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阳真哪还不知,这群人定有脱困之法,便一路跪行至出声处,隔着牢栏,砰砰砰地往地上磕头,言辞恳切道:“还请陈大侠救我兄弟二人,还请陈大侠救……不,救我弟弟一人即可,来世我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一定报您大恩大德”,一边言语一边砰砰砰继续磕着头。 赵阳青见此,也拖着不能动弹的双腿面向暗处大汉,砰砰砰磕头道:“请陈大侠救我兄长,救我兄长一人即可,求求您了”,一边叩头一边哭着。 “罢了罢了,老子最见不得这些,他娘的这年走得什么背字,老子尽力而为,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你们自己了”久久才从角落中传来沉闷之声。 兄弟二人听此言语才止住泣声,相拥喜极而泣。 许是这牢狱之中无甚乐趣,兄弟二人遭遇又与自身有所牵连,于是众人言语之间也不避讳兄弟二人,也或有或无与兄弟二人交谈,兄弟二人逐渐与众人熟络起来。 众江湖人也觉这突然出现的江洋大盗甚是奇怪,江湖中也不见此些人马行径。众人推敲之下,想这些所谓江洋大盗莫不是狗官所养,又诱骗江湖人士充作盗匪流寇,真是好算计。 是否此次官军清剿也杀良冒功也不是第一次,才如此驾轻就熟。 一夜无话。 第二日,赵阳真在一阵惊惧中转醒,口呼:“不要,不要。” 惊醒了旁边狱卒,恶狠狠骂道:“他娘的小子你是皮痒了是不是,爷们几个今天给你松松筋骨”,说着往囚房中吐了一口唾沫,旁边有犯人嬉笑起来。 “有好戏看了,这新来的小子雏得很,嘻嘻。” “看看那小子成色怎么样。” “小哥,稍后你可挺住了啊。” “兄长,兄长,呜呜呜” …… “吵什么,你们几个腌臜货又欠打了是不是”狱卒呵骂着,不久牢房中安静下来。 天光日渐,金色的阳光逐渐下移射入昏暗潮湿的牢房中,透过囚房粗壮的栏柱,墙上挂着的一排刑具在阳光下一一显露,锈迹、血迹摄人心魄,只一眼便叫人胆寒。 忐忑之中多是煎熬,见过了便也就习惯了。 不久到了分发牢饭时候,一股腥馊之味弥漫开来,有狱卒铛铛铛地敲打着饭桶,一些囚犯饿极了抢到牢栏前,快速抢起地上刚刚浇上饭食的碗大口喝起来。 赵阳真不说出身富贵人家,但生平哪曾见过此般场景,便觉得如猪食一般怎肯去抢夺。 “哟,还是个硬骨头,且饿你几日看看你吃不吃”。 “爷,他不吃就给我啊,我吃啊,爷”。 “你算个什么东西,滚”,狱卒将赵阳真饭碗中吃食倒入饭桶中,饭碗往地上一扔,便提着桶出去。 “小哥,你最好吃点,才有力气捱过去”旁边有江湖人出声劝道。 赵阳真看着旁侧牢中兄弟,两日折磨其身上爬满伤痕,血迹渗透衣衫,蜷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 赵阳真挪动自己身子离弟弟更近一些,看向弟弟眼中尽是心疼之色。他不由得想这到底是为什么,好好的如何就转瞬之间便家破人亡,兄弟二人皆身陷囹圄,不知旦夕死矣。 “兄长,我们还能活吗?我倒也不怕,就是爹娘尸骨还无人收敛。” “青弟,不会的,陈大侠应该会带我们脱困的,有哥哥陪着你。” “就是你个硬骨头,来,让爷们试试成色,落在这儿,教你识趣识趣”几个狱卒打开了赵阳真牢房,不由分说便将之提溜起来。 赵阳真已然无反抗之心,只是回望其弟,在其弟担忧的目光中被架上刑架,双手双脚被熟练地绑缚住。 “兄长,兄长……”在赵阳青一声声呼喊中,赵阳真已然消失于昏暗之中。 这是枯燥的牢房中仅有的取乐方式,不少犯人呼着看好戏了。有人赌着赵阳真能不能挺住、叫多少下后昏迷,有人叹息着,有人只是笑着看着。 不久,赵阳真的惨叫声传来。 噼噼啪啪的鞭子开始抽在赵阳真身上,初时觉得一阵火辣,几息之后钻心刺骨之痛疯狂涌入大脑,赵阳真还来不及喊叫,便又有一鞭子抽来。 赵阳真哪受过这般,便声嘶力竭叫了几声,耳畔还能听到赵阳青“兄长,兄长”的呼喊声,只是听着这声音感觉越来越弱一般,在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中,一时难以支撑昏死过去。 昏迷中赵阳真迷迷糊糊看到了一群兵卒冲进赵宅中,钟伯他们正待上前便被一刀搠翻在地。父亲在床上休养,母亲听到室外动静刚刚打开门便见到几个兵卒,还未喊出“你们,做……”,便被一刀搠倒在血泊中,父亲翻身上前也是这样的结果,父母皆被捅杀,倒在血泊之中。 自己只能无奈地眼睁睁看着。 忽地觉得一身入骨的疼痛袭来,立刻转醒过来。原来是狱卒见他昏迷,用盐水泼了他一身,盐水渗入新伤口滋味自不必说,疼得赵阳真呼呼地喘着粗气。 “小子,你不是骨头硬吗,爷们给你松松如何,哈哈哈”狱卒说着便将赵阳真解下扔回囚牢中。 “真他娘不耐造,细皮嫩肉的我就说不得行。” 囚犯们打趣的笑闹的声音此起彼伏,接着又是狱卒鞭打栏柱的声音和呵骂声。 …… “小哥,你这算好的了,只是几鞭子还好。” “就是就是,你看要是我等上去,说不得要被穿个琵琶骨。” “那群杂碎认得琵琶骨吗?不过是群狗而已。” “李老四,怎么说那也是人家吃饭的家伙。” 一众江湖人又调笑起来。 …… “兄长,兄长,你怎么样”,赵阳真被扔回囚牢中,其弟便跪行到栏边。 “无碍,还不如我在山中摔伤、撞伤、划伤,你不要担心”,赵阳真费力地挤出一丝笑意安慰道,其弟却不由双目垂泪,泣声起来。 看着眼前透着寒意的刑具,赵阳真知道这并不是结束。阳光洒在脏到发黑的囚牢中稻草上,耳畔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赵阳真转头看向其弟,心中暗想不知是否还有重见天日之时。 夜间,皎洁的月光透过狭小高高的窗透入监牢之中,一侧月光落地,并借着新添灯油的闪烁火光赵阳真第一次认真审视监牢的样子。深长而幽暗的廊道,粗大的栅栏杆围着一间间牢房。 一侧尽头是审讯所用堆积着各种骇人心神的刑具之处;另一侧尽头是厚重的加了铁皮包裹的大门,每次打开都能听到沉闷的声响,旁边安置着一些桌案,狱卒们平时就在那儿吃喝休息。 赵阳青所在牢房隔在赵阳真与陈丛云之间。往陈丛云所在之处望去,但见其起身伫立透着高窗看着窗外的月亮,手上戴着铁链镣铐,稍微一动便叮当作响。 似乎感受到了赵阳真的目光,陈丛云侧过头来,看向赵阳真。二人目光相接,面目方正,浓密胡须络耳,左侧一脸留着浅浅的似刀剑伤痕,目光凌厉沉稳,给赵阳真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即便身在囹圄之中也不失庄严,原来这便是江湖豪侠的模样。 “娃娃,你阖家被灭之事我已然知晓,且不论我等江湖之人,这监牢之中尽半数之人都蒙着冤屈,蒙冤之人既然来了若无转机,想要全须全尾出去断无半点可能。你若想要出去,则必要熬过这一段时间的折磨。” 赵阳真听此言语,听到此处,四观四下静谧,心中正待疑惑陈丛云此言语竟未惊动他人,如自己一般普通人便罢了,而江湖人等竟也不曾察觉。 正在惊疑之间,便听到耳畔声音继续响起。 “不用看了,此声乃是传音入耳,武夫手段,他人难以察觉的。” 赵阳真本是聪慧之人,立刻明白过来,对着陈丛云处便跪拜叩首下去,口中虽不言语,其意已达。 “我便教你吐纳之法,此为武夫修习小道,虽不能使你有硬抗刑具之能,却能助你快些恢复。你且听好,人体周身由上及下、由内及外,自成循环,气息动处血脉相循,此法可以气息鼓动调助气血循环,助你捱过此些磨难。” 赵阳真得陈丛云传授方法,即刻开始尝试此吐纳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