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镖头,现在……?”一位老镖师见状,走上前请示武逸辰,天色已经暗了许多,应当早作决定。 “前行,全员警惕。”武逸辰点头,终是下令前行。 如今的状况 ,纵使是知道前方有埋伏,也没可能再掉头。 相较前方的开阔地势,至少还能排开防御,比来路那狭窄的山道要安全许多。 所有人重新动了起来。 湘篁本就没离开牛车多远,早早地自己先上了去。楚天青亦是转身打算上去,一如前两日一般,可一个身影先她一步抢了位置,看了眼楚天青。 楚天青也不生气,翻身上了自己那匹多日未骑的马,跟在牛车边上。 武逸辰忍不住半调侃半试探地放慢步子说:“天青,怎么以前没见你那么好脾气?” 楚天青看一眼武逸辰,勾起一边嘴角,淡淡地说:“如斯佳人,总要有礼待之。何况还是为巾帼英雄。” “怎么不说是女匪?”赤练在一旁嗤笑出声,“作恶多端的盗匪,正义之士不该以铲除为己任吗?” “朝廷不都将我们江湖中人划为匪类?无甚区别。”楚天青回答的随意,似乎不是刻意说着, 赤练抿着双唇,不再说话,眼里却有些不屑。 所有人安静下来,气氛开始渐渐沉凝。 随着天色越发昏暗,他们终于到了那片开阔之地。 派了几位有经验的老镖师去空地上查探了一遍,确认没有陷阱,车队才慢慢进入,寻了个接近入口的地方背靠着山壁安营。 他们点燃了篝火,一切准备井井有条,就仿佛并不知情那般寻常。 饭的香味逐渐升起,因着已经知道有人埋伏,武逸辰倒也不再想什么隐蔽行踪的问题,让镖师们架了锅子煮饭烧汤。 湘篁还是老样子,找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坐着,默默吃着东西。 这里的气息似乎有些奇怪,但单凭自己这点道行,不借助道符还是没办法明确判断。 可是她不知道该不该点燃寻气符。湘篁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想看到那一抹红色的火焰,还是不想看到。刚好楚天青提了让她暂时不要施法引起对方注意,她也就顺势而为,免了自己去想那个难解的问题。 “小道士,你怎么会与他们同行?”赤练不知何时到了湘篁边上,坐下,目光看向不远处正与武逸辰商量事情的楚天青。 湘篁也抬头看了看,又重新低下头:“顺路,他们帮我赶走了劫匪。” 赤练不禁转头看着湘篁:“劫匪?你被抢了?”听上去有些难以置信。 “……没来得及。”湘篁顿了顿才嘀咕了这么一句。她当然不至于真被抢,只是还没动手而已。 赤练伸手扶额,转手撩了一把垂下的发丝。 “你是楚天青青梅竹马的云裳吗?”没等赤练再说什么,湘篁难得地开口询问。 赤练抬着的手一僵,惊讶地看着湘篁:“你说什么?” “你是云裳吗?”湘篁看着赤练,看着她的双眼。 赤练的双眼很黑,一闪而过了一些抓不住的东西,很快转过头移开视线,整个神色又冷了下来:“云裳是谁?” 湘篁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赤练情绪的转变,只是拾起地上的一根树枝玩耍一般在地上画着:“楚天青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奈何一夜间却反目成仇。” 一阵风吹过,扬起赤练的发梢。 一叶障目符对湘篁不起作用,她看着被风吹到眼前的白发,突然又没了说下去的兴趣。 你后悔吗?后悔当日在楚天青眼前断剑断情,相告自此两不相见。其实到十多年后的今日,这些问题只怕也没有了多少意义。 两人不到四十,一人白头,一人花发。如今相见,两人的态度何尝又是真彻底断了。 只是,昔日的云裳今日的赤练,性格刚烈,因为那时候突发的异变更偏激了几分。而楚天青,背着她自幼不得不扛起的整个楚家,当时的她,无法放下楚家义无反顾地为赤练说话,如今的她,纵使放下,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楚大哥看上去心情不错。”湘篁似是闲聊般说,抬头看着楚天青,“她到现在还没喝过酒。” 这几日里,湘篁时常看到楚天青几乎片刻离不开酒坛,她喝的不多,从不让自己醉了,但也从不让自己彻底清醒着。 赤练听着湘篁的话,眉头狠狠皱着,冷道:“大战在即,还能喝酒?” 可湘篁却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楚天青。 赤练见状,忍不住说:“你一直看她作甚?” 湘篁转头,看着赤练不解地眨眨眼,她不明白赤练为何突然不满,但还是将刚才看到的话说与她听:“楚天青在说,若是她死了,将她尸体烧了撒到青若寺后山的莲花潭。” 作者有话要说:会不会……看晕? ☆、第67章 闻说(七) 青若寺,是楚天青小时候每月都会去的地方。 她自小被做男子装扮,只因为她父亲只育有她一人,却必须有一个儿子来封住那些族人们对她家虎视眈眈的打量。 从小,楚天青便被严格地安排读书习武,每月仅一日得以随着母亲前往青若寺上香,偷得片刻玩闹时间。 楚天青也懂事,从不一人跑远,只在后山的莲花池边看花看水看鱼。 然后,在某一日,她在花丛中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倒影。 那是她与小云裳的初遇。 云裳当时是一户才刚乔迁来的大户人家的长女,那人家拜访当地大家,毫不避讳楚家涉足江湖,上门拜访。 之后,更将云裳交托到楚家习武。 至此,楚天青便和云裳几乎同吃同行,云裳长楚天青三岁,总想压着楚天青喊她姐姐。两个孩子也就这样笑闹着长大。 两人也曾结伴闯荡江湖,纵马欢畅,渐渐互生情愫。她们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下去,直到一个夜晚。 那夜,楚家突然被人闯入,那人竟然对楚家的布置一清二楚,直入内堂重伤了楚天青的父亲。 在楚家混乱之时,云裳的身世又被揭开,竟是重伤楚父的邪派中人,那人前后还独创数个门派杀伤许多江湖上有威望的人士,一时间,江湖上对云裳父女的讨伐声日益高涨。云裳更是被楚家族人认定了泄漏楚家布置的罪。 面对族人的声讨以及想要夺家的举动,楚天青顾及重伤的父亲以及柔弱的母亲和幼弟,不得不站出来,当先走在灭邪教的最前端。 那样的情况,纵使楚天青从未怀疑过云裳,纵使她从未将剑指着她,江湖上的言论却不会提及这些。 遭逢巨变的云裳在一夜潜入楚天青居所,指着她问是否愿意跟她走,远离江湖。 最后,在楚天青的摇头中断剑断情,再无联系。 邪教覆灭,所有人都以为不起眼的云裳同那些人一并死了。 楚天青却知道,云裳的模样牢牢刻在她脑中心里,那些人里面,无一是云裳。云裳也不会卷入这正邪纷争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