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女兵方队

二4

女兵方队 包光寒 3876 2024-04-22 19:09
  女兵方队(二)4  “师傅,找你的,在4401。”  耳机里传来红红的声音。李白玲把接头插上4401孔。又传来北京那家伙的叫声,音量很小,听得很费劲。近来,那家伙常来信来电,加强了火力。他是苏怡雯和李白玲的老乡,在北京服役,先是在电话里和苏怡雯吹上的。那家伙有点神神叨叨的,休假不回家来到这穷乡僻壤,找苏怡雯。苏怡雯和他神吹是为了排遣夜里枯守机房的寂寞和父母要离婚的烦恼。苏怡雯绝对没有多一点的意思,更没想到他会如此执著千里迢迢不回家来找她苏怡雯。苏怡雯没有心境也不想违反连队规定。她便托病让李白玲冒充她去见那家伙,直到那家伙离开营地,苏怡雯才石头落地。她吓得再也不敢瞎吹牛了。她想不通部队中竟然会有如此不顾一切的堂吉诃德的。那家伙和李白玲接上了火。  李白玲是个交际极广的人,联络的朋友不敢说覆盖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起码也辐射北京外加沿海六省一市,机关大院密度更高。她的职业成了她交际的有力武器。她欢迎全世界的男人爱她,可她却不会真爱一人。她偶有小疾住了一次医院,探望她的人络绎不绝,官阶上至中校下至刚入伍的新兵。她稍投入点感情的只有二人,一个是司令部航空部的万参谋,另一个就是北京那家伙。春节她给两人寄了贺年片,贺卡上写着同样的话:一棵孤独的小白杨在风中彷徨。万参谋回了张精致的贺卡,上面用毛笔正楷写着:当风变暖时,小白杨就不再孤独。北京那家伙就更神神叨叨了,天天打电话写信。那家伙还真能写,每次都让李白玲看得心跳加快,如怀里揣着头鹿。  “是玲玲吗?”  耳机里传来遥远的声音。李白玲心里发热。最初的交往李白玲一直以苏怡雯的面目出现。随着他们交往的加深,李白玲越来越不习惯甚至有点妒嫉或者是别扭那家伙变得愈加痴情的叫声:怡雯,小雯,犹豫再三李白玲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名字只是一个人的符号。那家伙非常潇洒的回答使李白玲如释重负,那家伙对李白玲一如既往。  “信收到没有?”  “收到了。”  那家伙的信使李白玲心里充满暖意,此刻她心里又弥荡起一股温馨。  “怎么不回信?”  “你再写呀!我等着看呢!”  李白玲很少回信,写信对她是一种负担,而读信是一种愉快的享受,尤其读那家伙文采飞扬的信。  这时,指示灯又亮了。李白玲接上,是红红的声音:  “师傅,万参谋电话。”  李白玲对那家伙说你等等啊,立刻打上扳键亲昵地说:  “万参谋好。”  “玲玲,刚才你走后,我,想了很多……”  万参谋怯懦的语调。  “我接个电话,”李白玲关上扳键对等了半天的那家伙说:“现在太忙了,以后再说吧!”  李白玲没等那家伙回话就拆了线然后又接通了万参谋。  “哎,你认识红红吧?”  “知道,就是那个长得有点山口百惠味道的女孩?”  李白玲一听万参谋如此赞赏的语调,心里忍不住涌起股醋劲和妒意。  “你观察得够仔细的嘛。”  “没有,就是上次来征求意见,见一面。”万参谋解释道。  “就一次你就看出山口百惠味啊!你确实够厉害的!你长的是狼眼啊!”  “玲玲,不是……哎,不说了。”  李白玲一听不说了,立刻把线拆了。她心里的嫉醋猛地涨开。  指示灯又亮了,李白玲知道是万参谋的电话,她接上,耳机里传来万参谋乞求的话语:  “玲玲,你怎么啦?别生气了好吗?”  心里的妒嫉更猛烈地折磨着李白玲,她狠劲地拨掉插塞,再不理会万参谋一次又一次的电话指示。  “玲玲,今天陪首长下部队,挺累的,我想早点休息。”  “嗯,才十点,就辛苦你一晚……”  “你不怕监听电话?”  “我听得出来。”  市话机房值班员刘歆捂住电话咯咯大笑。她正监听着李白玲和万参谋的通话。尽管连队规定不准监听电话,但有的值班员照听不误,尤其爱听恋爱男女的电话。每次李白玲值班都监听。她们清楚,李白玲的电话百听百中,而且值班也实在太寂寞无聊,监听电话很解闷。  “你下去吧!”  苏怡雯不知何时推门进来。刘歆吓得脸刷地白了,惶然地叫了一声班长。趁苏怡雯还没发现她监听电话,迅速地走出机房。  苏怡雯刚要坐下,瞥见刘歆还没放好的耳机,立刻血往上涌,现在连新兵也敢监听电话了。苏怡雯收起耳机。  苏怡雯呆坐在椅上,脑袋似一锅烧糊的粥。思维粘稠涩重,还夹着苦焦味。她长出口气,遥望着窗外黑暗无星的天宇。她总以为自己很不幸,可怎么也没想到宗政会有那么多苦难,比她还不幸,她怎么也想不通她当时竟会趴在指导员身上痛哭失声,还用拳头打他。她现在脑子一片糊涂,但有一点,她已决定:考军校。  苏怡雯是为了逃避才来当兵的。她学习很好,一直想考复旦大学,可高考失常,连普通大学都没考上。她痛苦异常。学校和家庭给了她很大的压力,让她来年再考一次。她想了几日,决定当兵去。这只是一瞬间的决定。后来,她回想起来总认为是当时哪根筋搭上了。因为她清楚,军人在当今上海、广州等沿海地区是最被人瞧不起的职业之一,可那一瞬间她和李白玲确实下定决心要当兵的。那天晚上,她俩谈得很多,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疯狂地跳迪斯科,搂在一起睡觉,做着五光十色的梦。可一踏进训练团,那个关于军营的绚丽斑斓的梦即刻化为泡影,荒僻的群山,单调的营房,严格的生活使她一下子沉闷起来,直到新兵训练结束后分到第七舰队机关大院当守机员,她的心情才稍有好转。一个兵团机关毕竟比新兵训练团繁华。  苏怡雯中学时便有冷美人称号。她学习优异,爱好高雅,喜欢听古典抒情音乐,读文学名著,不愿和人多说话。对于男生的无聊调侃,她从不理会,男生的追逐不是遭到礼貌的回绝就是石沉大海。有的恶作剧的男生私下议论,说她患有“生理功能失调症”、“雌性激素分泌过少症”。到了部队,枯燥单调的生活,使她改变了,她亦开始和男兵说话了,值班寂寞时也会和男兵吹吹,但她从不和机关男兵吹,她怕被纠缠。有的粘上来的,约她出去的,她在电话里就噎人一顿。她就和北京那家伙吹。自从那家伙不顾一切冲来后,苏怡雯再也不和他吹了。在舞厅里,那些缠住她要和她谈恋爱的男兵邀请她跳舞,她会很不礼貌地拒绝,搞得人下不了台。她情愿让人觉得她没修养也不愿被粘住。  冷美人的大号很快在营地传开。  苏怡雯的父亲一九六五年从清华大学量子力学系毕业后到第二炮兵工作。母亲从上海音乐学院毕业后在一乐团弹钢琴。苏怡雯的童年幸福平静。她在充满了母爱、音乐、文学氛围的环境中长大。母亲培养了她清馨高雅的气质,她的心灵如同刚开放的出水芙蓉,美丽纯净得没有一丝瑕疵。她爱母亲但更爱父亲,父亲每年一月或二月的休假成了她尽情撒娇玩耍的大好时光,每晚要父亲抱着睡。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旁边的小床上。她从父亲回部队就开始盼着父亲下次休假。她觉得父亲一月或二月给她的感情,远远多于母亲一年的感情。她从心底里流溢出满足和骄傲,为自己的父母亲。多年后她的脑中闪过念头:如果哪个小伙子有父亲的一半,她就嫁给他。立刻,她为自己的想法羞得满脸绯红。  一月前,苏怡雯接到一信,是父亲写来的,父亲告诉她,他和母亲准备离婚了。她的脑袋猛地炸开,立刻眼泪就从眼眶里滚出,她怎么也想不通,一直很好的父母为什么要离婚?她一直为之自豪的父母亲居然一夜之间让她感到羞愧。她不敢想象以后会是什么情景。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哭了一夜,打着手电给父亲写了回信,希望他们别离婚。第二天她竭力做得和往常一样,指导员宗政还是一眼就发现了。指导员找她谈心,尽管苏怡雯很想告诉他,但最终还是没说。她觉得父母离婚太让她难堪了。父亲回信说他是不得已,她母亲已爱上了乐团的一个小伙子。他说他转业不准备回上海,他要回西安老家。苏怡雯又给母亲写信,用一个女儿的真诚,恳求母亲。母亲回信,说对不起她。说她父亲刻扳得像部计算机,说她这辈子牺牲得太多。现在有一个二十五岁的小伙子,是个见习指挥,追了她三年,她没法抗拒也不想抗拒了。母亲说她已四十五岁,她不愿就这么黯淡凄苦地过完这一生。最后母亲恳求女儿原谅,并一定回信让女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看到这儿,苏怡雯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她还能责怪谁呢?信已收到好多天了,她还没回信。她知道,母亲正焦急地等她回信。  现在的社会变化太快了,苏怡雯想。可她怎么也不敢想象,一个二十五岁,只比她大三岁的小伙子却要当她的父亲了。苏怡雯想,她以后是不会再进这个家了。她忽然想起一本算命书上说的话:女儿像父是福,像母是祸。她太象母亲了。  她的手摸到了口袋里的信。信她已不止读了十遍,她不知道如何给母亲回信,她的脑袋似一团乱麻,越理越乱。近来,她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怀,经常为一点小事而发火,事后又很后悔。痛苦把她折磨得更加忧郁更加消沉了。  机器一阵告警,苏怡雯过去排除了。她回到座位上,呆呆地看了一会她熟悉的、整齐的、有点亲近感的机器,一瞬间她决定了:不仅要考上军校,还要在部队干下去。她猛然一激灵,心里涌过一股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激情。  良久,她想,她要好好地给母亲回封信。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