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素英下了班踏进林家，看到林家大大小小都对着地上一大堆牛肉发呆。　　 你永远不要低估了华国人民对于投喂人民子弟兵的热情。林大军拿着赵厂长的条子去找了后勤，食堂的大师傅一听是要给回部队的解放军战士做点肉酱在路上吃，恨不得给林大军扛回来半头牛吃，用大师傅的话，就是林红旗吃不了，也可以背回部队吃嘛，让部队的人都尝尝l市的肉是啥味。林红旗要付钱，后勤和大师傅死活不收，三个人差点打起来。就这，说是批了十斤肉，好说歹说，最后拿回来至少十五斤，还都是好肉，腿肉都不给，给的是里脊和腱子肉。　　 要是都拿来做牛肉酱，那就太可惜了。林小婉把肉分了分，决定做上点牛肉干，再卤上两三斤酱牛肉给爸爸和赵叔叔下酒，剩下的才做牛肉酱。　　 搬过来她就让哥哥们在院子里给她搭了个简易的烤炉，牛肉干倒不难做，她做了两个口味，一个甜辣的一个麻辣的，把肉切好腌上。　　 酱牛肉也不难做，就是一个腌麻烦些。腱子肉切成小块，拿竹签子戳上眼，用干黄酱，甜面酱，黄豆酱三种酱混合着把每一块肉抹透，再加生抽和老抽，一起腌上至少24小时。　　 牛肉干和酱牛肉今天是做不出来了，今天还要把牛肉酱做出来。　　 今天这肉委实有点多，全家都忙了起来，光切各种丁就麻烦得很。等酱熬好，已经到晚上九点了。　　 林小婉早就和好了大盆面，过了凉水，里面下了点小青菜，等酱熬好，一人一大碗酱拌面大家吃了个肚圆。　　 就是这酱实在是太多了，做完后还有至少二十七八斤。林红旗和楚一宸又是要赶远路的，没办法带太多，一人最多带三个罐头瓶子的就顶天了，就这还怕路上碰碎了。　　 再好吃，人也不能光吃酱啊，给自家和林家都留了几瓶子，剩下的，马素英带着林小婉，给附近邻居都送了一碗。本想着邻居是不是都睡了，谁知道家家院子亮着灯，马素英她们一敲门，人就迎上来了，接了他们的酱碗，还给她们回了不少东西，有水果罐头，有点心，还有给他们拿了好几个桃子的。看来也是被这香味馋得不行，都等着呢。　　 这次林小婉倒不限制两个哥哥吃了，但是他们觉得，还是第一次半夜偷吃那次更香些。　　 不过林小婉的豆豉是消耗完了，林大军说，回头给重庆的战友写信，附上几斤粮票再邮上几块钱，让战友再寄点就是。他也喜欢这酱，虽然这一段不出车，但是早晚还不出车啊，带上点这东西可比上次的梅干菜强多了。　　 他倒是会吃。　　 第二天的牛肉干和酱牛肉自然又是满堂彩。　　 牛肉吃完了，林红旗和楚一宸的归队时间也快到了。　　 林小婉伤感起来，不停地做各种好吃的，想让她哥什么好吃的都吃一遍，恨不得牵头猪塞到她哥嘴里。林红旗和楚一宸借了赵家的自行车，天天往外跑，恨不得给弟弟妹妹们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天天往家带东西，木柴，煤球儿，大米，白面，油，各种干货。两个人看样子是又找到l市的黑市了，天天晚上往外窜。　　 也幸好是搬了家，要是还在文华县，他们这样不知道会引来多少双眼睛。在这里，周围邻居都是生活条件好的，大部分都是领导，这么折腾也不是很碍眼。　　 林小婉觉得还有好多吃的没做给哥哥们吃呢，离别的日子就到了。　　 林红旗和楚一宸买了后天回去的车票。　　 哥哥们走的前一天，林小婉忙得转成了个陀螺，中午给哥哥们包了饺子，晚上给下的面，炒了好几个菜，第二天一早就三四点就起了床给哥哥们收拾路上的吃的。　　 煮的茶叶蛋，烙的葱花饼，本来想再做几个肉夹馍的，但是怕坏，就做了给他们早上吃。水壶里给装的加了蜂蜜的绿豆汤，还有牛肉酱，牛肉干，炸好卤了的豆腐干，蒸了米饭给捏了饭团，炕的小鱼干，还有辣椒炒的小银鱼干，还给装了好多林大军一早买回来的黄瓜和西红柿，还有十几个红红的桃子。　　 林小婉一边给哥哥们收拾一边絮叨：“哥，这个饭盒里的容易坏，你们记得要先吃，我做了记号。对了这些熏肉和熏肠你们也带上，到了部队跟战友们一起吃。这个清凉油你俩一人一盒，放兜儿里，车上好用。卫生纸也给你俩一人拿了一刀。上了车别喝生水，记得拿茶缸子晾白开水喝。对了，到地方了，你们记得给我写信，家里的地址你们记好了啊别忘记了。。。。”　　 林红旗知道妹妹舍不得他，任他妹唠叨，他妹说啥都笑呵呵地应着。他也舍不得妹妹，但是做为一个军人，保家卫国永远要排第一。　　 林小宝这几天知道哥哥要走已经哭了好几场了，眼睛都哭肿了，这会儿就猴在哥哥的怀里，搂着哥哥的脖子，也不说话，把小脑袋埋在哥哥的肩膀上，谁抱都抱不走。　　 小孩儿是最敏感的，知道谁对他是真好，这些天跟着哥哥都习惯了，小孩儿的感情又是最真挚的，大人都受不了分别，他又哪里受得了。　　 马素英两口子也一早就赶过来了，给两个人拿了一只烧鸡，十几个烧饼。赵厂长还想给他们派车，却被林家人婉拒了，动静搞那么大不好。　　 林大军特意请了半天假，跟小婉他们一起送两个人上车。　　 在车站，林小婉最终还是忍不住，扑在哥哥怀里哭了起来，小宝见姐姐也哭了，更是哭个不停。　　 林红旗直到发车铃响起，才狠狠心，把怀里的弟弟和妹妹交到了父亲的怀里，然后又抱了抱林红军，抬起手，给父亲敬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才提着他两个大挎包扭身上了车。　　 楚一宸也抱了抱所有人，到小婉时，明显迟疑了一下，还是毅然伸出手，却只摸了摸小婉的头，跟着林红旗后面上了车。　　 楚一宸这个假期在林家得到了太多太多的爱和温情，也是从这个夏天开始，楚一宸有了第二个家。　　 之后的几十年，他一直想，要是那个夏天，他不是摸小婉的头，而是抱小婉一下，他们的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林大军带着三个孩子回家不表，林红旗和楚一宸在车上，却觉得太！快！乐！了。　　 跟回家的时候凄凄惨惨的状态不一样，他们这次回去，一路上都挺招人眼的，怎么说呢，有点太招人恨了。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两个标准的显眼包。　　 别人坐火车，就是自己带的干粮，玉米面饼子玉米面窝窝头都是好的，车上是有卖不要钱的干粮的，烧饼啥的，虽然那烧饼硬的能砸死人，但是好歹是白面做的呀。也有盒饭卖，虽然菜不怎么样，白菜粉条糊糊，偶尔有一两块肉，但是配的可是白米饭哪。餐车上也有饭，还能点小炒。虽然贵点，可是味道也还行吧。　　 这俩家伙呢，虽然这次没有买到卧铺票，但是好嘛，猪肉人家都懒得吃。一到饭点，就从兜里摸出来一个饭盒，里面是卤的豆腐干，看那还是油炸的，再摸一个油纸包，里面有一只撕好了的烧鸡还有馒头。再摸一个饭盒，里面是茶叶蛋。再摸一个，居然是一包炕得焦黄酥脆的小鱼！　　 一群人看着两个人不停地吃，吃一口馒头，用手抓上一个大鸡腿咬上一大口，再吃一口馒头，吃一个茶叶蛋。你说这两个人的嘴可真大，一口居然能吃一个鸡蛋，也不怕噎死。呀呀，这人好会吃，居然把馒头掰开，往里塞了三条鱼，再夹紧了往那大嘴里塞！那鱼肯定好吃的很，听那咔嚓咔嚓的声音就知道了。　　 最最气人的，他们一顿饭吃完后，居然一人拿着一个红红的桃子啃了起来，还拿着水壶喝水，那水大老远都能闻见甜味！最后还一人一根黄瓜！　　 你想啊，夏天的绿皮车厢里，坐满了人，充斥着各种味道和臭气，这会儿，居然飘过来一阵黄瓜的清香，他们吃肉也就罢了，咱没钱，咱不馋，可是这黄瓜味儿不能忍，这实在不能忍！　　 有人循着味儿过来想讨两口，一看是两个军人，正襟危坐，一身正气，也不太敢上来讨吃的，又灰溜溜的走了。　　 被人用羡慕的目光看了一顿饭，饶是楚一宸这种爱显摆的，到了晚上也吃不消了，两人一商量，就提着吃的到了餐车，一人要了一碗素面，就着自己的菜吃了起来。　　 就这样一直吃了三天，那些不能放的容易坏的才堪堪消耗干净。就这，牛肉干，牛肉酱，辣椒炒小鱼儿还没吃呢。　　 他们剩下的也不舍得吃了，快到部队了，久违的战友情又回来了，这些留着给各自排的兄弟们打打牙祭吧，还有那熏肠和熏肉，回去让炊事帮加上白菜，熬上一大锅菜，让大家伙都尝尝！要是不让那些牲口们吃点好的，就他俩这身上的样儿，各自长了十来斤肉，空着手回去肯定要遭群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