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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及笄宴

梨花落尽始相逢 执笔人 7710 2024-04-26 12:43
   入宫第一年冬,飘着小雪,此时许太傅年事已高,已不再给国主授课,不过依然会关心他们每日的学习情况,除了极少数不得不出席的重大集会,他鲜少外出。长老们对圣女的管教依旧十分严格,好在大多数时候会顾及国主的面子。   初雪落下,万俟君酌迫不及待带上訾尽欢去城外姑苏山欣赏雪景,雪落在河中,树上,很快消失无踪,与春日百花争艳的美景相比,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二人贪玩误了时辰,回去时天已全黑,走在乡间小道上,一路疾行。   大约走了一半路,訾尽欢停下,蹲在路边,面露难色。万俟君酌以为她饿了,忙问:“阿梨,是不是饿了?”   摇头。   “那你是不是累了?不介意的话,不如我背你。”   再次摇头。   万俟君酌以为她是在怪自己因贪玩晚归,道歉:“对不起啊,都怪我,你都让我走了,我还非要继续玩,误了时辰,你要是生气心里不舒服,可以骂我一顿解解气。”   仍旧摇头。   道歉也不行,他又不敢动她,只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蹲着:“我下回一定听你的早点回家,好不好?你别生我的气。”   “我好像……”   “咱们先回家,回家后,我任打任罚,绝不还手,别生气。”   “来月事了。”   “你若是还气,就罚我不许吃饭……你说什么?”   早先时候,宫中派人教导过有关于月事的事项,她模模糊糊地也算明白。   万俟君酌这才注意到她明黄色的衣衫上隐隐有些血迹,他的脸蹭得涨红:“你在这儿不要乱走,我马上回来。”   冬日天黑得很快,加上下雪,天边没有月亮,黑夜显得愈加漆黑。訾尽欢靠在树边,兴致不是很高,看起来恹恹的。   过了半晌,他抱着身衣服回来:“我向附近的村户买了身干净的衣裳还有女儿家用的东西,你先换身衣服,我们再回家。”   这片山他们常常来玩,知晓附近有个山洞,便去了那儿。   万俟君酌将火升起后,又脱下自己的外袍挂在树枝上,将二人隔绝开。   担心她有所顾忌,又特地转过身:“你先换衣服吧,我知道以你的性子,要是这样回去,这般丢脸,肯定不愿意。”   “谢谢。”   过了一会儿,她穿戴整齐:“我换好了。”   万俟君酌走过去,从怀中掏出张热腾腾的烙饼:“刚才一起要的,你先吃点东西。”   饼还烫着,想来是刚出炉时便护在怀里,訾尽欢看着他:“不烫吗?”   他有的时候笑起来憨憨的:“不烫不烫。”   “我看看。”   “看什么?”   訾尽欢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确认他是不是真没被烫到。万俟君酌眨巴着眼睛,护住自己的衣服:“这可不行。”   “那我生气了。”   “好吧。”   訾尽欢拨开衣领处,瞧了眼被烫红的胸口:“都被烫红了,以后别再这样,万一真的烫伤了,怎么办?”   指尖划过胸口时,万俟君酌的脸比她更红:“你还真是处变不惊。”   “我是医者,当然时刻谨记为病人看病。”   “我又不是病人,你就没什么其他的心思?”   “也不是没有。”訾尽欢将烙饼分了一半给他,小口吃着,兴致不是很高。   “那你说说。”   “之前大臣们上书要你迎娶侧夫人,理由是我尚未来月事,不能与你同房,你便是以我早晚会来月事为由推脱。”   “是啊。”   “今日我既已来了月事,是不是该承担起君夫人的职责,为王室繁衍子嗣?”   “你是因为想到这个,所以从刚才到现在一直不开心?”   “嗯。”   “你不想和我有孩子?”   “不是不想和你,而是……就是有点……好吧,我不想。”   万俟君酌有点失落,但没表现出来:“既然你不想,就不用。”   “可是……”   “不用管朝臣们的想法,最重要的是你的想法。”   “那他们会逼你娶侧夫人吗?”   “你希望我娶吗?”   “如果……你娶了侧夫人后,可以替我承担绵延子嗣的重任,好像也还不错。”訾尽欢偷偷看他的脸色,小声嘀咕。   虽然很小声,但他还是听见了,心一沉:“好,我知道了。如果阿梨不愿意,我就永远是阿梨的哥哥,只是哥哥。”   “可我看你怎么好像不开心啊?”   “也许有一天,阿梨会遇上那个觉得和他共同拥有一个孩子也不错的人,我会尽量做到以哥哥的身份为你筹谋,放你自由。”   訾尽欢连忙摆手:“不会不会,不管是和谁,我都不想要孩子,是我自己不想生孩子。”   “你只是不想生孩子,而不是不想和我生孩子,对吗?”   訾尽欢觉得这分明是一个意思,下意识地点头表示认可。   “行,那我们就不要有孩子,只有我们两个,一起长大,好不好?”   “一起长大?”   “我会陪你长大。”万俟君酌伸出小拇指。   訾尽欢点头,同样伸出小拇指,和他拉钩,表示:“好,就一起长大。”   得到她的承诺后,万俟君酌一扫阴霾,抱着被她弄脏的衣服,去山洞泉边清洗。   “回去让簪花和稻收收拾吧。”   “你不会觉得丢脸吗?”   訾尽欢想了想,自己一直自信满满,表示一定能将女子的第一次月事处理得非常好,而不是像簪花一样,一觉醒来,吓到哇哇大哭,很没有面子,要是让她们知道她今日这般狼狈,一定会嘲笑她。   “那我自己来吧。”   “没事,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就好。”   “好吧,辛苦你了。”   万俟君酌将衣衫洗净,晾晒好,訾尽欢见他做这些如鱼得水,不免奇怪:“你怎么连这些都会?”   “许太傅一直教导我,即便身为国主,也要做一个独立且能照顾好自己的人,不能因为有奴仆照应,自己就真成了坐享其成的废物。”   “许太傅教的不错。”   “当然,许太傅可是三朝元老,门下弟子无数。”   “嗯……”訾尽欢思索,“我读过一些话本子,有些权臣功高震主篡位的故事,像许太傅这样,权倾朝野,会不会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妄图夺位?”   “他要是真心觉得他当国主比我做得好,我让给他便是,何必争抢?”   “有理。”   “你都从哪儿看的乱七八糟的故事,难怪清古长老管你这么严,这要是不严些,你的心思指不定飞哪儿去了?”   “打住,可不能更严了。”   万俟君酌无聊地杵着火堆:“其实呢,在许太傅心中没什么比百姓安居乐业更为重要,而我也是这么认为,所以谁当国主并没什么要紧。要是可以的话,我还真不想当这个国主。”   “为什么?”   “我如果不是国主,谁敢让我娶侧夫人?”   訾尽欢好奇:“这倒是,不过你到底为什么不肯娶侧夫人?”   “难道你没听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没有。”   “一生娶一人足矣,一世有一人陪伴在侧足矣。”   “你是说我?”   “不然呢?”万俟君酌警戒,“你打算找别人,是不是?”   “不是不是。”   “不过呢,若是有一日,你想要和别人在一处,可千万不要瞒着我,也不要背着我,只要你告诉我,我会想办法放你自由,让你堂堂正正地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一心二用,左拥右抱,四处滥情,这些万万不能,明白吗?”   “明白。”訾尽欢举手发誓。   “明白就好。”   见他这副老生常谈故作高深的样子,她反应过来:“等等,咱俩一起上学下学,都是学子,你凭什么向我说教?”   “因为你笨啊,而我懂得比你多啊,略略略……”   訾尽欢看不惯他小人得志的做派,想要重拳出击,被躲过,起身追他时,肚子感到些许不舒服,又坐回原位。   万俟君酌见她难受,马上跑了回来,收起龇牙咧嘴的笑容:“是不是不舒服?”   “才不是。”訾尽欢找准时机揪住他的耳朵,得意,“让你跑。”   “好了好了,我不跑,我不跑,你轻点。”   ……   在雪国,少女第一次来月事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普通百姓会请亲友吃顿饭,而富贵人家大多会在这时为女儿办及笄宴。   恰逢新年,宫中掌事便将君夫人的及笄宴与新年宴同时办理,朝中百官纷纷前来庆贺,一时间宫中悬灯结彩,热闹非凡。   万俟君酌亲自做了茯苓糕,看着像模像样的,端到訾尽欢面前时,她浅浅质疑了一下:“你自己尝过吗?”   “当然没有,我想你第一个吃。”   “哦。”   没吃过他做的东西,訾尽欢有一点怀疑他的厨艺,不过平时他这个人做事向来极有分寸,还有种能将每件事都做好的能力,想来这等做糕点的小事也难不倒他。   出于对他的信任,訾尽欢咬了一大口,面色为难,他一直盯着她,等反应,见她脸色不好问:“不好吃吗?”   “怎么是苦的?”   “那别吃了,吐出来,吐出来。”   万俟君酌伸手去接,訾尽欢毫不客气地吐在他手掌中,又喝了好几杯茶才将苦涩盖下去。   “怎么会苦呢?”他边碎碎念边品尝,果真是苦的,有点不好意思,举手发誓,“下次……下次我一定能做好。”   “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会,原来也不是嘛。”   他手上还有几分没理干净的糕点渣渣,訾尽欢取出绢帕为其擦拭。   大臣们见国主和国主夫人如此琴瑟和鸣,纷纷祝福:“国主和君夫人这般恩爱,定能为雪国开枝散叶,早生贵子。”   “就是就是,生个七个八个不成问题。”   “可不是,说不定明年就能迎来咱们的小世子。”   ……   听着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规划,訾尽欢低头,不是很开心,她又不喜欢生孩子。   万俟君酌眼见大臣们已经开始讨论起了孩子的教育问题,扯开话题:“新年新气象,如此欢畅的时候,众卿不如举杯同饮,今夜不醉不归。”   “是,国主。”   “是,国主。”   ……   万俟君酌附耳在她旁边小声说:“没关系,他们的话你听听就罢了,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他们一定会日日问,总不能每次都敷衍过去。”   “到时候我就说是我身体不行,不能有子,不就行了?”   “啊?这怎么能行?”   “这怎么不行?”   “你既不愿娶侧夫人,倒不如休了我,重新迎娶一位君夫人?”   万俟君酌傲娇:“我就不!”   族长携族中长老前来一起恭迎新春,訾尽欢好久没见族长,十分想念,拉着他问了好多问题,例如小白好不好?蝉鸣好不好?卧雪好不好?师兄好不好?……族长很有耐心,一一作答。   他见到大殿上国主和訾尽欢的相处状态,有些担忧:“阿梨,你下山前族长与你说的话可还记得?”   “记得,阿梨时刻谨记祖训,不该有丝毫忘却。”   “还有万不能动情,你可还记得?”   “记得。只是……”訾尽欢犹犹豫豫。   “只是什么?”   “族长,阿梨不懂,不能动情,可是情是什么?如何知晓自己动不动情呢?”   “若有一日,生死关头,也许你会明白,但族长希望你永远不要明白。”   “阿梨真的不懂。”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你知道为什么狻猊族圣女自出生便不能再与亲生父母相见吗?”   “不知道。”   “因为世间情感众多,唯亲情血脉最难割舍,而狻猊族圣女应兼爱苍生,不可偏爱一人,圣女若存有私心,便是对天下人的残忍。”   訾尽欢沉默,族长又说:“我老了,陪不了你多久,往后的日子,你要自己走。”   “可是我舍不得你。”   “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万不能因此而悲伤,人都是会死的,这是自然之事,无需悲伤。”   她的眼眶红红的,点头应允:“我知道了。”   “阿梨。”   “嗯。”   “现在对你来说,国主是什么?”   “国主哥哥就是国主哥哥呀。”   “若比起你师兄,如何?”   “他当然比师兄好,师兄会气人,他不会……等等……”訾尽欢想到他有时会在许太傅责罚时,拉她当挡箭牌,十分过分,又变了口风,“他也很会气人。”   “那你是更喜欢师兄,还是他呢?”   “当然是师兄,我和师兄从小一起长大,情谊自是要比他更为亲厚些。”   “哦。”   “族长,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两人回头准备离开时,才发现万俟君酌正端着个精美宝盒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听了多久。族长朝其行礼告退。   “你在这儿很久了?”訾尽欢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方才说错了话。   “没有。”   “这是送给我的吗?”她不仅没心没肺,眼神还特别好,一眼便瞧见了他手上的盒子。   “是啊。”   万俟君酌将盒子递给她,很明显地不开心,可眼前的人却沉浸在收礼物的快乐中,完全没有察觉。   那是个做工极为考究的宝剑样式的金钗,完全按照他的佩剑一比一还原打造,剑还能拔出,用来当暗器亦是锋利无比。   “好漂亮!”   “你喜欢就好。”   “你自己做的?”   万俟君酌努力表现得开心些:“我跟工匠学的。”   “一定花了不少时间吧。”   “訾尽欢!”   突然被叫大名,訾尽欢神情紧张,收起笑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怎么了?”   “这图纸是我画的,金钗也是我亲手打造的,为此还伤了手。”万俟君酌将手臂露出,果然红红的。   “那……谢谢嘛,我去给你拿伤药。”   万俟君酌将人捞回来,故意离得很近,见她紧张,又后退了一步:“你说你喜欢你师兄,是吗?”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訾尽欢松了口气,神色从容:“当然喜欢了,我还喜欢族长,喜欢长老们,喜欢簪花,喜欢稻收,喜欢……”   “那我呢?”   “也喜欢啊。”   “那和你师兄比起来呢?”   怎么又要比?真是头疼!   “我和师兄毕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总要好些。”   “他今天没来,你很失望吧?”   “他带着卧雪闯荡江湖去了嘛,这也没办法。不过卧雪还小,平时又爱胡闹,有师兄带她历练,我倒是能放心不少。”   总觉得她在答非所问,万俟君酌问:“你以后可以比喜欢你师兄,多喜欢我一点吗?”   “这……”   “你刚入宫时,我曾问过簪花,想知道圣女是什么样的人,她说你任性贪玩胡闹爱哭还不讲理。”   訾尽欢笑笑:“她还真是一如既往,过分诚实。”   “她还说……”   “还有?”   “她说她们家圣女虽不讲理,但最是护内。”   訾尽欢挑眉:“这说的在理。”   “既是护内,以后也可以护着我吗?”   “当然。”   “说到做到。”   “做不到是小狗。”   见他心情好转许多,脸色也不那么严肃,訾尽欢小心问道:“你是来给我送及笄礼的?”   “不然呢?”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   “你有。”   “我没有。”   直到正月十五,宫里一直洋溢着新年的气氛,家家户户走亲访友,是一年中最热闹快乐的时候。   城中有不少节目,许太傅给二人放了假,允许他们过完年后再读书,于是,他们常常穿着便服,去民间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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