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队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着我说:“这事我们局里会查清楚。” “那你们可得好好查查,毕竟我是被害人。”我漫不经心的抬头回道。 陈队冷笑一声说:“呵呵,行,肯定还你一个公道。” 话音落下后,陈队和小袁转身就离开了审讯室。 我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再次从面前小桌板上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一边抽着一边静静的等待着。 “陈队,方有德这人太他妈鬼了,咱还没问,他就严丝合缝的主动把事给交代清楚了,这样咱太被动了!”审讯室外,小袁扭头恶狠狠的从单面镜里看了一眼审讯室里的我,气急败坏的道:“最他妈扯淡的是他明明是犯罪嫌疑人,愣是被他三言两句的把自己给定位成了被害人!” 陈队站在单面镜前阴沉着脸观察着我,回答说:“这人半年来一直在和我们打交道,咱怎么办案、口供怎么录他快比我摸的都清楚了!咱去华府山水抓他的当天晚上局里肯定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要不然他也不能提前得到消息就给跑了!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陈忠的案子他肯定知道,要不然他当初不能跑……但他妈好死不死的出了个王府街枪击案,这么一来他就把所有的事全都顺理成章的推到了枪击案上面!” “局里肯定有个鬼!”陈队摸着下巴,瞪着眼珠子,破口大骂道:“当晚知道要对方有德进行抓捕的就咱们这些人,这案子肯定没完,一个个的查!查出来以后先他妈扒皮,然后再送看守所!” 小袁嘴角微微一抽,随后询问道:“咱现在怎么办?刚才我提过陈忠的事,方有德完全表现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正常审他肯定没可能了,你这样……!”陈队思索片刻,低头小声对小袁交代了起来。 半个多小时以后,审讯室的门被人推开。我抬头扫了一眼,发现进来的不是陈队,而是刚才和陈队一起的小袁与另外一名刑警。 “我能走了吗?”我弹了弹裤子上的烟灰,漫不经心的询问道。 小袁把口供本摔在桌子上,拉开椅子坐下后开口说:“你可能一时半会走不了了。” “……”我顿时愣住,皱眉看向小袁。 小袁注视着我,直言问道:“陈忠死了,你知不知道?” “陈忠死了??”我瞪着眼珠子,很惊讶的问:“他怎么会死了呢?不是跑了吗?” 小袁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继续盯着我询问:“张从德你认不认识?” “认识啊。”我呆愣了片刻,回答道:“我离开殡仪馆之前殡仪馆里又来了一位背尸匠,就是张从德。” 小袁翻看桌子上的口供本,没再继续质问我,而是直言陈述道:“一个多月以前有人报案,称在西郊林场周边的一间破庙前发现了一具尸骨,法医进行尸检后确定死者为青山殡仪馆的上一任馆长陈忠。根据调查,我们找到了案件相关人员张从德,据张从德交代,那晚陈忠雇凶杀你未遂后想要从现场逃离,但途中遇到了张从德。张从德挟持陈忠赶往了那间破庙,而后又通知了你,随后你从案发地离开前往了破庙,并故意杀害了陈忠。” “方有德,说说吧,为什么要杀陈忠。你抓住了陈忠以后把他移交给公安局,他也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你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的去杀他!”小袁指着桌面,笃定的开口道。 我瞬间皱起了眉头,沉默了一两秒后,直接开口道:“我没杀陈忠!那晚陈忠找人杀我,我在控制住那人后就一直没离开。之后警察赶来,我的确去找了陈忠,但没找到他,他死的事我压根就不知道!” “啪嗒!”小袁听到我这话,直接把一个装有手机的密封袋丢在了桌子上,皱着眉质问道:“那你怎么解释张从德那天晚上给你发的短信??” “……”我猛然抬起头看向小袁。 小袁指着手机说:“张从德的手机上有那天给你发的短信记录,这是物证!张从德一开始来局里的确是奔着自首来的,但市局刑侦支队是白给的吗?是来说谎的地方吗?刑侦支队的人一个个都是白痴吗??张从德进来以后没几天就如实交代了,这是人证!!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没杀陈忠!陈忠的死和我一点关系没有,我那天压根就没找到陈忠!至于你说的短信……我根本就没收到什么短信!在张从德进入青山殡仪馆之前,我压根就不认识他!”我喘着粗气点了支烟,一字一句的重申道。 “扯淡!”小袁拍着桌子,大声的道:“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我敢这么和你对峙吗??实话告诉你,半个月以前我们警方就锁定了你,直到现在你的在逃通缉还在网上挂着!你也不动动脑子想想,张从德的自首如果真的有用,案子早就破了,至于扯这么长时间吗?至于挂你的通缉挂那么久吗??” 我大口大口的抽着烟,脑子急速运转着,想着小袁陈述的到底是事实,还是在反复无常的诈我。 “你现在老实交代,我算你自首!你要还坚持不说的话,那咱不着急,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人证物证都在这摆着呢,你还想着脱罪是吗?这不太现实!”小袁指着桌面,声音铿锵有力的道。 我抽着烟,额头渗出许些细汗,没有了之前的淡定从容,反而心里变的焦急起来。因为小袁的话都说到了点子上,当初的确是哑巴老头用手机发短信通知的我,所以我现在完全无法肯定警方是真的掌握了这条线索,还是在诈我。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说白了,我这就是典型的心虚,也正因为这个心虚,所以我才无法肯定哑巴老头到底是一口咬死了陈忠就是他杀的,还是向警察交代了陈忠的事和我有关。 “这事肯定和他有关系,这他妈诈了还没两句他就慌了!”陈队站在审讯室旁边的监控室内,盯着屏幕上坐在审讯室里的我,晃了晃脖子,拿起监控屏幕前的话筒对审讯室内戴着耳麦的小袁开口道:“继续往深了诈他,但要稳着点来,别让他抓住漏洞,要不然他就有反驳的余地……” “吱嘎!” 就在陈队还在对着话筒交代的时候,监控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陈队愣了一下,扭头朝着门外看去,见穿着一身警服肩上扛着一枚四角星花的何局长背着手站在门口。 陈队愣了一下,忙招呼道:“何局,您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何局背着手走进监控室,目光放在监控上,目不转睛的问:“案子办到哪了?” 陈队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何局,随后把案子的情况简单陈述了一遍,跟着道:“我的人正在想法设法的诈他,从他嘴里套话。他现在明显已经开始慌了,这就证明这起案子肯定和他有关系!” “不是已经有人自首了吗?案情上有疑点?”何局拉开面前的板凳,坐下来后皱着眉问道。 陈队回答说:“的确是有人自首,但自首的人给出的杀人动机明显不成立,组不成完整的证据链,我没办法结案!这起案子我们盯了快一个月,方有德有明显的作案动机,也是这起案子的首要犯罪嫌疑人!” “你继续审,我在旁边看着。如果真的是证据确凿,谁说话都不管用,该抓的抓,该判的判!”何局面无表情,正义凛然的开口道。 陈队愣了一下,仔细一琢磨何局话里的意思立马就明白过来何局来这的目的,明显是上面有人针对方有德的事打了招呼。但对陈队来言,好处在于何局并没有完全跟着附和,而是给了他一个继续审下去的态度! 想到这,陈队立马抓着麦克风对戴着耳麦的小袁道:“你继续按照这个思路往下审他!” 审讯室内。 我已经连续抽了两支烟,眉头一直紧皱着。 小袁拍了拍桌子,皱着眉问:“再抽下去嗓子就冒烟了,想好没有?为什么要杀陈忠!?” “……”我抬头扫了一眼小袁,咬着牙心一横,开口道:“你问我多少遍都没用,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没杀陈忠!陈忠的死和我完全没有关系!” “还准备死扛着不说什么?用不用我找张从德过来和你对峙?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敢这么问你吗??张从德手机里发送短信的记录包括你回复他的短信都在手机里放着,还用给你看看吗??”小袁喝诉道。 听到这话我眉头瞬间一挑,仔细思索了片刻后心中顿时如释重负,并且可以百分百肯定这王八犊子是在拿话诈我! 因为当初哑巴老头给我发来短信后我并没有回复他! “你就算是找陈忠来和我对峙都没有,因为人不是我杀的!你不是说有短信记录吗?你把短信记录找出来我看看。你要还不信我,就把张从德拽过来,我问他三个问题你们立马就能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杀陈忠!”我靠在椅背上,一边从烟盒里往外拿着烟一边回答道。 小袁听到这话后,眉头皱的更深,但他没继续咄咄逼人的开口,因为他手里压根就没有找到哑巴老头给我发短信的证据,那部手机的确是哑巴老头的,但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更不可能去把哑巴老头提出来和我对峙,到时候事就彻底露了。 旁边的监控室内陈队盯着监控画面同样眉头紧皱,完全想不通刚才还无比紧张的我为什么瞬间就变的有恃无恐。 “短信……”但脑子转的极快的陈队立马就从我和小袁的对话中摸出了门路。 一旁的何局看到这一幕已经清楚没了继续审下去的用处,直接拉开凳子站起身对陈队叹了口气说:“人,放了吧。” “何局,不能放啊!陈忠的死肯定和他有关系!!”陈队愣了一下,连忙开口争取道:“之前拿短信诈他的时候他明显很紧张,这就说明短信的确存在!但小袁口误说出了‘回短信’,也就因为这个他才变成现在这样有恃无恐。这说明啥?这说明他压根没有给张从德回短信,但张从德的的确确给他发了短信!!咱抓住这条线索,就能查下去定他的罪!” 何局直言问道:“你有短信的证据吗?” “……”陈队瞬间无语凝噎。 “差不多了老陈!”何局拍了拍陈队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方有德自从进来以后我接到了三个电话,一个是济南李开打来的,一个是北京孙成远打来的,剩下一个是北京孙政委的秘书!单是李开和孙成远的话我还能给你争取争取,但孙政委秘书的电话都打来了我怎么给你争取?从有人自首开始,这案子就已经破了……在坚持下去就没意义了,放人吧。” “我……”陈队张嘴就要继续说话,但这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上一任刘队,于是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何局摇了摇头,背着手离开了监控室。 陈队无力的垂下头,伸手按了一下麦克风,声音沙哑的开口对审讯室内的小袁说:“没审下去的必要了,人放了吧。” “……”审讯室内的小袁听到这话后默然无语。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小袁,小袁对我咬了咬牙,站起身走到审讯室门口把门打开后,心有不甘的道:“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