出洞口,立于礁石之上,只见那些鸥鸟早已飞走不剩一只,看来吃烧烤的愿望是落空了。 安泉也不愿与这一岛的白骨为伴,展臂挥腿地热身后,决定换个方向游,去寻找师兄师姐们历练的岛屿。 他刚要入水,只见东南方向有艘大船扬帆而至,安泉悄然潜入水中,想看看来船作甚。 也许是顺风的缘故,这艘外披铁甲的大船很快来到孤岛旁,抛锚之后,有人跃上礁石,他矮胖的身体竟是异常灵活,起落间若兔起鹘举,不一会已绕岛一周,没发现什么异常后,方撮唇打出一声响亮的口哨。 这时船舱中闪出十余人来,每人手提两具软绵绵的尸体,飞掠而上,将尸体掷入了那白骨坑。 安泉此时已游至船旁,探出头目睹了这一切,心下顿然明了,原来那坑中的白骨是这些人抛尸所致。 他们陆续抛了有五六十具尸体,最后,还是那矮胖之人拿出一只螺号,吹出数声响亮的号角声,然后撒腿就跳回船上。 片刻后,碧落之中似飘来一片乌云,无数白头乌羽的鸥鸟从天俯落而下,在坑中争食死尸。 安泉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这些人是在借鸥鸟来毁尸灭迹。 给五六十具尸体来个天葬,可比沉尸海底都要干净,这伙人是干什么的,要不要跟踪他们看看? 这显然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内幕,沾上是不是会惹上麻烦?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像当年在青莲桥上乞讨时,有位老人摔倒了,三猴子扶起了老人,结果反被诬是他撞倒的,乞儿又没钱赔,于是被老人的子女胖揍了一顿,三猴子因为这委屈事,最后都得忧郁症了。 安泉亲眼看见那老人是自己摔倒的,事后,这扶与不扶让胆小孺弱的他很是纠结。 而现在安泉则想明白,若见老人摔倒了,他会扶的,也不要你报答,一声谢谢足够。 若被诬了,就揍他娘的,没有了品德,失去了做人的基本准则,就揍这恩将仇报的。 唉,谁让咱是好人呢,纠结了下,安泉像乌贼一样手脚吸到了船尾,准备去看看这伙抛尸人,到底是不是杀人犯。 半个时辰后,这艘铁甲战船径直使入了一片岛屿中,安泉左右观望,只见有四五个岛屿几乎连在一起,居中的一座上竟修筑着高大的石墙,而其余几座上零星修筑着房屋,周围这几个岛屿到是看不出什么玄虚,若是有什么秘密,定在居中那高大的石墙之中。 于是安泉就松了手脚,沉入水中,只见那船径直驶向旁侧的岛屿,安泉心念一动,水灵之体运转,下一刻已出现于居中的那个岛内。 由水中悄悄探出了头,安泉环顾四周顿是一愣,这个是……水牢? 安泉对水牢的记忆最深,最凄惨最绝望的日子在水牢,最戏剧化的人生大转折也是在水牢。 不过,罗府的水牢是死水,而这里的水牢与大海相通是活水。 这个水牢是空置的,厚重的石壁,儿臂粗的铁栅栏,一般人进来,肯定是出不去了。 安泉在水牢中来回走动了圈,最后扒在铁栅栏上往对面一望,就看到了对面栅栏后一双亮闪闪的眼。 “啊!”对面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 “你,你是谁?”那女子问道。 “我,我就是我呀!”安泉装糊涂。 “你……”那女子有些气结,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前日里你们那个水牢中的人不是都被带走了吗?” 哦,原来她是奇怪这个,安泉嘿嘿笑道:“我练习潜水,他们没发现,所以就留下了。” 呃,对面的人似乎不相信,可事实证明人家确是条漏网的潜水之鱼。 “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安泉问道。 那女子道:“我也不知道,我一觉醒来,就由东海郡的家中来到了这里,还有我的弟弟。” 说着,又一双明亮的眼睛出现在对面栅栏之后,看着安泉却不吭一声。 安泉心道,这姐弟俩定就是在睡梦中被人迷晕掳来的。 “那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那女子反问道。 安泉撒谎不带打草稿地道:“俺在沙滩上拣贝壳,结果就被一矮胖子抓住,被关到这了。” 那女子闻听沉默了片刻后道:“我们可能是凶多吉少了,每隔几天,就有几十人被带出去,但从未有人再回来过,可能他们都死了!” 说着,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似乎难掩心间恐惧。 安泉一想到刚才的抛尸,显然这些人都被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