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黑猫嚼嚼的吧唧声。　　是咕噜咕噜的肚子声，才把两人拉回了现实。　　『唔。』苏晓樯的脸上一红，像是为了解释自己刚刚略显痴女的举动，捂住肚子小声道，『我饿了。』　　江守云散去脑海中混乱的思绪，抬头看向墙壁上的挂钟：『已经七点了，晚上吃点什么？点个外卖，还是出去吃？』　　他们两个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就在列车和飞机上吃了点快餐。　　苏晓樯的眼睛转了转，答非所问道：『家里还有点米，冰箱里还有猪肉和鸡蛋。』　　江守云手艺很好这件事，她都已经听说多少次了。　　江守云知道她想让自己在家里给她做饭吃，但是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顿时无语道：『这点东西做蛋炒饭都不够用。』　　苏晓樯站起身，从善如流道：『那就一起去买点菜回来。』　　『那你要洗碗。』江守云笑道，『外面下雪了，换厚一点的衣服吧。』　　『好！』女孩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正要起身换衣服，却被抓了抓袖子。　　『喵呜。』　　低头看去，小黑猫睁着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哎呦。』苏晓樯顿时心都化了，『你也要去啊？』　　『喵。』　　『好，我换个口袋大一点的衣服！』　　江守云在一旁笑眯着眼睛，看着一人一猫无障碍对话。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新奇，让他发自内心地感到宁静。　　刚在一起的情侣，哪怕什么都不做，哪怕什么话不讲，只是安安静静听着对方的心跳和呼吸，都可以温存许久，享受其中。　　咔嚓。　　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苏晓樯已经换上了一身波西米亚风的驼色羊绒大衣和直筒鹿皮靴子，脖子上依然裹着江守云送她的那条白色山羊绒围巾。　　很多人都摸不清她穿衣的风格，反正每次看到都让人眼前一亮，那些小姐妹都觉得她家里有整整一个步入式更衣间的衣服让她对比搭配。　　『你想吃什么？』江守云把门关好，随口问道。　　『还可以选吗？』苏晓樯将月明放进大衣的口袋里，闻言顿时感觉一阵惊喜，如数家珍道，『我想吃开水白菜、文丝豆腐、龙井虾仁、东坡肉、软兜鳝鱼……』　　『伱当吃国宴呢？』江守云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我问的是月明。』　　『喵~』似乎是听到了有人叫自己，黑猫的小脑袋从口袋里钻出来，喵喵地叫了一声。　　『好，那今晚咱们就吃鱼。』江守云从善如流地回道。　　『我也喜欢吃鱼。』苏晓樯不服气地嘀咕道。　　走出单元门，女孩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微微仰头看向天空。　　有些微微的风，雪花飘落在微红的脸上，一瞬间就融化了，顺着脸颊缓缓流淌，从冰冷到微温。　　抬起头，本该漆黑一片的天空竟有隐隐的光，雪花无边无际，飘飘洒洒地落在每个角落里。　　远处是裹紧衣服呼出冷空气的过路人，一些调皮的孩子们还在弯腰凑雪球，红润的脸蛋上满是天真的笑意。　　路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光滑的雪层上泛着清冷的光，看上去完美无瑕，苏晓樯犹豫了许久，居然有些不忍心踏上去。　　『没想到这座城市也会下这么大的雪。』江守云嘴里的话语一出口，便化作雾气随即被风吹散。　　如果不算格陵兰之旅的那一次，这是他长大以来见过最大的雪。　　这座常年被雨水笼罩的滨海城市，今年居然十分难得地被冰雪覆盖。　　咯吱…咯吱…　　苏晓樯终于还是迈出了第一步，脚下传来的细微声音很是有趣，脸上也绽放了孩子一样的笑容。　　『走吧。』江守云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笑了笑，没有说开车买菜之类坏气氛的话。　　因为才一出门，女孩就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小手很灵巧地钻进了他的口袋。　　江守云没有来得及闪避，能感觉到那只小手冰冷，便下意识地握紧捏了捏。　　女孩子的手当然要柔柔嫩嫩的。　　有个词叫柔荑，说的是植物初生的嫩芽，后来常用来比喻女孩子的手，柔嫩洁白，纤手一双。　　比起男人的手，女孩的手天然就小几号，握起来有种特殊的触感，感觉让人有些爱不释手。　　『这算是我解锁的男友权限吗？』江守云把口袋里牵着的手伸出来，微微笑道，又捏了一下。　　『……你不要乱捏呀！』　　突然就被轻轻捏了一下，下意识挣一下却没挣开，苏晓樯抿着嘴看向别处。　　感觉心里砰砰砰在跳，不由耳朵尖有点发红，很心虚地挽了挽头发。　　『有点冷，走快点吧。』　　只是江守云已经迈开了步子，她也跺着小碎步紧跟着快走了几步。　　细碎的雪被风夹着乱吹，打在脸上和刮刀子一样，恨不得把脸缩进围巾里。　　该买个口罩戴着……　　一边跟着他往前走，一边心里这样想着。　　苏晓樯用一只手紧了紧围巾，视线放到两人牵着的手上面，出了会儿神忽然无声地笑了。　　她想起自己曾经多少次做梦，像这样拉着这个男孩的手走路，梦里沿河的小路上满是雾气，根本看不清他们要走到哪里去。　　哪怕如此，她依然走得心满意足，飘飘欲仙，因为她拉着那只手呢，温暖的、宽厚的手，关键那是江守云的，是她喜欢的人的手。　　不过在那个时候，她跟江守云最大的肢体接触，也就是递个东西的时候指尖相碰，哪怕如此，也会让向来豪爽的小天女红了脸。　　『哼哼，真是丢人。』　　念及此，苏晓樯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旋即微微抬头，看向身前男孩的侧脸。　　夹雪的寒风从他脸侧吹过，带着轻薄无垢的雪花，如精灵般环绕在身边，絮语轻抚。　　一件黑色的薄呢长风衣，像是根风里弯曲的竹子，筋节强硬，淡淡的天光在他脸边镀上一层晕。　　苏晓樯注意到他的额发被融化的雪水浸湿了，湿漉漉的，微微挡住了眼睛，让她想把湿透的额发拨开看他的眼睛。　　她那个时候哪里能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真的能握着这只手，而且还是被一把抓住了？　　而且还抓得那么紧，好像生怕把她丢下。　　以前接近他的每一步都很漫长，漫长到时间近乎凝滞。　　现在站在他背后，那背影触手可及。　　好像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管，他就会安排好一切，她只要跟着就可以了。　　这让苏晓樯在满足之余又有一种幻觉。　　好像两人就是普通的情侣一样，成家以后的生活大抵也是如此。　　这种莫名的感觉，让她的心里狂跳，像是塞进几百个小青蛙，使劲地跳，跳得乱糟糟的。　　可惜，这个小区的地理位置很好，周边的各种配套设施齐全。　　最近的超市离的不远，走路几分钟也就到了。　　江守云很快就停下了脚步。　　『到了。』他忽然转身侧头，正好对上苏晓樯傻愣愣的眼神，笑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苏晓樯悄悄把目光收了回来，看向路旁的咖啡厅。　　落地窗后，靠桌女士手中的咖啡杯热气微微升起，就像她心里冒出的温暖气息。　　雪花渐渐披在她的肩上，轻飘飘地感觉不到一点重量，也感觉不到冷。　　进了超市以后，温度骤然上升，外面的寒意被一扫而空。　　苏晓樯又有点忍不住想揩油，帮他动动头发擦擦眼镜什么的。　　只是，很可惜，江守云的眼镜上没有完全雾气。　　『冷静冷静，来日方长……』苏晓樯小声嘀咕了一句，抬头看向面前的超市。　　傍晚这会儿买菜的人不少，虽然超市就在家附近，但她对这里还是挺陌生的，平时买菜都是家里的阿姨去买，她不会做饭只会吃，最多就是帮着洗一洗碗。　　相仿，江守云的厨艺确实不错，砍价什么的他也会，不过现在手里富裕了，唯一的标准就是菜要新鲜。　　其实单纯做饭的话，倒不是很累，真正累人和耗时间的，是买菜和收拾的过程。　　『老板，我要一条鲈鱼。』　　『这条可以吗？』　　『嗯……太大了，稍微小一点，两个人吃就够了。』　　『我看看……那就这条？』　　『好，麻烦帮我处理一下。』　　『没问题。』　　苏晓樯抱着月明，小黑猫和她一样，眼睛左看右看的。　　水池里游动的鱼偶尔甩一下尾巴，水珠溅到它的脸上，它就伸着舌头舔一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条鱼，伸出爪子想要去抓，结果被苏晓樯牢牢地抱在怀里。　　『是要做清蒸鲈鱼吗？』苏晓樯眼巴巴地问道。　　『嗯，清蒸简单，你有什么忌口吗？』江守云点了点头，拿出钱包付款，接过老板杀好的鱼。　　袋子有些腥水，拿在手里略微有些弄脏手的感觉，苏晓樯不介意想帮忙提着，但是被江守云拒绝了。　　她就只需要抱着猫就行了，跟在他旁边像小跟班似的。　　苏晓樯不动声色地慢慢走，余光能看到他结实的肩膀和胸膛，偶尔也能遇见同样是一对恋人来买菜。　　人家都是女生负责选菜，男生当工具人负责提菜，一副和谐友好的画面，他们这般倒是与那些恋人倒是反过来了。　　这种感觉怪奇妙的，安全感和呵护感十足，让她有些上瘾。　　只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　　一个提着竹篮的女人看到苏晓樯时愣了一下，再看到她身旁的江守云后表情更是变得怪异，旋即便躲在货架后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　　寒冷的夜，丽晶酒店依旧灯火鼎盛。　　黑色西装革履、成功人士做派的宾客们从一辆辆豪车上下来。　　侍者们穿着单薄却依然面带微笑在酒店的门口排成一排，红艳的服饰如同曼陀罗盛开一般将其打扮成亮丽的桥梁。　　宾客们的皮鞋踩踏在红毯上，就像是大步地迈向世界彼岸。　　桌椅有序地摆在室内，整个大厅的色调整体由金色和红色组成，一众宾客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水晶吊灯贴着金粉放散出温暖近乎阳光的光线。　　散射的灯光流转在珍珠项链与百达翡丽潜水表上，折射的亮斑将每个人都映得靓丽堂皇、纸醉金迷。　　那皎白的月光迷蒙在女人的脸上，灼热融金的灯华披在男人的肩上，呼吸、汗液与胭脂、香水融化了，肉眼可见的腾腾热气升到了天上，寒潮都被那纸醉金迷的气味冲散。　　聚集在这场盛宴的都是能称为上流圈子的人，在这里他们能得到与身份相匹配的放纵堕落。　　组织者邀请他们参加这如朝圣聚会般的盛宴，他们都将其当做自身权贵得到了承认的象征。　　『哈哈哈，下次一定，不要送了……』　　苏建国脸色涨红且满身酒气，跟身旁簇拥的人群说笑而出，摆了摆手让其他人快点回去。　　一番寒暄，曲终人散。　　最后只留下他一个人，还有外面候着的司机。　　『苏总，要回酒店吗？』司机立在一旁，轻声问道。　　苏建国站在马路边，双手抹了一下脸，醉醺醺的样子尽散，深深地叹了口气：『还真是一群会见风使舵的王八蛋，上个月还一副瞧不起我的样子呢。』　　司机站在旁边不说话，静静等待苏建国骂完。　　因为今年的房产问题，煤矿开始大幅贬值了，他也发了老大的脾气。　　结果，一波三折，不仅因为国际局势问题，锰矿和铁矿又升值了，煤矿亏得钱一下就弥补过来了，甚至还多赚了三倍。　　而且，明年的亚洲矿业未来发展峰会，苏氏矿业居然被邀请作为本地代表产业参加，而不是像往年那样邀请黑太子集团。　　苏氏矿业以前几乎垄断了这座城市的矿产生意，但在黑太子集团面前也就是个『弟弟』的水平，怎么会毫无征兆异军突起抢占了黑太子的资格？　　这个消息瞬间就引起了行业内那群嗅觉异常灵敏的家伙，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都向苏氏矿业游了过来。　　矿是脏的，人沾着矿就沾着脏，做矿产生意的，难免明的暗的都会踩上那么一些，手中握着的资源和圈子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他们想要调查一些信息，白的黑的双管齐下，只需要半天就能挖得清清楚楚，甚至让诺玛来搜集本地的情报，都不一定比得上他们这种地头蛇中的地头蛇。　　但是，查到最后，甚至包括黑太子集团在内，所有人都噤声了。　　因为他们查到了背后庞然大物的一角。　　——洛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