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沌之中,姜宁只觉得身心俱疲。 不想再理会是非纷扰的她却断断续续地听到有人在哭诉求饶:“冤枉啊!二小姐,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她无力地驱赶着,没想这个声音反倒变得越来越清晰。 谁?! 是谁在说话? 姜宁想要喝止,可声音却卡在又干又涩的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就在她觉得又焦又燥的时候,一阵剧烈的摇晃将她唤醒,伴随而来的是另一个急促的声音:“小姐!快醒醒!” 姜宁缓慢地睁开了眼,却瞧见了自己的贴身女官杜鹃。只是此刻的她梳着双丫髻,光滑稚嫩的脸上瞧不见一丝小细纹。 杜鹃什么时候返老还童了? 姜宁诧异地坐起,却发现眼前的景象像极了少时借居永安侯时的闺阁陈设:挂着水墨鲛纱帐的拔步床,垂着珠络的落地羊角宫灯,和人等高的水银穿衣镜……还有窗台上那两条在琉璃缸中悠闲摆动着尾巴的大眼泡金鱼,那是十二岁那年大舅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姜宁原本混沌的脑子变得更加混乱了。 她趿了鞋子,直奔穿衣镜,然后在镜中瞧见了一个十二三岁的身影。 这怎么可能? 姜宁不敢置信地抚脸,镜中人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今夕何夕?”她惊恐地看向身旁的杜鹃。 杜鹃虽不明白自家姑娘为何会这么问,却还是老实回答:“承……承运六年八月二十二……” 姜宁彻底惊呆了。 赵羿的年号是永顺,而承运是他父亲孝宗皇帝赵旦的年号。 承运六年……正是她十二岁的时候……难不成她重生了,回到了过去? 这个荒诞的想法刚浮现在姜宁的脑海,就被杜鹃打断了,她急得哭道:“小姐,您还是赶紧去救救喜鹊吧!二小姐正在对她用刑!” 喜鹊?! 姜宁就想起那个和杜鹃一样,陪着自己从蜀中到京城来的小丫鬟。天生一张圆脸的她,嘴甜又勤快,很是讨人喜欢,却因为被人诬陷而死。 所以……她未醒之时听到的那个求饶声是喜鹊? 一想到这,姜宁哪里还顾得上其他,随手披了件衣裳就直奔了后院。 福安堂的后院里,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双手夹着拶(zan)指跪在石子地上哀求,可围着她的那几个婆子却不为所动。 一个和姜宁差不多身型,穿着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却大声叫喊:“给我用力夹!我就不信她不说实话!” “二小姐,我真的不知道啊!”跪在地上的小丫鬟正是喜鹊,在那些五大三粗的婆子身前显得十分瘦小。 “居然还敢嘴硬?”那粉衣少女却不肯罢休,“今日你去过我屋里后东西就丢了,不是你又是谁?” 那些婆子听了粉衣少女的话就收紧了手中的绳索,喜鹊手上的拶指就收得更紧了,伴随她痛哭的哀嚎,原本纤细的手指就变得血淋淋的。 “小姐,您快救救喜鹊吧!”瞧见这一幕的杜鹃都要急哭了。 可姜宁瞧着那粉衣少女的背影,神情却有些恍惚,脑海里回响的全是前世江宛如说的那些话。 其实,她一直将江妍当亲人,即便年少时她们总在针锋相对,可她从未将那些事往心里去。所以后来江妍需要她帮助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用她皇后的身份为江妍的和离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可没想到,大归后的江妍对她的敌意还是那么大,竟挑唆亲侄女江宛如来背刺她。 如今再见到江妍,姜宁的心情就很复杂。她怕自己因前世的事迁怒于今生的江妍,又怕今生的江妍和前世一样一心要与自己为敌。 “小姐?”见姜宁没有反应,杜鹃再次轻唤了她。 姜宁这才回过神来。 眼前的这一幕她并不陌生。 当年,江妍不知道从哪得了一颗鹌鹑蛋大小的夜明珠,一到夜里就爱不释手。不曾想,有一天这颗珠子却突然不见了。因为没在长辈面前过过明路,丢了夜明珠的江妍不敢声张,只得私下里找寻。可不知为何,她就认定了喜鹊是偷盗者,对喜鹊更是严刑逼供。喜鹊为了自证清白,竟一头撞死在后院的石柱上。 但让姜宁最为气愤和不值的是,就在喜鹊去世的半个月后,江妍屋里的丫鬟却在她的床褥下找到了那颗夜明珠。江妍兴奋得让厨房做了桌席面,和一屋子丫鬟欢庆到了深夜,唯独忘了之前为此而丧命的喜鹊。 这一次,姜宁自然不愿意让悲剧再重演。 于是她让杜鹃附耳过来,小声低语了一番。 杜鹃听后满脸的惊愕,但还是听从了她的吩咐,转身跑开了。 待杜鹃离开后,姜宁这才从藏身的地方从容地走了出来,她朗声道:“妍表姐,我屋里的丫鬟犯了什么事?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 听得动静的江妍转了身,瞧见了孤身一人的姜宁便不屑地道:“我的事,你少管!” “这可不行,你还扣着我的丫鬟呢!”如果她和江妍之间没有和平相处的可能,姜宁就觉得没有相让的必要。 “你的丫鬟?你的丫鬟偷了我们小姐屋里的东西!真追究起来,你这个主子也脱不了干系!”江妍身边就有婆子接了话。 姜宁认出了她是贴身伺候江妍的葛嬷嬷,前世正是她从中挑拨,才让自己和江妍之间无端生出那么多事来。 “掌嘴!”姜宁本就想激怒江妍,自然就不会放过挑刺的机会,“我问你话了吗?主子间说话的时候有你插嘴的份?” 葛嬷嬷的脸瞬间就憋得通红。 她在永安侯府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了,就是二夫人都不曾和她说重话,如今却被个乳臭未干的人训斥,她几时受过这样的气? 谁知姜宁见她不动,又板了脸道:“怎么?还要我动手吗?” 葛嬷嬷就更尴尬了。 姜宁是主,她是仆,姜宁抓着她的错处要惩罚她,她还真没法躲。 可众目睽睽之下,这一巴掌要是打下去,她在永安侯府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她手底下的人又会怎么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