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如此我就放心了。』 瞧着夏源脸上的诚恳,吴东家吁了一口气,说真的,这书里的有些设定是真的有些犯忌讳,又是什么金刀驸马,又是什么安答的。 若是前两年边关太平还没什么,但这会儿正赶上鞑靼犯边。 不过有了后面的决裂,整个话本便成了先抑后扬,让人有种郁结之气尽失,一时间心生开阔之感。 到现在,结合之前的剧情,再加上夏源的剧透,吴东家已经能梳理出这本书的发展脉络。 先是流亡大漠,因为至情至性遭铁木真看重,被封为金刀驸马,接着为报父仇,赴十八年之约而南下,结识黄蓉。 然后为了一雪当年靖康之耻,领蒙古之兵灭金,后头知晓了铁木真欲要攻宋,与之决裂。 最后镇守宋之城池,抵御胡虏。 这是... 这是世之豪杰啊! 吴东家的眼睛亮了,刚开始读这话本时,他还觉得那个郭靖生性木讷,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有些瞧不上这个主角,但现在,他却对那郭靖生出了敬仰之情。 『公子,敢问那個决裂的内容什么时候能写出来?』 夏源想了想后面的剧情,『嗯...等我下回来的时候,那会儿拿着的稿子上应该就有这块的剧情了。』 『好!』 吴东家叫了声好,站起来在内室踱了几步,『只等下回公子送来决裂的内容,我书斋立马刊印售卖!』 他已经能想象到那些读者看到这段内容的情形了,肯定会和自己一样。 不! 自己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身心激动不能自已,对那郭靖升起敬仰之心,而那些人要是看到真实的内容之后,又会怎样? 这时,陈老掌柜掀开门帘进到内室,先是朝着夏源拱了拱手,而后对着胖子说道,『东家,那个人又来了。』 『又来了?』 吴东家的眉头皱了一下,继而又舒展开来,『算了,莫要管他,任由他在那儿站着便是。』 两人的对话说得语焉不详,而且那胖子说话时还往自己这边看了看,夏源的好奇心顿时被勾起,忍不住起身掀开门帘,探出脑袋往外瞧了一眼。 『诶,公子....』 陈掌柜像是想要阻拦,但可惜迟了,夏源这一探头,恰好跟前堂的一个人对上视线。 很眼熟,不过比上次见时瘦了许多,而且看着也憔悴了好多。 那眼珠子红的,还满是血丝,像是连着几天没有睡好觉,又像是寻仇的。 嘶... 夏源一时间头皮发麻,赶紧把脑袋缩回去,这特娘的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只不过眼红的是人家。 『公子啊,你说说你,哎....』说着说着,陈掌柜晃晃脑袋叹息一声。 时间往前倒个二十天左右,那会儿乡试在即,夏源来卖过一次书稿,从那天走了之后,这个书斋每天都会迎来一个人。 确切来说,是一个不大对劲的人。 连着二十余天,日日都来,每天风雨无阻,而且每次过来,他只打听同一件事,那个列算式的小相公来没来? 掌柜等人一琢磨,列算式的小相公,那可不就是夏源么? 不过拿不准这人是来干嘛的,又瞧着他这个称呼好像和夏源不认得,就一直推脱着说没来。 当然,也确实是没有来。 这人倒也干脆,闻言点点头,说上一句,『若是他来了劳烦知会我一声。』 说完就从书架上找本书,完事再找个犄角旮旯,往那儿一站,接着就开始看书,一直看到黄昏日暮,书店要打烊的时候,他掏钱把那本书买下,最后转身出门。 第二天又跑过来,如此往复。 『老夫本想拦着你问问,先把这事问个清楚,看你和那个怪人是个什么关系,谁知道公子你这么心....』 老掌柜话说一半,就被夏源给打断,实不相瞒,他这会儿有点慌。 不禁语速极快的说道:『掌柜的,你这有没有密道或者后门啥的,我好赶紧离......』 正说着,王守仁就毫不客气的掀开门帘冲了进来,随后一把抓住了夏源的衣袖。 他娘的,又被抓住袖子了。 上次忘了剪,这次回头我一定要剪了这个袖子! 王守仁瞪着双血红的眼珠,嘴里微微喘着气,这一个月来,他几乎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他前两年刚中了进士,现在于工部观政,虽然没有实权,也很清闲。 但每天清早要去衙门里点卯,等点完了卯,还要在衙门里待上几个时辰,然后转道跑来书斋等着夏源,晚上回家之后接着思考。 终归是血肉之躯,又不是铁打的,这一个月起的又早,睡得又晚,还要整日里思考。 导致他的身子骨都弱了不少,这才导致只跑了这么短短一程,就不由的喘起气来。 跑是没法跑了,夏源心下叹息一声,脑袋缓缓的转过去面向王守仁,顿了顿,悠悠说道:『王兄,伱瘦了啊......』 王守仁这会儿气也喘匀了,但却没对这句话做出回应,反而是松开夏源的袖子,随后整整自己的衣冠,朝着夏源深施一礼,诚恳道: 『上次见面,小先生曾说知行合一,这四个字可谓字字珠玑,令王某茅塞顿开,大受启发。 但王某还有一事不明,朱夫子曾说格物穷理,可我愚笨,探究半生依然想不通这理在何处,又是何物,还望小先生教我。』 这一席话说的夏源心里是喜不自胜,当然,他兴奋的点并不是圣人冲自己求教,而是王大圣人说话条理清晰,这代表什么,代表王圣人没疯啊。 没疯就好,如此,他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可算是落下了。 至于理是何物..... 这个夏源是知道的,上辈子许多无良营销号都说王阳明的心学能教人成功。 作为一个被社会百般折磨的社畜,他当然要去网上搜搜看,看一看王阳明的心学到底是怎么教人成功的。 当然,成功是不可能的,王大圣人本人确实很成功,人生履历很彪悍,但他的心学跟成功学没有半点关系,或许说是哲学还能靠点谱。 理是何物,心即理。 这是王阳明在龙场悟道时所得到的感悟。 『我...』夏源想说我不知道,心即理这三个字应该留着等数年之后,等王圣人到达他人生的低谷,在那个名为龙场的地方去豁然顿悟。 但瞧着王守仁那张憔悴消瘦的脸,迎着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他又迟疑了,这明显是被折磨的不轻啊。 若是不说,不知道王圣人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纠结半晌之后,夏源终究还是说出了口,『心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