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一剑重创的公孙璞,成蟜的心中已是冰凉一片,连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难道他就要葬身此处了吗? 『杨护军,我这颗人头你就拿回去吧,不过,在此之前,有个问题,我想知道答案。』成蟜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樊於期,走向杨明道。 『你想知道什么?』杨明倒持天问道。 『你与赵太后到底是什么关系?』成蟜低声问道。 在檄文之中,他将杨明编排成赵姬的儿子,只是一招闲棋,若是是为了让朝堂上下猜忌杨明与赵姬之间的关系,倒也算是有所收获,若是没有,也没损失什么,但杨明的反应却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杨明竟然只是因为这件事情,一路追杀他四百里。 成蟜不知道杨明是如何对他穷追不舍,但在方才的言辞之间,他却知道,原因应该是出在了那篇檄文上。 『我是她男人。』杨明唇齿轻动,一缕若有若无的声音出现在成蟜的耳边。 『嗯?』成蟜瞬间睁大了眼睛,杨明所说的事情对他所造成的冲击实在太过巨大,大到他全身的神经在一瞬间竟然都没能反应过来。 ‘我是她男人’,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下一瞬,成蟜就反应过来,随即就是大笑起来:『好,好,好,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好的很,好的很。』 『世间竟然会有如此奇妙的事情。『成蟜大笑着,甚至连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我的好王兄啊,你可能想到吗?嘿嘿,哈!成蟜拜见叔父,你可要好好活着啊,叔父大人,可要照顾我我那亲爱的王兄。』成蟜说话间,戏谑十足地对杨明拜见道,随即横剑摸向了自己的脖颈,随着鲜血涌出,世间虽有长安,却再无长安君。 樊於期看着横剑自刎的成蟜,脸色间已是灰白一片,成蟜已死,他的追求已经没有了价值,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 『你不用急着求死,先把他给埋了吧。』杨明挥掌在山涧中打开一个深坑,对准备拔剑自刎的樊於期道。 『你不是要带长安君的首级回去吗?』横剑于脖颈间的樊於期手掌一顿,极度意外道。 『人头很好玩吗?血糊糊的,人既然已经死了,还是入土为安吧。』让杨明拿着一个学呼呼的人头回去,他可没有这样的爱好。 『多谢。』樊於期闻言,躬身拜谢道。 人死,得以全尸而入土为安,对于现在的成蟜的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杨明此举,可以说是全了成蟜这位长安君最后的颜面。 樊於期随即抱起成蟜的尸体,放入了深坑之中,以手为工具,为成蟜堆起了一个小小的坟头。 在另一边,在见到好友公孙璞被杨明一剑重创而倒地不起时,旷修并没有逃走,而是主动献身来到了杨明的面前。 『赵国旷修见过杨护军。』背负瑶琴的旷修拱手道。 『你倒是重情重义,这个时候没有想着逃跑。』杨明打量着旷修这个赵国第一,甚至可以说是天下第一的琴师道。 『好友在此,怎能独自逃跑。』旷修回答道。 『那你是准备和他一起赴死吗?』杨明森然道,莫名其妙出现的旷修与这个名家高手虽然不见得给杨明带来了什么麻烦,但此等行为还是让杨明十分不爽。 『在杨护军动手之前,旷修有一事相托,还请杨护军应允。』旷修道。 『你们琴师的脑袋都是如此有趣吗?我要杀你,你还有事要请托于我?』杨明指着自己的额头道。 『杨护军能够让长安君得以全尸,入土为安,想来定是身具君子之风,我这件请托之事,杨护军应该也会应允。』旷修不卑不亢地说道。 将音律学到旷修这般境界的人,果然是在思维方面已经超出了常人的想象,这样的人,很难去形容他是怎样的一种存在,是愚,还是诚,完全是在什么人来看了。 『什么事?』杨明问道,旷修这样的人,倒是不免让他生出了几分好奇,毕竟,像是旷修这般看似迂,实则诚到了极限的人,可是这个时代独有的特色,在随后的时空中,几乎是绝迹一般的存在。 『我就一卷琴谱名为高山流水,乃是先师所传,我的性命虽然不重要,但我却不能让高山流水的传承就此断绝,成为千古绝响的遗憾,还请杨护军以后找一个机会,将此卷高山流水赠与燕人高渐离。』旷修说着从宽带的袍袖中拿出了一卷竹简。 『高山流水,确实不能成为千古绝响。』杨明摄过竹简,打量着可能是全天下为此一卷的琴谱,在它的身上,可是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还请杨护军务必将其交给燕人高渐离。』旷修再次躬身请道。 『燕国吗?我会去的,可惜却不是现在。』杨明沉吟道。 『杨护军?』旷修愕然。 『这卷琴谱我收下了,至于你,世间这么有趣的人可不多,摘了你这颗脑袋对于我来说,虽然容易,但再想让这个世界中长出这么一颗脑袋,可没有那么容易,未免让这个世界少了几分光彩。』杨明看向旷修道。 旷修这般几乎将音律之道走到极限的存在,也算是七国的一笔财富了,而且,对于杨明来说,他也实在没有什么威胁性,想到方才听到的那缕琴声,杨明也不是不能放过他。 至于公孙璞,名家的身法杨明还是很有兴趣的,取自名家名实之之变意境的身法,在虚实之间的转换之能,绝对是这个世界可位列前三的身法,杨明与惊鲵之前所创出的粗浅版分身魔影,在名家的身法面前可还差得远。 尤其是,在名家的身法之上,杨明还看到了另外一种可以超越的武功,那种武功,虽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但未来也不是不能出现在这个世界。 旷修看着杨明,饶是他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此时也是忍不住生出惊喜,若能活着,谁又想死呢?他并非不怕死,也非不贪生,他只不过有比生命更加在意的东西而已。 『那公孙兄?』旷修试探道,公孙璞是他的至交好友,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将其丢下。 回应旷修的只是杨明离去的背影,在经过樊於期的瞬间,一道掌印劈下,樊於期的尸体倒在了成蟜的小坟头前。 旷修看着杨明的背影,方才那个放过他与公孙璞的人,似乎根本不是杨明一般,在方才的一瞬间,旷修甚至以为杨明是一个江湖侠士,但那毫无犹豫劈杀樊於期的一掌,却让旷修意识到,杨明依旧是那个杀伐果断的秦国左庶长。 『公孙兄?公孙兄?』见杨明已经离开,旷修也不做他想,现在他更关心的好友公孙璞的情况。 『唉,轻着点,轻着点,很痛的。』被旷修以一种十分奇怪的姿势抱在怀中的公孙璞抽出了脸颊,让其面门上中分而下的剑痕显然更加的狰狞了。 『公孙兄,你怎么样?』旷修追问道,公孙璞现在的情况,看起来似乎不像是一副要死的样子。 『差一点,差一点,他若是再补上一剑,我这条性命就没了,只是可惜了我这么一张英俊的脸了。』公孙璞摸向自己的额头鼻子,那里的剑痕虽然不深,但必然会留下伤痕,可以说,他已经毁容了。 『你现在还有心思关心这些?』旷修哭笑不得道。 『人是不是走了?』公孙璞问道。 『已经走了。』 『呼,看来这条命是保住了。』公孙璞不由长松了一口气。 杨明那一剑,直接破了他最强的身法,那一瞬间,他就知道,杨明想要杀自己,甚至不用出第三剑,想到当时的绝望,公孙璞就有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李牧误我啊。』公孙璞在旷修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只觉得胯下隐隐作痛,还好,剑痕止于小腹,要不然那里被切了一下,可就真的生不如此了。 公孙璞之所以出手相助成蟜,根本不像是农家那般,是受人之托一般,他纯粹就是因为觉得自己能够在杨明手中救下人,毕竟,名家的身法在百家中,是位列前三的存在,救人、逃命,本就是他们最擅长的事情。 况且,秦国要追杀的人,赵人去救,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而且,在李牧那里,他曾听说过杨明,杨明后来的战绩,他也知道,只是,他知道的终究还是太少了。 『你那视若性命的高山流水?』公孙璞看着自己的好友,他很清楚高山流水对师旷的重要性,但现在,高山流水却落在了杨明手中。 『高山流水一直都在我这颗脑袋中,至于那卷高山流水,想着应该也没人能够从他手中将其抢走,至于他是否将高山流水送给其他人,其实对于我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若是有人能够弹奏出高山流水,我在这个世界上岂不是又多出了一个知音之人。』旷修豁达道。 『相对于高山流水流传出去,我更害怕的它的失传。』 『先别说了,那可还有一具尸体,把人家埋了吧。』公孙璞看向不远处的尸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