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 乾清宫的东暖阁里,其余人等都被屏退出去,弘治皇帝坐在御案后头听着箫敬的汇报。 『据奴婢查探,皇爷的镇纸和砚台,被殿下押当给了东城的万盛元当号,得银五万五千两,赎当是七万两』 听到这两个相差一万五千两的数目,朱佑樘登时就有些坐不住了,瞪大眼睛道:『这京城的商户竟如此的黑心?只这一出一进,竟牟取了一万五千两的利润?』 说着,他这心里紧跟着就疼了起来,又不禁恼怒,其中还掺杂着嫉妒的情绪,『哈,朕总算晓得我大明太祖为何要打压这帮商人,果真是无奸不商,真是让朕见识了。』 箫敬小心翼翼道:『皇爷,这些当号一向如此,也一向是如此牟利,更别说这万盛元还是京师最大的当号,据说朝中许多公卿大臣都与其有些许的渊源』 『又是官商勾结?』 『.奴婢不敢说官商勾结,但每年的一些孝敬是有的,这也属于是常例,只是这万盛元给的会多一些。』 『呵』 弘治皇帝嘴角噙出几丝嘲讽般的冷笑,又很快的敛去。 常例? 那冰敬、碳敬不就是所谓的常例。 呵,不过是打着常例的名头收受贿赂罢了。 『皇爷,可否要去那万盛元的当铺把东西赎回来?』 闻言,朱佑樘眼角跳动两下,他也想赎,毕竟是他的心爱之物,用了十多年那是有感情的。 可问题是哪儿来的银子,内帑里就剩下十多万两,宫里这么多人都靠这些银子养着。 能不能撑到夏季还两说,拿出七万两去把砚台和镇纸赎回来,这么多人还怎么活。 更何况当票都不在手里,还有那一万五千两的利息. 箫敬看了眼弘治皇帝,又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若是让东厂和锦衣卫出面,定然不需当票,也不需利息,许是连赎银都.』 话说一半,朱佑樘便忍不住瞪他一眼,『锦衣卫和东厂出面,倒亏你想得出来,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还是嫌宫外不知晓太子偷朕的东西拿去典当的事情?』 『奴婢说错了话,奴婢该罚』 说着,箫敬就给了自己一个大逼斗,还准备再来一个,却被弘治皇帝制止,『罢了,说说那当票被太子藏到了哪去。』 『.』 听到这话,箫敬不禁沉默,直到弘治皇帝有些不耐,他这才开口道: 『据奴婢查到的是,当了东西的当晚,太子就去了司经局洗马的府上,把当票和银契都交给了夏源,前几天两人去当号取了银子,然后开始合伙做生意了.』 『.』 朱佑樘也沉默了,脑海中闪过了那天晚上打儿子的画面,那个逆子被吊在慈庆宫的房梁下面,他用竹条在其背上狠狠的抽打。 目的无非两个,一是让他长个记性,以后永永远远的不要再做偷盗之事,甚至连这等念头也不要有; 二是让这小子说实话,莫要在自己这个父皇面前欺心。 可这逆子倒是嘴硬的很,无论自己怎么抽打,都拒不交代实情,一边声嘶力竭的哭嚎一边赌咒发誓,说当票和银契就是弄丢了,但保证以后帮他帮东西赎回来。 最后他都不忍再打下去,将手里的竹条一扔,转身愤恨的离开,下了结论,这个逆子要钱不要命。 结果 居然是合伙做生意,还是和夏源? 半晌,朱佑樘才终于出声问道:『这二人合伙做的什么生意,竟然需要五万多两的银子?』 『这个奴婢不甚清楚,但猜想这生意许是和砂糖有关,京师东便门顺着通惠河往东十余里之处,他们拿着银子在河道附近买了大片的土地。 又雇了许多人在此处开工建房,还在市面上采买了不少最低廉的砂糖。 而且在京城买了好几间铺子,这些铺子都规模庞大,又都处于京城的繁华地段,应当是花了大价钱,他们还找人在里头叮叮咣咣的装修.』 『.』 朱佑樘再次陷入默然,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做一个疑似和砂糖有关的生意? 要是两人合伙开当铺,他许是都能理解,毕竟有了方才对当铺牟利的认知,他已经晓得这当铺是一个牟取暴利的奸诈商铺,可砂糖能赚银子? 而且这砂糖还不是自己造,竟是采买市面上的砂糖,这两人是想干什么,把别人的砂糖买来,然后再抬高价格卖出去? 是了,两人购买的土地靠近运河附近,或许是想借助漕运之便,从京师购买砂糖,然后运往那些砂糖稀缺的 想到此处,弘治皇帝着实想不下去了,因为那条运河是通向江南的,他虽说久居深宫,但也晓得甘蔗这个东西北方没有,只有南方能种出来。 每年宫里的甘蔗便是南方上供而来。 而造砂糖需要用到甘蔗,也就是说,砂糖是南方所产。 然后这造出来的砂糖,会顺着漕运从南方运往京师,并抬高价格,以此来赚取差价。 但这两个人。 朱佑樘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有些迷糊,『萧伴伴,他们是想做什么,难不成真的是想倒卖砂糖?』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但想来不会是倒卖砂糖,只是应当和砂糖有关,比如做糕点这等的甜』 说到这,箫敬也说不下去了,要是做糕点,那何必要买地,难不成是想把糕点做出来之后,再用车拉到京城的铺子里售卖? 这纯粹是瞎耽误工夫,买几间铺子,请几个糕点师傅在里头做,做好了直接卖,销量还能好些。 『皇爷,是否要把夏洗马召到宫里询问?』 朱佑樘闻言不禁沉吟起来,他这会儿有那么些想当鸵鸟的心思,不太想把夏源召到宫里,生怕到时候得知真的是做砂糖的生意。 若当真如此,岂不等于说五万多两的银子打了水漂,想想都觉得造孽。 而弘治皇帝一向节俭,最是心疼银子,尤其是这段时间更是心疼,都不敢去内帑里查看存银,每每看着银子又减少了一些,都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别说五万两,就是五千两都够他心疼好一阵子。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一定是倒卖砂糖。 而且这几天不一定能把银子全用完,说不准还有剩下的…… 想到这里,朱佑樘豁然开口道:『速去将太子和夏源一道召进宫中,要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